在还为学校考试而千般苦恼的时候,收到了写着这周的周末,一起吃饭怎么样的邮件,难得是由父亲直接寄来的。
儘管不知如何回覆暂且保留,几个小时以后,决定就这样置之不理。
在母亲依然亡故的现在,这个男人的存在价值就已经像没有一样了。即便如此,早濑葯子仍然带着复仇者的假面走到了现在,终于走到现在。
直到今日此时,没被杀掉都可以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忍住了回信的想法,葯子在给母亲的佛龛上了香后离开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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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的故乡法国南部的港口城市。
是在世界上都很有名的地方,并不说很广阔,至少是个让她感觉无聊的地方。
回过头想想看,这座城市太过于巨大,过于複杂,美好和丑恶都聚集在一起。俯视着这座被混凝土包住的城市,不知为何就怀念起曾经那无聊的故乡来。
前几天从欧洲回来的时候也是,明明就没有一点顺路去看一眼故乡的想法,现在会有这种多愁善感的情绪出现,是因为回忆起了作为La Belle Dame Sans Mercl诞生之前的数年,身为琉克丽丝·莉贝丽路的人生也说不定。
「请问您在思考什么呢,女士?」
在高楼的顶层上停机坪的正中央,从注视着深夜中起伏不平的地平线的菈·贝露身后,忠诚的济慈以及约翰走了过来。
对一直恪守自己立场不越红线的他们,完全没有一丝不满。只不过最近,总会想起经常哭着发脾气想要阻止自己,像个哭泣包弟弟一样的阿尔诺尔特的点滴。
根本上说,对自己这种小小的变化,菈·贝露是甘之如饴。
「…我们总是这样从高处俯视着人群。即便如此,我们也并非神或者天使。虽然一直以来都忘却了,但我们不是君临人上的存在,到不如说不得不成为侍奉这个世界的下仆——要是一旦有所误解的话,会受到神罚吧,我们不得不捨弃傲慢之心」
「…那伊索德小姐所说的话怎么办?」
「她担任吟游诗人的时间远远超过我。她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我也许没有断定的权利」
菈·贝露转向二人,浮现出温和的笑容问道。
「——那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玛拉海朵的「鞘之主」有联络来了」
济慈递出了手中的行动电话。菈·贝露稍微想了一下,拿过来放到耳边。
「Bonsoir(法语晚上好)。到底有什么事?已经确认「书」的所在地了吗?」
『啊』
从扬声器中传来的,是早已听惯的年轻人的声音。但以往总觉得有些轻浮的感觉,今晚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沉重的紧张感。
『确实「书」在宫本伊织手上的样子,不过果然是看不到实物,那家伙也没必要就这件事撒谎,应该是真的吧。至少他相信那是真货』
「这样啊,那就行了…那个公主大人,倒也没说非要亲眼见到就是了」
『哈?公主大人又是谁啊?』
「是我们这边的事——总之干得不错,辛苦你了」
『啊、喂』
发现菈·贝露就要挂断电话,年轻人一瞬间提高了音量。
「还有什么事?」
『啊,这回完全是我们这边私人的事情』
「————」
菈·贝露静静听着年轻人的话,中途就切换成了免提。耳闻从扬声器中传出来的年轻人的声音,济慈和约翰的表情从震惊转变为不愉快。看到了那个瞬间,菈·贝露不禁笑了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没什么」
掩住嘴角端正了表情,菈·贝露走向大楼的外沿。
放眼看向不知是否沉睡的东京的夜晚,确实是和马赛港不同的风景。那个年轻人也许正毫不知情地仰望着菈·贝露所在的大楼。
「——可以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菈·贝露同意了。
「难得要招待你们一次,偶尔也可以呢」
『那可真是多谢了…大概从开始到最后也就这一次吧』
「也是呢」
叹了口气,把合上的手机扔向济慈,菈贝露因不经意间吹来的风而抖了抖身体。
「这个国家的冬天即寒冷又乾燥呢…··真想回马赛港啊」
「您意下如何?」
约翰开口询问。
「开玩笑的,还不能回去呢」
「不是这件事,是关于由良健二的」
「由良健二——他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呢」
注意到现在的现在都忘记了年轻人的名字,菈·贝露苦笑一声,再一次体会到自己是有多么高傲。
「——差点连我都成了像那个公主大人一样的人了」
「女士…」
「我会记住的,由良健二,还有玛拉海朵」
菈贝露一挥大衣下摆转过身来。
「他们赌上性命也想要获得自由的话,我也应该给予回应。我是La Belle Dame Sans Mercl,我可没有胆小或者多愁善感到无视挑战」
「但是,女士…我们要是和他们对上的话——」
「不会杀掉的,不杀掉就好了吧?…真是的,我们也够矛盾的」
美女的红唇宛如新月般扬起,背后伸展开白色的光辉之翼。
「…我要是有Miss艾露米拉那种程度力量的话,话就简单多了呢」
早濑葯子驾驶爱车飞驰而去的地方,是她路过的大学附近的小公园。本来就是只有大学里的学生才会使用的公园,深夜里更是人影全无,在无机质的水银灯的光芒下,只有两条油漆都脱落的长椅和公共电话,连花坛和娱乐设施都没有。
按照指示,葯子在长椅上坐下,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葯子大人」
毫不大意来回注视着周围,艾可杜恩发出低声。恐怕是警戒着突然袭击吧,至今打倒了为数众多的敌人,积累了充足经验的艾可杜恩,有着注意到离这里有相当距离的战争妖精气息的可能性。如果站在高楼上,很容易以肉眼确认几公里外敌人的磷光。
「确实指定这种场所喊出葯子大人的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过去的恩人哟」
「恩人?」
「吶,艾可」
面对探询的少年,葯子注视着前方的黑暗反问道。
「——如果我说已经不想再战斗了,你会怎么办?」
「……·哈?」
「要是我说想要停止战斗的话,你会怎么办?」
「那个——」
凝视着葯子的侧脸,艾可杜恩咬住嘴唇沉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状况放弃战斗的话,只会没有抵抗地被其他战争妖精杀掉的啊?」
「我知道」
「知道这点您还说出不想再战斗这种话?」
「没说不想战斗,只是问不战斗的话你想要做什么,做个假设」
「…真是困难的质问呢」
在葯子的旁边坐下,艾可杜恩两手抱在一起。
「…就像葯子大人所知道的一样,在下是没法战斗的,也不能使用操纵鞘之主那样的手法。也就是说,如果葯子大人没有战斗意愿的话,同强敌交手是不可能的」
「也是呢」
「这样的话,在下剩下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和下定决心的葯子大人一同赴死,要么就是寻找葯子大人以外的鞘之主」
「但是——」
「是的,被选中的鞘之主和在下等一度成立的契约关係,只有一方死掉才能被解除。至少在下不知道别的方法——也就是说,在下如果想要和葯子大人以外的鞘之主签订契约的话,只能请葯子大人前去往生了」
艾可杜恩豪不遮掩地断言。少年的话语中没有谎言。客观的令人感到畅快,这就是他们的真实。
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葯子仰头望着夜空。
「…要杀了我吗?」
「葯子大人是真的不想战斗了吗?」
「不知道呢」
「那样的话,这种假设就到此为止吧」
艾可杜恩浮现出好像要哭出来,又好像要笑出来,说不清是什么样的表情,孤零零地看着自己晃动的指尖。
「——在下,不想死」
「是么」
「虽然如此,也不想杀死葯子大人」
「谢了」
「…在下,迷上了葯子大人」
「我知道的」
「那太好了…在下稍微有点冲动了」
缩着脖子挠了挠头,艾可杜恩终于露出了笑容。平时目中无人的少年,难得流露出害羞。
「…但是,突然说出这种话,是和之后要见面的对方有关係吗?」
「嗯」
「确实刚才说了,是恩人来着——」
问着和刚才同样问题的艾可杜恩,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偶然看向葯子的艾可杜恩震惊的睁大了双眸。
「后、后面——」
「!?」
听到艾可杜恩突然的话语转头的葯子,不禁捂住嘴站了起来。
「…失礼了」
这句话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呢——另一条长椅上坐下了一名穿着腰带式大衣的白髮男子。在他旁边,还坐着一名身穿漆黑外套的黑髮美女。
「虽然没有吓到你的打算呢——算了,也没办法…」
阴沉低语的男人,向上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把脸转向葯子。
「…好久不见了,早濑」
「老师…··!」
艾可杜恩强行拉住目瞪口呆的葯子的手腕。
「葯子大人!这家伙…这些家伙是——!」
抱着葯子一口气飞退了五米的艾可杜恩,指尖闪烁着暗灰色的光辉瞪着白髮男人和黑髮美女。
「这些家伙,不是人类…!而且,也不是战争妖精!是在下等人不应该遇到的家伙……!」
「…你取得胜利倖存至今的理由我很明白了」
男人用手帕擦拭着取下来的眼镜镜片。
「很有洞察力的战争妖精呢。很谨慎,也有实力…恐怕也不会在战斗的时候表现出天真。和这个国家最近为数众多的被称为「死之蛇」候补的家伙不同」
「什么……?」
眯细了眼睛,艾可杜恩打算用右手挥出一道闪光。但是,制止了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葯子。
「快住手,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