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
季节进入春天,是展开全新生活的时节。
樱花烂漫盛开,鸟儿婉转啼叫,暖和的日光,照得人们笑逐颜开。
在这个春光烂漫的季节里,我,春海和人,今天也继续窝在家里享受阅读时光。
以前是人类,现在变成狗,我的人生虽然有点戏剧性,但是,把看书放在最优先顺位的生活方式是不会改变的。
前阵子,我在街上冲来冲去、登上高塔、坐着船、闯进孤岛、掉入陷阱、差点被狂暴女僕宰掉,这些都不是正常的生活方式。那些事,应该交给我那奇怪的伙伴就好了。
热中阅读、沉浸在书本的魅力当中,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从早到晚全心全意沉浸在书本里,在消磨一日时光的方法当中,没有比这样更奢华的了。对于被公认为书痴的我来说,这实在是至高无上的幸福时刻,多么珍贵的时光,多么辉煌的日子啊。
可是,我现在无法集中精神。
现在正在看的这本《钢铁之男》,明明看到剧情最精彩的时候——
「呃,这个放在这里可以吗?」
使安稳阅读时光动摇的骚动。
「还是放在这里?哎呀,这里太大了,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啪答啪答来回走动的声音,让我的精神无法集中。
如果是平常的话,凭我的阅读能量,根本不会把这一点噪音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追根究柢,那个发出噪音的人本身才是最大的问题。能让爱书成痴的我,情愿把书本撇在一旁,在意对方在意得要命的那个对象。
「啊,和哥、不要靠近那里,很危险哟。」
『……嗯。』
「谢谢,好,一鼓作气地整理完吧!」
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在客厅进进出出的是春海圆香。
原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我至爱的妹妹。
我妹妹,春海圆香。
可爱的妹妹,真的很可爱。
如果要形容她可爱的程度,就算用尽所有言语也不够形容,就算写尽所有纸张也不足以描述。她可爱到不需要特地去四处宣传她的可爱。好可爱,可爱到不行的可爱。圆香好可爱,超级可爱。
啊,不行,一时冲动之下竟然开始形容起圆香的可爱了。搞不好是被某个有恋妹情结的家伙影响了。就先到此为止吧。我不想跟那只有恋妹情结的白痴乌鸦归在同一类。
我最爱的妹妹春海圆香,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是因为从这个春天开始,圆香成为位于市中心的东川高中——也就是我以前就读的学校——的新生了。
身为哥哥的我,同样考进东川高中,一个人独自生活,后来却死于非命。这次妹妹圆香要来念这所学校,想必父母亲应该都强烈反对吧。即使如此,一心一意想要念东川高中的圆香,拚命说服了爸妈。就这样,她离开爸妈,一个人来到了东京。
爸妈居住的冈山离东京好几百公里,所以圆香势必要一个人独自生活。可是,爸爸妈当然不可能放她一个人住在出租公寓里,经过许多次的沟通之后,圆香打算搬进位于东川高中校区内的学生宿舍。进住日期是明天,为了能在明天早上到宿舍报到,所以她今天暂时先借住在夏野的公寓。
「好,接下来还要继续努力。」
『……你也差不多一点。』
「我是喜欢打扫的女生!还有很多地方要继续整理!」
『根本没在听……你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抱着行李、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在客厅进进出出,围裙裙摆翻飞、认真整理的样子也好可爱。
「喂喂,夏野小姐,这个要放在哪里?」
「嗯?啊啊,那个图腾柱放到柜子里,捕蝇草盆栽放在玄关。然后,那边的碎颅器放到拷问室。」
「好。」
「那边的纸箱很重,搬的时候要小心。要是不小心掉下去.说不定会砸坏地板。」
「知道了。」
不断对圆香下指令的,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也就是我的饲主,夏野雾姬。
她一如往常穿着从头到脚清一色的漆黑衣服,大波浪长发流泻身后,睁着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端正的容貌就像从书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啊啊,那个帮我拿去那边的房间。」
而且,这个女人天生就很适合指挥别人。
再形容得更详细一点,她是个会挥舞兇器、说要宰狗、很适合那些反社会行为的女人。嗯,就说到这里为止吧,我还想要活命。
「夏野小姐,这个袋子装了像人体一样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才好?」
「那个人体模型是用来练习『有效率的破坏』,现在已经用不到,丢了它吧。儘可能丢到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低调一点。」
『……算了,我懒得一一吐槽了。』
夏野和圆香的对话不时传进我耳中,这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实在超级危险。还有她们手中所拿的东西也相当禁忌。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公寓有拷问室,一般住家应该不可以出现这种东西吧。如果是设在中古世纪的城堡里也就算了,在现代社会里,设置这种拷问室是违法的吧?
「顺带一提,所谓的拷问室,是铃菜专用的客房。」
『啊啊,这种说法我可以接受……咦,可以接受吗?』
总觉得不是不能接受,所以我就接受她的说法了。如果是那个超级被虐狂的话,不管什么道具都可以用来拷问,再加上夏野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拷问他人,所以全世界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称为拷问室。
话说回来,我有一个最根本的疑问。
『为什么你要叫圆香大扫除?』
「没办法啊,她说想找些事情做,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她又不是你的召唤兽。』
「她从明天开始就要展开新生活了,看起来虽然若无其事,但其实是很紧张的。再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吧。你好歹也要留意一下这种事,哥哥。」
『……呜。』
「还是说,你觉得让她去做晚餐比较好?为了不让她说出『我不能在这里白住,请务必让我做晚饭答谢你!我来煮咖哩!』之类的话,所以我才请她帮我打扫。」
『……干得好。』
「我也这么觉得。」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种事,可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圆香完全没有料理天分。说是料理,其实也就是咖哩。圆香不管做什么菜,最后都会变成咖哩,而且有时是红的、有时是蓝的、有时是橘的,这种刺激咖哩,有着一般人绝对做不出来的色彩和味道。
而且,大部分情况下,吃下咖哩的被害音通常是本人。光是听到「圆香」加「料理」这两个名词,我的喉咙深处就会涌出难以形容的味道=想吐,这已经变成了一种心理创伤。
「不过,像圆香这样打扫,实在帮了我大忙。」
夏野看着圆香打扫的样子,满足地点点头。
『没错,好好感谢她吧。』
「什么事都不干只会看书的书呆笨狗大哥给我闭嘴。平常都只有我一个人打扫,真的很累耶。我虽然也想过要委託给业者处理,可是委託过一次之后,就再也联络不上对方了。」
『对方应该是想委婉地拒绝你吧?』
要是我的话,也不想打扫这种到处有地雷的房子。
身为高额纳税人的夏野,她的公寓一个人打扫起来实在太大了。对狗狗的小身体而言,她的房子大到让我看不到另一端。平常夏野使用的空间只有客厅,以及后面的厨房和卧室,另外一大堆房间则是閑置不用,因此圆香才能像这样借住在这里。
「第一次委託的时候不小心让业者看到拷问室。」
『……虽然我没看过,而且也不想看,不过那里面应该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嗯,的确是有点难整理的房间,像是血之类的。」
『那是杀人现场吗!!』
难怪清洁业者会避之唯恐不及!
话说回来,我也不希望圆香看到那种东西。
这位夏野大小姐身边的人,全部都是一些脑袋有问题的家伙,让我非常困扰。像是变态肌肉男、变态失禁老头、熟到快烂掉的变态被虐狂等等,简直就是各种变态样本的大本营。为了保护圆香,不让那些危险家伙对她产生不良影响,身为哥哥的我必须成为一面盾,挡下所有苦难!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好的,那么你就努力保护她吧,现在就保护她不被这把名为苦难的剪刀侵袭。」
『不要製造那种物理性的苦难!!』
在保护圆香之前我要先想办法活命!拜託谁来保护我啊!
「可是,光靠她来打扫也不是办法。对了,乾脆来雇一个女僕吧?」
『女僕!?』
一听到那个名词,我的身体就开始不断发抖。
「哎呀,你在怕什么啊?女僕让你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没错,我之前差点被宰掉。』
说到女僕,一般人应该会想到负责家中大小事的佣人,基本上这应该是一个老实稳定的职业,可是一个礼拜前,我在某个岛上过到的女僕却一点也不普通。
首先,她持有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她已经不是女僕,而是一个激进分子。
然后,她打算宰了我。
她已经完全化身为杀手或杀人鬼,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至少她不是普通的女僕,因为女僕不会做那种事。
身为遭到袭击的被害者我本人,在这里想要很真诚地告诉大家,虽然她本人否认自己有杀意,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的确是一副来索命的样子。她的眼神很恐怖——跟我第一次被夏野吊起来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恐惧一样。
「话说回来,那家伙好像搬家了。」
『搬家?』
「嗯嗯,她好像离开那个岛了。」
『是吗?的确,跟那个像军事要塞一样的岛屿比起来,实在应该搬到普通的房子比较好。那个房子到处都是陷阱,我再也不想去那种地方了。』
「是吗?我觉得那座岛很有趣啊。」
『那是因为你在那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挥舞剪刀吧?』
「嗯。」
夏野很爽快地点头。
「还有,姬萩红叶房间的那扇门,是不是号称以『任何斩铁剑都斩不开的金属』打造而成啊?我还没砍过那扇门。」
『真是够了,这种饲主……』
能不能不要很骄傲地说出那种话啊?
「哎呀,面对自己的危机,只会流着鼻水、边哭边害怕大叫、拚命喊救命的废狗,实在不应该摆出这种态度啊?」
我才没有那样……应该吧?
「嗯,下次去的时候,我会慎选同行的伙伴人选。」
『同行伙伴?』
「嗯嗯,那座岛虽然很有趣,可是同行伙伴实在有点那个。要是没有那个白家伙,应该会更好玩吧?」
夏野所说的「白家伙」,应该只有那个人而已。跨足偶像明星和作家两个领域,完美兼顾两者,而且还戴了一张艺人假面具的超超超自恋女孩,秋月真岸。
『说起来,那家伙也在岛上吃足了苦头。』
真岸无时无刻都在摆姿势,并且要求黑衣队帮她拍照,面对为数众多的陷阱,还要表现出最完美的应对姿态。一开始,那种行为的确会让人会心一笑。
「那个白家伙实在太碍眼了。说得难听一点,她实在很烦。」
『哇啊,好坦率的意见啊:
夏野小姐真不愧是直肠子,
「离开那栋房子之后,她还不断对我抱怨:『还没分出胜负,我们三个人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没错!是三国鼎立的执笔战!啊啊,能把这种让人消化不良的惰况收拾得如此妥当的我真是超级闪亮!这种评语太精彩了!』之类的。」
夏野的模仿功力还是一样强。
「所以,我不小心一把火就冒上来了,不小心轻轻推了她一把,不小心让她掉进洞里,这种事一点问题也没有。」
『唔,与其说是推一把,不如说是把她踹下去吧。』
真岸在离开那座岛之前,都跟夏野和红叶互晈不放。只要有一点点不高兴的地方,就会气呼呼地大喊:「来一决胜负!来决斗!」结果夏野就抓狂了,把真岸一脚踢进洞穴里。
「就算掉到洞里,她也还是不断嚷着:『一决胜负!跟我一决胜负!』实在很吵。所以我想着趁她被人救上来、鬆了一口气的时候,再次不小心地把她踹下去。即使如此,我仍旧是无罪的。」
『你已经明白说出「把她踹下去」这种话了。』
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小心。
「算了,那个白家伙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我说得好累。」
『这也能算理由吗?』
太可怜了真岸小姐。不过以艺人来说,她表现得相当杰出。
「可是,姬荻那家伙到底要搬去哪里呢?」
『啊,你没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