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赤赤赤赤城……!」
被是光握住手的美智留睁大眼睛,嘴巴一张一阖,很惊恐的样子。
是光脸颊发热,对美智留说:
「别拒绝啊。我可是为了确定有时间跟你逛学校,把行程排得超满喔。」
是光跟习惯邀请女孩子的光不一样,现在这个状况,他应该也很难为情。
要是还把美智留吓跑,他实在受不了。
出于焦急,是光握住美智留的手指更加用力。
美智留坐在椅子上仰望是光,脸颊红得跟邮筒一样。
「可、可可可可是,可是我,接待处——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还有一个值班的吧。那家伙人咧?」
「她去跟男朋友约会……」
「什么!那家伙把工作推给你,跑去跟男朋友玩吗?」
「因因因因因因因为,我也没计画呀。对、对不起……不、不要瞪我。」
美智留缩起脖子。
「是光,不能对女生那样大吼大叫啦。要温柔跟她们说话。你今天可是王子殿下。」
光在是光头上高兴地微笑。
「唔。」
是光无言以对。
美智留战战兢兢地仰望是光,担心是不是又要被骂。
是光「啧」了一声,用拳头以要敲不敲的程度轻轻「叩……」敲了下美智留的额头。
「你这个滥好人。」
美智留瞪大眼睛,似乎吓到了。
是光别过染上红潮的脸,抓着美智留的手对教室里面的人说:
「喂!有没有人能帮忙顾一下接待处?」
剩下的同学们望向是光,一看到他握着美智留的手就都愣住了。
而且美智留和是光脸都是红的。
走廊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现在他们脑中,一定浮现了各式各样的想像吧。
其中一名男学生提心弔胆举起手。
「那个,如果不介意我来的话。」
是光看过那张朴素的脸。他不是坐在第三排正中央的人吗?放学后的工作,他也常常留下来……
另一名男生也跟着举手。
「我也可以。」
他也是放学后的熟面孔。
是光心底突然流过一股暖流。
「帮大忙了,呃,你们是……」
明明一直一起工作,是光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这点,令是光綳起脸来。
两人看起来都有点紧张,回答是光:
「我、我叫吉田。」
「我叫小野寺。」
这让是光又胸口发热。
「谢啦!吉田,小野寺!我一定会还你们这个人情!」
他的断言蕴含发自内心的感谢。
是光转身面向美智留。
「这样你就没理由拒绝啦。走啰。」
「赤城,可是,那个——」
是光拉着还在碎碎念的美智留,迈步而出。
身后的同学们似乎在叽叽喳喳。
「赤城跟班长什么时候……!」
「是说赤城刚刚说『谢啦』的时候,是不是笑了啊?不是怨灵笑容,是像这样笑咪咪的。」
「我、我我我我我也觉得他笑了!」
「那个赤城竟然笑了!」
「赤城,等一下……!」
「你差不多该觉悟了吧。现在才回教室的话,我跟你都会糗到不行喔。既然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好好享受。」
和是光擦身而过的学生们,全都用跟同学们一样的惊讶眼神,紧盯着是光拉着美智留的手往前走。
「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要约会?」
美智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大概是因为被众人注目,让她觉得很难为情吧。是光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像要带给她勇气。
「你跟光有过约定吧。」
「——!」
美智留肩膀颤了一下。
是光用僵硬却认真的语气继续说道:
「小学部时,班上的女生和男生排挤过光,当时给他摺成白花形状的纸条鼓励他的,就是你吧。」
光也在美智留旁边,带着温柔眼神轻声呢喃。
「是光的鞋柜放了跟那个时候一样,摺成白花形状的纸条,里面写着歌咏橘子花的和歌。那时正好传来金木樨的芳香,我就想起来了,想起你将橘子花装饰在教室花瓶里时的事。那个时候,你身上散发出跟橘子花一样清爽的香味,所以我才会知道是你把那朵可爱的花插在花瓶喔,花里同学。」
「你曾经把橘子花带到教室,装饰起来对吧?想起那件事后我就察觉到了。这张纸条的形状,是纸条里的和歌歌咏的橘子花,而放这张纸条的人就是你。」
美智留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骗、骗人!因为,明明应该没人知道我带橘子花过来。我都早上第一个来,然后偷偷——」
「光说那个时候,你身上传出跟橘子花一样清爽的香味,所以他注意到了。是你把橘子花插在教室花瓶里。」
美智留的脸又浮现惊讶,然后是混乱,接着是——参杂哀伤的感动。
「……这样呀……光之君他……知道是我带橘子花来的……」
断断续续的呢喃,也洋溢出美智留的感情。
「他知道是我。」
她感动得声音哽咽,眼泛泪光。
光从旁轻轻拥抱美智留,在她耳边低喃:
「因为你没跟我说过话,看起来又像在躲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没有跟你搭话。我被大家无视时,也从来没想过放纸条的人会是你,也没注意到那朵白花是橘子花。」
光的声音圆润又甜美,蕴含对年幼时期鼓励自己的温柔女孩的感谢,以及爱怜。
只有跟纸条上的文字交流的短短三天。
但那令他觉得很愉快、温暖。
诉说这个回忆时,光甚至现在都还会露出柔和微笑。
「光一直觉得你不喜欢他。因为你是认真的班长,他是风流的后宫皇子嘛。他似乎有所顾虑,才会都没找你说话。」
喜欢女人,看起来像在花丛间到处拈花惹草的友人,一定也有纯情认真的部分。
例如害怕被有洁癖的青梅竹马女孩说「我讨厌你」,不敢对她出手。
面对不能爱上的对象,对她的心意也从未改变。
不想让纯洁认真、容易惊慌失措的班长感到困扰,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找她说话。
是光要代替光,传达他的心情。
「那家伙也挺纯情的。」
美智留眼神动摇。
注视光的那些日子的回忆,是不是也伴随橘子花清爽的香气,涌上她的心头呢?
她是不是在回想年幼的光——回想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行为举止呢?
光带着开朗表情说:
「你给我的那朵白花,是橘子花。
帮我拿回我的直笛和画具箱——鼓励我的白花,是橘子花。我拜託她成为我的恋人的,是橘子花的妖精。」
「帮助光的白花,还有助我一臂之力的那只鸟,都是你。」
是光一直以为,小鸟信封的寄件人是帆夏。那个人帮忙把其他班级的文化祭摊位列成清单、帮忙将文化祭前的工作进度整理好——
不过帮助是光的,是在準备文化祭的期间一直待在他身边的美智留。
美智留没有否认,困扰地抿起嘴唇,扭扭捏捏低下头——这就是比什么都还要明确的答案。
光对这样子的美智留展露温柔微笑。
「那只鸟是杜鹃对吧。以前常常将橘子花和杜鹃成对歌咏。《万叶集》中也有好几首同时歌咏橘子花和杜鹃的和歌。小鸟图案旁边的文字,也是从和歌节录下来的呢。
『夜雨』是从大伴家持的『夜雨杜鹃啼,桥花香已尽』而来。『与友相逢』是取自大伴书持的『杜鹃白橘枝上栖,与友相逢盼汝啼』。写在白花纸条上的『残桥飘香花散里,杜鹃只为伊人啼』是大伴旅人的呢。其他句子也都一样。真符合用功的花里同学的风格。」
「说到橘子花啊,就会想到杜鹃。写在小鸟图案旁边的那些字,也都是从歌咏橘子花和杜鹃的和歌节录下来的吧。真是,你也太拐弯抹角了吧。我跟光不一样,不懂风雅的东西。我想要是没有提示,光也不会知道。」
美智留又扭扭捏捏起来,很伤脑筋的样子。她仍旧低着头,脸上浮现红潮,被是光紧紧握住的手像在烦恼是不是可以回握,指尖轻轻握住又放开的模样,宛如一只内向的小狗。
对性格直爽的是光来说,女人这种生物思考模式複杂又奇怪,十分难搞。
至今为止,他在光的委託下跟好几名女生牵扯上,这段期间,他也曾因为「这家伙在想这种事啊?」而吓了一跳,或是「为什么这么钻牛角尖?」哑口无言。
美智留的情况也一样,她不直接给是光建议,而是特地匿名把资料放在他的抽屉、在寄件人那栏画上杜鹃的图、文化祭前一天刻意在是光鞋柜放入橘子花的纸条,实在很矛盾。
察觉那张白花纸条是橘子花的光,藉由这个关联证明了那张图画的是杜鹃鸟,以及帮助是光和光的都是美智留。
不过只有是光一个人的话,就算看到白花纸条,也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吧。美智留应该没想到,是光会从光口中听说把橘子花带到教室的女孩是谁吧。更不用说理应已经去世的光,现在还存在于是光身旁,而是光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那她为什么要在信封上画杜鹃呢?
为什么要加上文字,暗示杜鹃和橘子花之间的关係?
为什么要在鞋柜放进橘子花的纸条?
为什么要露出哀伤目光,轻声呢喃「这样保密不跟人说,真卑鄙呢」?
做为警备班成员在校内四处奔走、在怨灵之馆让鬼火飘来飘去、在果汁店将香蕉和蓝莓倒进果汁机的这段期间,是光也在用他的方式,认真思考到脑袋发疼。
思考没有告诉他自己就是杜鹃的美智留的心情,思考即便如此,还是一直偷偷将信封放进是光抽屉的美智留的愿望。
「你把我跟光重叠在一起了对吧?」
美智留被是光握在手中的手颤了一下。
是光用力抓住她试图挣脱的冰冷小手,继续说道:
「你之前刻意让我坐在背光的地方、让我吃加蜂蜜的甜点、要我整理服装仪容。坐在那里的话,会因为阳光太亮,看不到我的脸吧。」
——啊,赤城,可以不要坐那边,坐到这边来吗?
美智留红着脸站起来,把一张空椅子放到窗边,用参杂期待与恳求的眼神凝视是光。
是光一坐上去,美智留就面露喜色。
——我、我觉得衬衫扣子也乖乖扣到最上面比较好。
——背也要挺直……语、语气也要更温柔一点……
看到是光小口小口吃着马卡龙,美智留露出心旷神怡的笑容。
——这是蜂蜜马卡龙,饼皮也加了蜂蜜。
——哇——好好吃的样子。我也好想吃喔。
——赤城,还有很多,所以你尽量吃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