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草是拥有『霸王别姬』之名的花喔。」
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晚上。光带着忧郁的眼神说道:
「活跃于秦朝末期的英雄项羽,被另一位英雄刘邦击败时,虞姬直到最后都跟随项羽,然后自尽了——你应该也在汉文课时学过被逼到绝境时,项羽对虞姬唱的『虞兮虞兮奈若何』这首歌吧?在那之后,传说虞姬坟前开了鲜红如血的花,便成了虞美人草这种花名字的由来。虞美人草花瓣很薄,一点微风也会让它无助地摇晃,乍看之下楚楚可怜,却也会让人觉得它在搔首弄姿诱惑人——虞美人草就是这种不协调感而有魅力。」
是光手机收到的简讯,里面提到的名字也是虞美人。
这跟夕雨房间放着相同名字的花有关吗?
「我不知道。或许是巧合。」
光蹙起眉头,表情越来越紧绷——越来越正经。
「可是,虞美人草不是这个时期盛开的花。花店应该也要一个月后才会有。这个季节没办法轻易找到这种花……」
这么罕见的花连插进花瓶都没有,而是随便扔在沙发上,光似乎是在意这点。
夕雨说那是探病的人分她一朵的花,但她的模样不太对劲。
她一直看洗手间,好像希望是光快点回去。
「虞美人草的花语是安慰、妄想。别名是雏罂粟。或许是因为虞美人草与能萃取出麻药的罂粟为同类,才会被人冠上这个花语。」
麻药——这个词今是光心头一惊。
「虞美人草本身没有毒性,在家栽培也不构成犯罪行为。虽然它外观跟罂粟挺像的。」
光如此低喃,脸上的阴霾还是没有散去。
「夕雨的态度很奇怪。」
「嗯……明明是光来见她,夕雨看起来却并不开心,而是很伤脑筋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只是之后有事就好了……
烦恼过后,是光传了简讯给夕雨。
『抱歉,今天突然跑过去。』
夕雨隔天早上才回覆。
『不会。我也很对不起。』
是光不明白夕雨在针对什么事情道歉。她本来就不太会讲话,是光只能从简讯内容推测各种可能性。
紫织子无精打采地看着胸怀郁闷心情吃着早餐的是光。
「是光哥哥……今天能陪我一起上学吗?」
她语气阴沉地拜託。
是光回答「好啊」,配合紫织子的上学时间提早出门,才刚开始与她并肩而行,紫织子话就变得很少。
「你还在气小瑠璃的事吗?」
「不是啦……」
「那是之前式部她们跑来家里的事?」
「……」
紫织子似乎小声说了「不是」,但在那之后,直到抵达小学前,她都一直沉默不语。
「小瑠璃离开家里,连最喜欢的哥哥都快要被其他女人抢走,紫织子或许是觉得寂寞。」
光感慨地说。
是光看着紫织子踏着有气无力的步伐,背着双屑书包走远,胸口也觉得阵阵刺痛,但他现在在意的是夕雨的事。
他心想「下次帮紫织子检查作业吧」,一边打起简讯问夕雨放学后能不能去找她,然后犹豫起来。
夕雨会不会觉得他很烦?不过,是光不知道夕雨会在日本待到什么时候。他们好不容易再会,是光不想怀着这种焦虑的心情跟她告别。
而且,夕雨真的不会被危害吗?
是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抵达学校,一走进教室就看到旁边的位子是空的。
(式部还没来吗?)
那时,是光只觉得「毕竟我今天比较早到嘛」……
当他注意到情况有点奇怪时,是午休过后。
一如往常的教室。一如往常的走廊。一如往常的同学们,以及认识的人.
可是,不太对劲。
有什么东西逐渐脱轨、没有好好接合,大家都绷紧神经,战战兢兢的。
帆夏没来上学,是光隔壁的座位仍然是空的。
「小帆竟然会请假,真稀奇。国中时学校因为流行性感冒停课,也只有小帆一个人很有精神的说。」
传慰问简讯给小帆也没有回应,是发烧了在睡觉吗……还是说她吃坏肚子,正痛得呻吟呢——美智留很担心。
上课期间,是光也因为旁边空着,静不下心来。
休息时间走在走廊上时,是光还看到葵低着头,面色阴沉。
他正準备出声叫葵,葵就弯进转角,不见身影。
在那之后,是光想跟朝衣商量简讯的事,便前往学生会室。
「我很忙。可以请你回去吗?」
结果被朝衣用冰冷声音赶回去。
不仅如此。
下一堂休息时间,是光很在意葵刚才的样子,就跑到葵的教室,结果看到葵和朝衣从相反的方向走来。
两人没注意到是光,一看到对方的脸就表情僵住、别开目光,朝不同方向走去。她们碰面的瞬间,空气彷佛为之冻结。
「小朝和葵小姐怎么了呢?」
光皱着眉头说。
葵自从在暑假听见朝衣的真心话,两人之间就隔了段距离。但她们现在还是打从心底把对方当成重要的青梅竹马看待,看得见这段关係复原的徵兆。葵在努力让自己自立,不去依赖朝衣,朝衣也开始认同葵是与她对等的人,而不是只会让人照顾的柔弱青梅竹马。
光曾经这么分析,并面带平静的表情守望着两人。是光也很放心。
然而刚才的两人,看起来都对对方抱持不信任及厌恶感。
是光急忙追上葵。
「喂!你跟小朝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叫住葵询问,葵一看到是光的脸就颤了一下,回答「什么事都没有。请你不用担心」。然后将视线从是光身上移开,走掉了。
是光心想月夜子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便在午休时间来到日本舞研究社的社团教室。看到月夜子跪坐在榻榻米上獃獃地望着空中,就算是光跟她搭话——
「咦?啊啊。这个嘛。」
她也是闪烁其词。
「对不起。我昨天熬了一下夜.现在脑袋不是很清楚。下次再说吧。」
月夜子微笑着的脸庞上,也没了平时的美艳动人。
既然如此就去找雏吧——然而雏却不见人影。是光到她的教室询问,得知雏早退了。
「现在是怎样?」
是光口中吐出苦涩的声音。
从早上开始就儘是些奇怪的事。
「感觉每个人讲的话和想的事都不一样,背后毛毛的,有够不舒服。」
光在碎碎念的是光身旁思考着,低声说道:
「说不定……她们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正当是光準备问光「什么意思」时——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光「啧」了一声,确认是谁传来的简讯。
「又是匿名啊。」
他打开简讯,讯息便显示在萤幕上。
『赤城是光将在虞美人名下,对奏井夕雨处以绞刑。』
「——!」
火刑后是绞刑吗!
是光打电话给夕雨,却打进语音信箱。
说不定又是恶作剧。他还有课要上。昨天才刚跷过课,今天可不能再摸鱼。
可是,倘若现在这个瞬间,夕雨也正在面临危险——
「是光。」
光叫唤他时,是光已经飞奔而出。
(可恶!到底是谁传这种简讯!)
他真想揪出那个不表明真实身分、躲在暗处窃笑的犯人揍他一顿!
是光眼睛发热,愤怒得喘不过气来,汗涔涔地跑到昨天也来过的医院。他询问柜檯,柜檯人员跟他说夕雨出去了,现在不在房间。
「她去哪里了! 」
「这个我们并没有过问。」
是光问光夕雨可能会去的地方。
然而,光也无力地回答:
「我只想得到你家和她之前住的公寓。毕竟夕雨在日本一直是室内派。」
无论他打了多少通电话,回应他的都是语音信箱,是光焦躁地在走廊上来回走动。
「赤城……!」
「式部!」
这时,他竟然撞见帆夏。
是光很惊讶,帆夏也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彷佛在找现在就能立刻躲进去的地方。
「你今天不是请假吗?穿着制服在这里干么?看起来也不像要请医生帮你开感冒药的处方。」
「呃,那个,是是是是是我的亲戚!他得了急病,紧急住进这家医院!我来探病的!」
「观感?」
帆夏肩膀用力一颤。她的眉头一瞬间蹙起,脸上浮现出软弱的神情,却又立刻绷紧脸颊。
「我该走了。那个亲戚拜託我买今天发售的周刊给他。拜拜。」
「喂,式部。」
帆夏以惊人之势跑走,任凭是光喊她她也不回头。
「是光,最好告诉式部同学不可以在医院走廊上全速奔跑喔。」
光一脸认真。
(式部那家伙很有精神嘛。不过她刚才是不是有一瞬间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是光瘪着嘴思考着,这时,夕雨几乎接在帆夏后面回来。
「……赤城。」
她看到是光后睁大眼睛,又露出困扰的表情。
「那个……昨天,对不起。」
「没、没什么。是我自己突然跑过来找你。」
夕雨看起来没有受伤。说要对她处以绞刑的简讯,应该是恶作剧吧。上了对方的当让是光的耳根子因愤怒与不甘发热,夕雨没事却也让他放下心来。
「有人送我……中国的花茶。赤城……要不要也……一起喝?」
「可以吗?」
夕雨点点头。
儘管动作有点僵硬,但她看起来没有因是光的来访感到困扰。
「太好了,是光。看来能跟夕雨和好罗。」
光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