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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不能做的事情。
在圆滑的人类社会架构之上,扰乱其和睦的行为将会遭到镇压、惩罚的命运。
同理可证,学生也有所谓不能做的事情。
例如不能打破学校玻璃、不能骑偷来的自行车,当然也不能偷吹心仪女生的直笛。
我们是人类。会对现状感到绝望,也会产生阴郁的负面情绪,当然也会因为接连发生讨厌的事情而累积不满的怒气,有时候面对心仪的女生也会产生无法压抑的慾望。
我不会要人拚命忍耐,也不打算吞下泪水默默承受。
但是,只要借着露出微笑应该就能减轻这份痛苦。只要借着狂打猛揍什么东西,应该就能够忘记任何事情。只要借着锻炼自己,应该就能够颠覆任何事情。
所以,我认为透过攻击并伤害他人来消除心中不满的行为,绝对是大错特错。
那种人一定会遭到报应。
这正是创造了世界的上帝订定的,绝非人类力量能够推翻的天意。
呃,打从一开始我就以奇妙的口吻叙事,结果我到底想表达什么呢?也就是说,通宵打电动打到白天才去上学,做出如此脱离学生本分行为的家伙,将根据上帝的旨意遭到应得的报应。
没错,就像我一样……
「啊,好想睡……」
头好沉重,好晕眩。眼皮不自觉地一直往下掉,太阳的颜色看起来好奇怪。提不起劲、好不舒服。没有食慾,就连早餐都吞不下去。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哼,真是难看耶,重护。就凭你这样还好意思当我的对手吗?」
一边这么说一边活力十足地走到我旁边的是,拥有壹级天灾如此不可思议之名,且自称名侦探的女生。
我对那说话措辞莫名了不起的自称对手之人,还以充满讽刺的言语。
「才刚没多久马上就睡死的家伙,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地叫嚣。」
顺带一提,比这位名侦探还拚命硬撑着不睡,外表根本就是个美少女的随从·星野达鲁克,意识朦胧地走在我们身旁。看起来令人相当担心。
那么,导致我们陷入这种状况的理由是什么呢?其实就是上次温泉集训结束后……时间回溯到昨晚。解决了烦恼又意外获得一笔收入的我,太过高兴之下,当场向其他三个人提议举办通宵打电动大会。完全不顾时间已经是深夜,还準备了电动、点心与果汁,尽情地享乐。
不过,即使大家情绪沸腾,肉体却马上濒临极限。
在那数小时之前,遭到某位认识的大姐姐打到遍体鳞伤,肉体满目疮痍。更重要的是仔细一想,除了前一个晚上也完全没睡觉的我,还有白天在集训处挑战「遗迹」而累积了不少疲倦的名侦探与随从,也跟我一样开始受到睡魔强烈的袭击。
在这种状况下,通宵达旦电动大会实在不可能成功。
果然不出我所料,忠于自己慾望的名侦探,因为倾听睡魔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而坠入梦乡,躺在随从的膝盖上开始「呼——呼——」地睡着了。
个性坚忍不拔的随从还硬撑着参加电动大会,不过最后还是彷彿崩塌般倒向我的肩膀,便立即传出了可爱的鼻息声。看着那可爱的睡脸,令我完全忘记自己对于他身上装载着千棘刺之枪(注1)的事实感到相当恼怒。
两人就这样沉沉睡去。可想而知的是,电动大会也无法继续下去,不过就算继续举办我也很想睡觉。
然而遗憾的是,已经从「睡眠」之于人乃生命不可或缺之生理现象的机制中解放的异己存在,仍然继续参加着这场电玩大会。
(注1:Gae Bolg,凯尔特神话中的神枪。)
因此……
「好了,让我们一路冲下去吧!」
佔据电视机前面,露出一脸玩兴大发神情的女生,眼神一边散发出耀眼的光辉,一边灵巧地操纵电玩手把。
看到女孩子如此开心的笑容,实在令人不忍心阻止……
「七七七,抱歉。让我睡吧。」
……不过我还是说出口了。因为我实在是撑不住,再这样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然而,由衷的心愿却遭到盘据在我这幸福庄二〇二号室的地缚灵少女·龙娘七七七美眉,以超级闪亮的美丽笑容说。
「真是的,重护你很笨蛋耶。如果睡着的话,就不是通宵达旦了啊!」
哎呀呀,还真是惊人啊。果然十年前就从睡觉这种行为中解放的存在,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话说回来,说要熬夜开电玩派对的也是你吧!提议的人说『不玩了』,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吧?」
虽然七七七美眉笑容可掬地笑着,不过背后却散发出超级黑暗的气息。因为地缚灵大人「我最喜欢跟大家一起玩了」的一句话(也可说是恐吓),「不玩了」以及「不小心睡着了」的答案已经从我能够回答的选项中消失,甚至说我只剩下唯一「继续玩下去」的选项也不为过。
顺带一提,这位地缚灵大人现在一定是单手拿着布丁,开心地玩着她最爱的网路游戏吧。
踏着犹如殭尸般蹒跚不已的脚步,终于抵达了我们就读的七重岛第三高中。在鞋柜换上室内鞋,靠着扶手缓缓爬上楼梯,好不容易来到教室。就在我抵达座位的瞬间,睡魔一口气袭来。
啊……不妙、真的、不妙、我真的撑不住了、不行了、我要睡……
「早安啊!八真同学。」
「早安、梦路同学、真是个清爽的早晨啊!」
担任本班班长的眼镜系圣少女,梦路百合香同学的问候,让我一瞬间清醒过来。
为了拜见梦路同学灿烂耀眼的笑容,睡意也完全从我的眼中消失得一乾二净。
这样的梦路同学,突然将视线移向坐在我隔壁的天灾。
「天灾同学,走廊那边有人找你。」
听到梦路这么说,天灾望向走廊。我也跟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只见站在教室门口的女生朝这里深深一鞠躬。从制服的领带颜色判断,似乎是一年级的学妹。
「唔嗯。感谢你,梦路殿下。」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天灾,轻轻朝那女生举手示意,然后往她的方向走去。
「是认识的人吗?」
「总觉得有点意外。」
天灾平常完全无法融入班上,跟同班同学的交友关係也趋近于零。对于前来找这样的她的学妹,我与梦路同学都感到相当好奇。
与天灾交谈起来的那位女生,一下子鞠了好几次的躬,然后又把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交到天灾手中,最后再行一个礼便转身离去。
不晓得她拿到了什么?我好奇地望着天灾,然而她似乎不打算移动。维持着接下信封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笔直伫立在原地。
「天灾同学到底是怎么了?」
我与梦路同学一样,对于天灾丝毫没动静的背影感到纳闷,就在此时,上课的预备铃响了。同班同学们纷纷就座,梦路同学也面带微笑地说了声「待会见」,便走回自己的座位。关键人物天灾也同样被预备铃声唤回,走回这边。
但是,回到座位上的天灾却带着言语无法形容的複杂神情。
「……喂,天灾。你怎么了?」
瞳孔失去朝气、嘴巴呈现半开的獃滞状态,似乎是心理作用的关係,总觉得她的脖子也歪向一边。彷彿是面临世界末日到来的天灾,小声地咕哝。
「回家。」
「……什么?」
「我要回家了。」
从名侦探口中吐出的意义不明句子,回蕩在安静下来的教室内。
「等等。喂,你在说什么啊?课呢?」
「那种事情我才管不着。」
非常乾脆地丢下这句话,天灾将手伸向放在座位上的书包。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刚才那个女生对你说了什么?我看到她交给你一封类似信封的东西耶?」
「啊啊,这个吗?想要的话就送你吧。」
一说完便将信封丢向我的名侦探,拿起书包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室。
「等、等等我嘛!天灾!」
看到这副情景的达鲁克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追在主人身后。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被留在原地的同班同学们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咦?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隐隐约约觉得应该要先看看丢过来的信封内容。里面放着钱。
反而加深了我的困惑。
喀啦!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因为打开教室前门走进来的班导登场,原本冻结的教室再度运转起来。
站在讲台上的班导用眼神来回巡视一遍班上学生之后才开口说。
「那么,虽然有点突然,向各位同学介绍一下转学生。」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大新闻,班上的同学已经将刚才发生的怪事抛诸脑后,热闹沸腾地喧哗起来。每一张表情都充满着期待。不瞒您说,我也是其中之一,跟其他男同学一样,衷心地祈祷戴眼镜的美少女转学生的降临。
遗憾的是,我今天早上并没有发生不小心撞上陌生女孩的传统小意外,不过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许我能与可爱的转学生越走越近,最后发生「喔呵呵」的关係也不一定啊?我沉浸在这种可能性有如天文学数值般的幻想之中。
「失礼了。」
然后走进教室的转学生,令一半的同学感到失望不已,另外一半则是蠢蠢欲动。
顺便一提,以上两种都不是我的反应。
「啊——!」
即使今天早上没有与咬着吐司的女生相撞,不过我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那张面熟的脸情不自禁地大叫。
「……什么!」
对方也在发现我的存在的瞬间,带着一脸错愕的神情指着我。
「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不,那是我的台词吧!为什么阿铁你会出现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转学生,居然是前几天才刚认识的月读街居民——阿铁(男)。
「喂,转学生。等等再跟朋友打招呼,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听到班导的话,低头道歉说「不好意思」的阿铁,带着依然不解的神情,面向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做辻深铁之进,从今天开始承蒙各位关照了。还请多多指教。」
班上的同学对于彬彬有礼地深深一鞠躬的阿铁,回以热烈的掌声。
我也跟着一起拍手,似乎有点理解了。原来如此,阿铁叫做铁之进啊。还真是古朴的名字,也很符合阿铁的风格呢。
2
「嗨!阿铁。」
放学后,我才终于向阿铁打招呼。
说到为什么我会一直等到放学后才能向他打招呼呢?这也是有其理由的。
「什么事?从第一节课狂睡到最后一节课的八真重护。」
阿铁说得没有错,课堂一开始的瞬间我便趴在桌上,完全失去意识。
我的意识一直到回家前的班会时间才恢複。然后在班会结束的同时,班导把我叫过去,向我发出警告。似乎是因为我一整天的课都在完全睡死的状态中度过的过分行为,所以今天的课全部都被登记成缺席。
「在课堂上睡着的人不能算是有来上课。」
相当正确的一句话。即使如此,我明明也是先撑到教室才睡死,老师却如此泰然地登记成缺席。不禁令我再次对这座岛上的学校制度感到佩服。
言归正传。
「那么,呃……为什么阿铁你会出现在这里呢?」
阿铁是生活在被称为这座七重岛边缘人集散地的第九街,通称「月读街」,同时也是统治该区的组织成员之一。就是俗话说的,受到社会排斥的小混混之类的人。
「因为一些理由,我重新复学了。」
他露出一脸不悦的模样,看来他似乎对复学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
「八真重护你才是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为什么,因为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学生。」
听到我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阿铁突然拍向自己的额头,发出呻吟。
「……我怎么没听说啊!大姐头。」
「嗯?阿铁,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
就在我跟表情似乎有些僵硬不自然的阿铁说话时,梦路同学走了过来。
「久等了,辻深同学。那么我们走吧。」
「啊啊,麻烦你了。」
阿铁对脸上带着微笑的梦路同学说,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呃,你们两位要去哪里吗?」
「是这样的,跟八真同学刚来的时候一样,我负责带转学生辻深同学参观一下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