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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应该都知道护士服吧?
护士服,这是过去在所有医院里最具代表性的护士(指女性护理师)所穿的制服。从那带着清洁感的纯白配色衍生出来的「白衣天使」一字成为惯用词便可窥知,此物似乎获得世界上众多男人压倒性的支持。
但是,这只是从前的往事,如今已成为从医学现场销声匿迹的过去遗物。
其衰退的理由众说纷纭。例如头上戴的护士帽在实务上是否具备便利性、那身制服打扮会带给男性在性方面的心理联想等等。
至今似乎尚未釐清确切的理由。
然而,如今在医院里已经无法看到其身影,似乎成为了只能在与医疗毫无关係的极少数场所,才能目睹的物品。
天底下没有永不西沉的太阳。此物俨然已淹没于不停流转的历史洪流中,化为过去的遗物,成为以「物换星移」如此短短一句话便能一语带过的现象。
如此说的我从出生截至目前为止,未曾亲眼目睹过护士服。
「嗷呜!」
但是,这间医院却实际存在着那身护士服。
每次在走廊上与护士姐姐们擦肩而过时,我就会忍不住将视线移过去。令人意识到女性身体曲线的耀眼白衣、短裙。原来如此。正如同刚才徒然学长淡淡地低喃「护士服的冷静与热情」之类的标语,果然是让人觉得色情的打扮。岂有此理,这副打扮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因此,本人——八真重护在此坚定地发誓,如果下次再受伤的话,一定要让人将自己送来这间医院。
「让你特地来这里探病,真是抱歉呀。」
被身穿上述护士服的护士小姐,以超越必要性的超级贴身照顾的令人憎恨且理应杀掉的目标病人,正是担任七重岛第三高中「冒险社」社长的三年级学生·唯我一心社长。
挺起上半身坐在病床上的唯我社长,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憔悴的神情,反而带着一如往常的爽朗笑容。原本听说他的伤势相当严重,现在看到他比自己想像的还有活力,我也就安心了。
看準以热情的肌肤之亲照顾病人的护士小姐退出去(正确说来,是遭到茨学姐强硬扫地出门)的时机,我将带来的纸袋递给唯我社长。
「啊,这个是七七七要给你的探病礼物。」
盘据在我家的地缚灵大人所託付的物品,是七七七中意的一道甜品——浓厚烤布丁的综合礼盒。
「真是令人感激不尽。」
唯我社长背脊挺直低下头,恭敬有礼地收下礼物。虽然觉得他不需要採取这样的态度,不过收到我家地缚灵大人送的布丁,对他而言,绝对拥有等同于过去日本获得中国皇帝所授予的金印般的价值吧。
老实说,我有点羡慕他。
在我之后,收下来自天灾与达鲁克送的慰问礼的唯我社长,也向两人道谢。
「七七七也很担心你。对了,你的伤势现在如何?」
「医生说两星期左右似乎就可以出院了。无论如何,幸好我还活着。」
他脸上浮现爽朗的笑容,一边说着令人分不清楚是开玩笑抑或是当真的话语,一边摩挲着侧腹部。
「还好没造成严重的后果……话说回来,我有事情想问你,唯我社长。」
「是什么事呢?八真。」
「你为什么会被刺伤?」
听到我严肃地提出来的问题,唯我社长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八真,你在说什么啊?我并没有被刺伤啊。我只是跌倒的时候,侧腹顺势被刀刺到而已喔。」
唯我一心一边露出爽朗的笑容,一边毫不迟疑地答出让人感到再牵强不过的藉口。
2
「然后呢?这到底是怎么是一回事?」
变换场地来到位于医院外的长椅。除了唯我社长以外的五位冒险社成员齐聚一堂,彼此面对面。
刺伤唯我社长的人,正是小唯也就是吉野咲希学妹。
接到来自于冒险社负责担任谍报工作的三年级生·徒然影虎学长所发的简讯,是前天星期六的事情了。
乍见该则简讯的内容时,一时之间实在令人无法置信,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火了。然而,我并不认为徒然学长会开这种玩笑。于是我怀抱着如此闷闷不乐的心情,迎接周休假期结束之后的今天。到校后立刻前往一年级的小唯班级,一探之下才发现她今天请假。甚至连与我同班、担任小唯保镖一职的阿铁也请了假。
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才惊觉到事情不妙,于是放学后便跑来医院探病。然后,刚才唯我社长还佯装若无其事,让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面对满脑子都是问号的我的疑问,担任冒险社副社长的三年级生·茨夕学姐进行回答。只见茨学姐面有难色地述说起事情的经纬。
「这是上星期五放学后发生的事情。我接到一心大人的命令,前往一年级的教室找吉野咲希。」
她说是上星期五,那一天正是我为了接受精密的检查而向学校请假的日子,也是天灾在放学后不久,即为了决定在南方红购物中心刚得手的七七七Colle「圣矛之碎片」的所有权,跑来找我的日子。
看来,唯我社长似乎是背着我们偷偷接触小唯。
茨学姐接着说。
「为了製造出让一心大人与吉野咲希,两人在冒险社的社办里独处的情境,我稍微离开了一下。然后,当我回到社办时,就发现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的一心大人。于是我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虽然刚才一心大人语带玩笑地轻鬆带过,但如果发现得晚,老实说状况会非常不妙。事实上,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恢複意识的。」
以上就是上星期五所发生的事件大概的始末。
「茨学姐,唯我社长找小唯的理由为何?」
「这一点我也没听他说。」
瞄了一眼徒然学长,他也只是一味地摇头而已。看来他们两位是真的不知情。
「唔嗯,有件事我实在无法理解。」
如此说的是站在我身旁,自称为名侦探的女生·壹级天灾。
「怎么了,小不点?」
「茨殿下,为什么唯我殿下要扯那种谎呢?」
不小心误刺自己的肚子,这是唯我社长的说辞。
我的想法与天灾一致。再怎么说,那个藉口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然而,我在意的也不只这一点。
「我也很好奇,在我们走进唯我社长的病房前,茨学姐你们说的话。」
刚才进去探病的我们并没有向唯我社长本人确认,刺伤他的人是否为小唯的事情。原因在于,茨学姐曾经这么交代。
不要问一心大人任何关于吉野咲希的事情。
面对如此逼问的我们,茨学姐不太情愿地道出。
「其实是一心大人恢複意识之后下的封口令。」
「你是说唯我社长吗?」
「是的。遇刺之后被送到医院的一心大人,一直到星期日的傍晚才恢複意识。其间,我与影虎认为必须追查犯人吉野咲希的下落,而且也得通知你们几位冒险社的成员。所以,才让影虎传简讯给你们,但是……」
「恢複意识的一心,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们『我想隐瞒自己是受到吉野咲希刺伤的事情,请你们协助我』。」
接在茨学姐之后发言的,是双手环胸站着的徒然学长。
这句话令人感到相当震惊。
也就是说,刺伤唯我社长的人,确实就是小唯了。
无视于内心大受动摇的我,天灾询问徒然学长。
「我不懂耶,徒然殿下。为什么唯我殿下要包庇刺伤自己的吉野咲希呢?」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
「毕竟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警察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全身沾满血的唯我社长是在学校被发现的,甚至还出动了救护车。不只学校相关人士,因为社团活动还留在学校的众多学生也目击到浴血的唯我社长。刚结束周休假期的今天,谣言也在学校里扩散,关于原因的诸多猜测满天飞。
「接下来,警察会开始对恢複意识的一心进行侦讯。如同我们刚才所说的,一心打算在隐瞒吉野咲希犯下罪行的事实的前提之下,进行对话。」
换句话说,小唯刺伤吉野咲希的事实,会由身为被害者的唯我社长进行隐瞒喽?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茨殿下。」
「怎么了?小不点。」
「社办里有东西不见吗?」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掉什么东西喔?」
莫名其妙天外飞来一笔地提出离题问题的天灾,喃喃自语地说「是吗」并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然后,茨殿下、徒然殿下,唯我殿下原本就打算对我、达鲁克与重护隐瞒这个事实吧。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关于这一点我也同意。根据唯我社长过去背叛我们的历史看起来,我不认为他会愿意对我们开诚布公。
徒然影虎与茨学姐面面相觑,然后,率先开口的是徒然学长。
「壹级学妹说得没有错。唯我交代我们对你们这些二年级的隐瞒这件事情。但是,简讯我也已经发出去了,更重要的是身为冒险社的一员,我判断应该将事实告诉你们。」
看来这个行为,似乎是徒然学长与茨学姐的独断。
「唔嗯,不过这么一来,你不就无视于唯我殿下的命令了吗?茨殿下。」
天灾故意询问茨学姐。
「我知道。所以你们绝对不可以告诉一心大人喔!」
「为什么你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告诉我们事实呢?」
「当然是因为我无法原谅那个叫做吉野的女生啊?我与影虎必须服从一心大人的命令,不能去追查吉野咲希。但是,如果是你们自作主张的话,就不会有问题了。」
「也就是说,茨殿下希望我们抓住吉野咲希,把她带到你的面前来?」
「这样的话,我会要她好好负起责任的!」
邪佞一笑的茨学姐,眼神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但是,她立即「呵」了一声,浮现苦笑。
「才怪,开玩笑的啦。更何况,你们才不会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吧。所以喽,如果你们知道理由,可以告诉我吗?」
「你说理由吗?」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是超级生气的喔。我绝对要报复她……不过,一部分的我也觉得不敢置信。为了找她出来,所以我跟她聊了一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笑得那么天真无邪的孩子与刺伤一心大人的事件连结起来。」
视线向下移的茨学姐所说的话真是令人意外。
从截至目前为止的印象看来,我还以为茨学姐在面对刺伤唯我社长的小唯时,绝对是一一话不说执行杀戮制裁,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我也不是无法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也有同样的心情。只要与小唯聊过就能感受到,她是个个性纯真率直的孩子。还有,只要看到那副超级灿烂的笑脸,自己也会受到感染下意识地跟着微笑。正因为如此,我更明白就连只稍微聊过一下的茨学姐,也忍不住地喜欢上小唯了。
更何况,别看茨学姐这样子,其实她是非常照顾晚辈的人。只要看她与天灾或是达鲁克之间的互动就知道了。不过,对象当然是限定于不会纠缠唯我社长的女生就是了。
看到听完自己的真心话后不禁沉默下来的我们,茨学姐慌忙地说:
「喂、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好歹也说些什么嘛。」
手足无措的茨学姐,也许是不小心看到她不同于平常的另一面,像这样子慌张起来的茨学姐让人觉得很可爱,真是不可思议呀。
「原来茨学姐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啪叽!
被揍了。嗯,会被揍也是正常的吧。所以,就叫你别自作主张乱说话嘛,我的嘴巴呀。
「总、总而言之,我只是要说这些而已!」
一边红着脸一边「哼」地一声将脸转向一旁的茨学姐,就这样直接逃跑了。
看到那副模样能用一拳就扯平,已经是相当划算的交易了吧。干得好,我的嘴巴。被留下来的徒然学长环视我们。
「好了,最后还是以防万一,关于这件事情……」
「只能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吧?」
面对如此反问的我,徒然学长只是一味地紧盯着我,毫无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当我如此暗忖时,徒然学长的视线突然移向一旁。
「星野学妹,请你复诵刚才八真学弟所谓的话。」
突然遭到指名的达鲁克,脸上浮现吃惊的神情。话说回来,复诵是指什么?他是要我们发下毒誓之类的承诺吗?
「呃,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是这样的吗?」
「不对!要更羞涩一点!」
双手环胸如门神般稳如泰山地站着的徒然学长,突然双眼瞪得大大地发出怒吼。呃……等一下,刚才的命令是怎么一回事?
被这样的徒然学长怒斥而吓到发抖不已的达鲁克,低下头一边扭扭捏捏地不知所措,一边微微向上望去,然后对徒然学长说:
「这、这件事就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嘛?」
看到那个动作、听到那句话的徒然学长,静静地闭上双眼,然后轻轻抬头仰望天空。
「吹起了一阵好舒服的风。」
凝望着远方天空的那副身影,彷彿正伫立于亘古悠久的草原上,沐浴在温柔吹拂着的风中。
然后,徒然学长露出一副似乎相当满意足的表情,丢下一句「就先到此为止吧」,便转身背对我们离去。
「……喂,重护,他是头壳坏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