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仁和澄实的约会在晚餐时由佐惠提议。妹妹听到姊姊的话,点点头——动作小到不仔细注意就看不出来——同意了。时间果然是星期天,跟SNS的日记一样。 
出发时间也趁晚餐时决定。一方面是因为烧焦的青花鱼果然不得人心,为了掩饰才硬是决定时间。 
然后到了当天。 
仲仁照平常的时间醒来。因为他已经养成做家事的习惯,所以既不会睡过头,也不需要闹钟。 
他迅速起来,换好衣服。这段时间内他也不会一直睡眼惺忪。 
他本来要下楼又念头一转,拿起桌上的手机。 
(再看一次好了……) 
他连上网路,打开SNS。 
日记更新了。 
月日 之二 
和证实约会的日子。晴天。 
我们决定在潮间带玩。我不小心在吃饭时间了太多问题,该反省自己是不是介入得太深。 
(这是啥?) 
看样子,似乎是在约会地点发生的事。叙述太含糊难懂。写出这种文章的人通常认为SNS日记不是写给别人看,而是真的当成私密日记。内容省略了第三者需要的资讯。 
因为难以理解,所以仲仁试着仔细阅读前一回日记。这篇倒还看得懂。 
之前虽然漏看,不过内容确实写到「澄实的父亲」的事。本来以为预言从上次约会开始不準,没想到预言果然还是正确的。 
(那么我们将会去公园吗……可是宾是什么?) 
只有这部分没有写完,不清楚所指何物。 
仲仁纳闷地中断网路连线。他把手机放回桌上,下楼了。 
他在厨房準备早餐。这时里空自愿帮忙。 
「我来排餐具。」 
「嗯,麻烦你。」 
里空伸出小手抱着碗。 
「……你跟澄实打算去哪里约会?」 
「还没决定。」 
仲仁很乾脆地回答,里空则是摆出臭脸。 
「那样怎么行?」 
「没有啦,边走边决定。」 
其实要去哪他早有头绪。他打算去SNS日记提到的都立海滨公园看看。他想知道事情是不是会真的照那篇日记进展。 
「我也会问澄实想去哪。」 
「没有决断力的男生似乎会引来反感喔!」 
「搞不好会阴错阳差得到好感吧。」 
究竟是什么样的阴错阳差,就连仲仁自己都不大明白。 
「对了,说到澄实……」 
「嗯,怎么了?」 
「你们父亲是怎样的人?」 
「你怎么问小学生这种问题,我不可能会知道。拜託你也考虑一下年龄差。」 
「啊,对不起。听说在澄实看来,我跟你们的父亲很像。是真的吗?」 
「呣。」 
里空暂时中断排放碗和筷子的工作。她目光游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是佐惠说的吧?我也听到了。」 
「嗯。」 
「既然她说像,那应该就很像吧。」 
「就算很像好了,有人会因为这样就想要约会吗?」 
「这就考倒我了。」 
她露出了宛如哲学家的表情。 
「澄实在仲仁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应该是真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喜欢父亲到什么地步,但我想普通程度的『喜欢』是不会想约会的。可见是相当喜欢吧。」 
「相当是多少?」 
「要是能够量化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她说话的口吻实在不像小学女生。 
仲仁準备味噌汤的同时,心情也变複杂了。他或许很像别人的父亲,却不晓得最关键的那位父亲是什么样子。到底该以什么态度应对才好?虽然佐惠是希望他「很普通地约会」。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里空望着他。 
「……你觉得不满吗?」 
「不满什么?」 
「你一脸情非得已的表情。」 
「应该说我搞不懂吧。」 
他在锅子里装水,準备高汤用的柴鱼片和切碎的配料。 
「我不懂证实究竟在我身上追求什么。就算说我像父亲,我也没有头绪。」 
「听说男性也会在女性身上追求母亲的影子。」 
「就是那个吧?伊……伊……伊洛瓦底情结。」 
「如果你是想说伊底帕斯情结的话有点不一样。直接说恋母情结不就好了?」 
「这些专有名词我不懂啦,总之,要我代替别人的至亲也太勉强了。」 
「但是,你就像这样替我们準备三餐。」 
「……说的也是。」 
虽然近年已经不是这样,不过在一般的认知里面家事都是由母亲负责,很少有父亲会做家事。而且以这个家的情况来说,仲仁不仅不是父亲,就连血缘关係都没有。 
里空已经将餐具排好了。他把料放进熬好高汤的锅子里面。 
「感觉得到父亲影子的约会到底该做什么才好?买衣服给她吗?」 
「重点是仲仁想怎么做不是吗?」 
「我?」 
「喝。」 
里空点了一下头。 
「仲仁是仲仁吧。」 
「那当然。」 
「仲仁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父亲。既然如此,这么向澄实表达就行了。」 
「要是伤了澄实的心该怎么办!」 
「不知道。」 
「不负责任的说法。」 
「澄实不是三岁小孩。这点打击由她自己负起责任设法调适。」 
这么说或许没错,但仲仁果然还是不敢狠心伤害少女的心。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然就是以父亲自居,接受她。」 
「这也未免太直接了。」 
「以父亲自居跟她相处应该就不会引来反感,也不用觉得难堪。搞不好她会变得比较多话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 
里空的回答言之有理。也可以说不管怎样就只有这两个选择。既然澄实的心意(虽然并不是听本人说的)已定,仲仁要做的事自然有限。 
不过,有个重要且麻烦的问题——自己在澄实心目中是怎样一个人? 
「唔嗯……」 
他不由得发出了呻吟。 
「真教人烦恼。」 
里空说道: 
「不过这与其说是澄实的问题,更是仲仁的问题。」 
「是吗?」 
「仲仁要是不选择,事情就免谈。不管怎样,总有一天终究得向澄实表明。」 
「……意思是差别在于迟早吗?」 
「我想你早点决定的话,今后的烦恼会比较少。」 
这也是正论。麻烦事拖得愈久,之后就愈痛苦,这点他在做暑假作业时就已经充分体会过。 
今天约会跟澄实该怎么应对、该讲什么才好? 
仲仁的脑袋快炸掉了。问题显然超过了他的脑容量,就算用脑过度发烧也不足为奇。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 
「……之前我也说过,有时候看着里空,会觉得里空年纪比我大。」 
「这是极限了。小学生的能力有限。」 
「已经很足够了。要学些什么才能像你那样?」 
「……一时也说不完。」 
里空一边洗小手,一边含糊地回答了。 
早餐平安结束。澄实依然不讲话。 
仲仁确定所有人都吃完以后,动手要洗碗,但是却被里空阻止了。 
「这我来。仲仁你去準备出门。」 
「这是我的工作吧。」 
「再不赶快,佐惠就要抢着动手了喔。」 
「……知道了啦。」 
那名大仲仁一岁的女性彷彿只是洗个碗都会把餐具统统打破一样。 
仲仁回房间迅速做好外出準备。这部分跟女生不一样,花不了多少时间。必须注意的是钱包以及手机。 
他前往玄关时澄实已经在那里等了。不知道为什么,佐惠和里空也在。 
「……大家怎么都到齐了?」 
仲仁心生怀疑。 
「没有啦。」 
里空刻意咳了一声。 
「毕竟是重要活动,佐惠说要这样目送比较好。」 
「因为这天很重要。」 
佐惠一如往常地堆满微笑。 
「我甚至想※切火。」 (译注:在外出或远行前用打火石敲击出火花,有凈身、除厄之意。) 
「又不是※冈引要出动。」(译注:江户时代的捕吏。) 
「这么一说还满接近的。」 
「并没有。」 
仲仁替他和佐惠的对话画下休止符,接着朝里空蹲下身压低音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