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青高中的入学典礼当天,青井一如他的宣言一般穿着女学生用的制服,以新生代表的身分被老师点名而站上讲台。
他虽然有着扮女装的特殊癖好,但是对于世俗眼光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的内疚,堂堂正正的态度了亮地朗读完未来三年的抱负,完成身为代表的责任后,向新生及教师们深深鞠躬。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可爱的高中女生,但是映照在我眼中的他却相当威严可敬。
他从讲台边的阶梯走下来时注意到坐在最前排的我,便闭起右眼向我打暗号。我则是含糊地笑着回应他。
「那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坐在旁边的森崎向我小声问道。
跟他是在入学典礼前稍微做过交谈。森崎跟我一样是从毕业的国中母校中唯一一个入学到陵青高中的人,周围儘是不认识的面孔,两个人都怀抱着怎么也说不上来的孤独感与不安。我想就因为这样而臭气相投了。
「只是面试的时候碰巧在一起而已。」
「你不是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吗?居然认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森崎一副很不甘心地说着。一方面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方面也是想要恶作剧的心理作祟,我决定向他隐瞒青井的性别。
入学典礼结束后,我跟森崎在学生餐厅吃完午餐,接着就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閑逛。
陵青大学伴随着近年的少子化影响,十年前将所有科系全部集中到了青山校区。在世田谷校区被拆除后,把原本位于墙玉的陵青高中移转到它的遗址上。因为移转在五年前刚刚结束的关係,陵青高中的设施既漂亮又现代化。
穿过拱门状的宏伟校门后,接着的是铺着白色石头的笔直道路,通往五层楼高的本馆。在道路的旁边种植一整片的草皮,在那上面随处设置着长凳,也成为学生们休息的场所。然后从围绕着本馆的道路往外延伸七条扇状排列的道路,分别通往第一分馆、第二分馆、第三分馆、图书馆、社团大楼、研究大楼、操场及体育馆等设施。
正因为原本是大学校区的关係,所以虽然位于世田谷却有着广大的校区面积。但是唯独就在今天,广大的校区也被为了社团新生招募而蓄髮的上级生搞得沸沸扬扬,宛如是祭典一样热闹。我们接连不断地受到入社的邀请,而每次都浮现暧昧的笑容回答说:我会考虑看看。到现在书包里全塞满了社团介绍的传单。
「森崎有考虑要加入什么社团吗?」
森崎大大地摇头。
「不,完全没有。仲西呢?」
「完全没有。」
「你没有什么兴趣吗?」
「正考虑从现在开始培养。」
「有什么打算吗?」
「是有打算要拿到机车的驾照。」
「那不是还很久之后的事情吗?」森崎一脸无奈地说着。
我猜他应该误会我的话了。
「我生日在四月啦,所以现在已经在上驾训班了。应该下个月就可以拿到。」
森崎将手腕搭在我的肩上爽快地笑着。
「真的假的?很厉害嘛!不过,机车要怎么办?你有钱吗?有打算要打工吗?」
在接二连三的发问之后,森崎的脸突然认真了起来。「仲西,你的手机是不是在响?」
我反射性地「咦?」了一声,把手伸入裤子的口袋里。正如森崎所说的手机正在震动,看来是因为周围太吵而漏听了铃声的样子。
打开摺叠式的手机看向萤幕。
不认识的号码。
因为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静静地将手机阖上。空想病的少女闪过我的脑海。
「不接听没关係吗?」
森畸感到奇怪地问我。
「我家姊姊打来的。应该又是要叫我跑腿之类的,所以不接也没差。」
边说着边耸肩时,从背后传来想部没想列的声音。
「喔?我什么时候变成仲西同学的姊姊了啊?」
一股寒气瞬间涌上背脊。
「吶,回答我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姊姊了啊?」
她再度从我的背后搭话。大概是察觉到是我认识的人,森崎隔着我的肩膀向她点头示意。
我做好觉悟,但仍然诚惶诚恐地转过身。吊着眉尖的穗高小姐就站在那里。
怎么说呢?看起来很不高兴。
「那个……跟新生代表是不同的类型呢?」
森崎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看脸就知道了吧?而且她也没穿着制服啊。更何况青井的脸比她温和好几倍——至少比起现在的穗高小姐。
「从刚才就一直说我的姊姊怎么样的,是指什么事情啊?」
她静静指着我的手机。
「刚才的电话,真的是姊姊打来的吗?」
「啊,咦?搞错了?」
我决定装傻,说老实话的话等一下会很可怕。
「喔?装作不知道啊?」
「所以我说,什么事情啊?」
「手机借我。」
我看了手机一眼,「啊?」地嘀咕了一句。
「别拖拖拉拉。」
她说着就抢走我的手机,随便就开始操作了起来。
「你跟她是什么关係啊?」森崎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说着。
「我才想问哩!」
我望向正在操作手机的穗高小姐答道。
「好,这样就可以了。」
她笑着脸把手机塞给我。
「你做了什么?」
「在电话簿登录了我的号码,反正你已经注意到是我打来的了吧?这是为了不再听到你睁眼说瞎话的预防措施。」
看到不认识的号码就能够马上联想到穗高小姐,看来我今天的直觉很准。不过她蛮横的行为更在我的直觉之上。
我叹了一口气,向她问道:
「耶,今天是什么事情呢?」
「致歉。」
她用一副伟大的态度回答,依然是感受不到一丁点的诚意。
而且致歉已经够了,再说那根本就单纯只是藉致歉之名的处罚游戏——背后站着五位没见过面的男人,面前的是前些日子用球棒把我打趴在地上的空想病少女——真的是四面楚歌,说是如坐针毡也可以。
而且都来到本人的背后了,还刻意打手机联络,想测试对方反应的行为。那种人会有想道歉的想法我怎么也不相信。
「不,入学考试时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上次请我吃饭已经很足够了。」
她摇摇头。
「我不是指搞砸你面试的事情。」
「咦?」
「所以我说,是其他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呢?」
她害羞地笑一笑,看向森崎。
「那个有点,如果不是两个人独处的话……」
看来是希望森崎能够离开的样子。
但是,事情可不会那么容易就如你所愿,就算如你所愿了,我也会全力阻止。要跟这个人独处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很悲哀地森崎是个对场合很敏感的男人。
「我今天要去打工,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着,森崎爽朗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高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仲西真的太好了。」
「什么意思?」
「在你的周围都只有美女啊。那么,再见啦。」
留下像白痴一样的话,森崎就从我眼前离开。
「啊,糟糕!我也要去打工了。穗高小姐,不好意思。要道歉的话等下次吧?」
当场胡说八道了一番,正想从紧急情况中逃离的我,被她从背后抓住了衣领。
「你根本没有在打工吧?」
这个人到底把我的事情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啊……对了对了。确实是这样,我确实还没有开始打工。不过,可是,我想说现在就去找……不,我说真的,真的……」
我的声音激烈地提高,笨拙的解释越说越觉得空虚。
「无聊的藉口说完了?」
她真的一副无聊的样子问道。我只能垂下头回答一句「是的」。
「很好。」
她放开了我的后农领,不知道在想什么,竟开始整理起我的衣装。
「你在做什么?」
「都是因为你做些奇怪的抵抗,衣服都皱掉了不是?」
细心地整平皱纹的她这样说着。看来她很意外地有勤快服侍人的一面。
「没关係的,那种事情。比起那个,新的致歉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我很好奇啊。」
最后她拍拍我的上衣,点点头。
「真完美。」
她看着我的衣服说着。一定是没在听人说话。
「那么,在保安者的大家还没有来之前走吧。」
她朝着校内的广场走去。依然是不等我的答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说的话似乎是绝对的。
我追上她后面跟着,然后环顾了四周。
「这么说来,保安者的人在哪里啊?」
「在校门被警卫拦下来了。我是很普通地就走进来了,不过他们再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中生的样子,所以也没办法。现在应该正在跟警卫解释情况吧?保安者真是辛苦的工作。」
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际上,对她来讲确实是没有关係也不一定。
「这么说起来穗高小姐待在校内不是很不妙吗?要去其他别的地方吗?」
穗高小姐很意外地「欸?」了一声。
「在这里也没有关係啊。老是拉着你到处走也不太好,我也是为了这样才到陵青来的。」
「不,基本上校内是禁止关係者的人以外进入的,再说保安者的人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被拦下来的吧?还是不太妙啊。」
听到我说的话,穗高小姐打开手提包拿出钱包,在我眼前亮出一张卡片。
「那个,请问这是什么……?」
「看了不知道吗?」
我不太了解。她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空想病的诊断书啦。」
「啊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免罪符】啊。」
穗高小姐将两腕交叉在胸前,骄傲地点点头。
在世人的认识中「空想病的发作」=「轻犯罪的累积」。再怎么说,处在发作状态下的他们在常识与良知上早已经崩坏,而是根据符合于幻想世界的伦理观在行动的。
住宅侵入罪、窃盗罪、在有些场合连伤害罪都会发生。
但是对于发作时的他们也不能够追究所犯下的罪,因为那已经可以说是处在精神丧失的状态了。因此,空想病的患者被赋予了不被逮捕的特权。
就这样,曾几何时空想病的诊断书开始被称作【免罪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