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妖魔之銀

第02章妖魔之银

Ⅰ

在具厚重感的王位之上，坐着玛莫公王史派克。

而王位前面则有一个像是工匠般的人，正以高亢的声音进行陈情。

光是听民众的陈情，就几乎可以耗掉一天的时间了。自从镇压了西方山岳地带旧玛莫帝国残党的蜂起并回到王都，他便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

不过接受陈情，原本就是身为玛莫公王的义务。

人们诉说着困境，希望公国能出面协助他们。

如果回应他们所有的请求，公国的财政将逐渐出现破绽，骑士们大概也会过于劳累而倒下，史派克是这么认为的。但若拒绝了全部的要求，民心将会远离这个公国。

因此也只能决定优先顺位来解决，但要怎么下决定，却相当的困难。几乎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就是玛莫本身问题之多的写照。

别人的抱怨我已经听腻了。

确定那位前来陈情无法获得原料的锻冶工匠离开大厅后，史派克对站在王位两边的宫廷魔术师亚德诺瓦，及前几天被受命担任亲卫骑士队长的盖拉克如此说着。

你这句抱怨我也听腻罗。

盖拉克叹着气如此说道。

史派克看了这位新任亲卫骑士队长一眼，然后像要说什么般开了口。

但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往另一边的宫廷魔术师方向转过头去。

要求谒见的还有几个人？

预定的谒见已经全部结束了，不过刚刚又多了另一个人要求谒见

等明天吧！

没等亚德诺瓦说完，史派克就像是怒吼般如此说道。

他从一大早就坐在王位上，像是入了神般倾听人们的陈情。如今他只想前往后院好好动一动身体。

真的可以吗？

可以！

史派克马上如此回答。

是违反规则要求谒见的人不对。想陈情的人有义务在早上就提出申请。

不过要求谒见的是地下神殿的侍祭妮思大人

是妮思侍祭？

本来差点就要对他说应该早点讲的，但史派克还是勉强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因为他及时想起，刚刚打断亚德诺瓦说话的正是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说话技巧也该改一下吧。）

对亚德而言，他只是遵照形式，但如果他一开始就说出妮思的名字，自己也不会讲这些多余的话了。

身为圣职者及拥有骑士阶级的人，拥有随时可以晋见国王的权利，而国王也有倾听的义务。

（所以我并没有违反规则。）

史派克在内心轻声说道。

只不过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欺骗自己的借口。

就像是听到了史派克的心声似地，盖拉克忽然咧嘴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

史派克瞪了亲卫骑士队长一眼。

我真的可以说出来吗？

不，还是算了。

遭到盖拉克这漂亮的反击，史派克也只能承认自己的败北。关于这种问题史派克总是会佔下风。

盖拉克变回正经的表情，并命令守卫人口的士兵，传达让侍祭小姐进来。

负责唱名的人也宣布妮思侍祭晋见。

沉重的门打了开来，出现了穿着纯白神官服的妮思的身影。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并且不等门完全打开，便走在红色地毯上往史派克所在的王座方向前进。

她小小的手上，捧着像是盆子一样的东西。上面似乎又有一些物体，不过因为被紫色的布盖住了，所以无法辨识。

看到这样的妮思，史派克不禁心想应该要对这种谒见礼仪进行修正。

现在玛莫的情势，并不是能将所有人分成骑士或民众等阶级的状况。如果希望公国存续的人们不能团结起来，就无法突破目前的困境。然而如果废除了礼仪，将会因此失去身为公国的威严，这也会造成不同的问题。

政治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史派克也逐渐认说到这点。

一直到一年之前，他都很认真地认为战斗就是骑士唯一的使命。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想法很愚蠢，但有时也会怀念当初的那份纯真。

成为公王后的唯一救赎，就是妮思偶而会前来跟自己见面。

然而这也是一个问题。以彼此是公王及圣职者的立场而言，无论如何都会变成像这种礼仪上的应对，也常常会跟刚刚一样被盖拉克或亚德诺瓦开玩笑。

而且史派克的内心也有迷惑。

希望将她视为圣女而献上自己的剑，及希望将她视为普通少女成为她内心的支柱。这两个想法一直在自己的内心纠结着。

妮思侍祭是即使让破坏与创造两位女神降临在自己身上，也能保持灵魂不被打碎的奇蹟之少女。或许在面对这样的女孩的话，表现自然的样子反而比较不可能吧。

不能太过于保持距离，但也不能跟她装作很熟的样子。

公王陛下您好

妮思对王位恭敬地低下头，并进行形式上的问好。

侍祭小姐看来也不错啊。

即使感觉还是怪怪的，但史派克仍是以形式上的礼仪如此回应。

大概是自己的尴尬流露于外了吧，盖拉克跟亚德不禁相视并偷偷地笑着。

只好随便你们啦，史派克无可奈何的想着。

那么，今天您有什么要事吗？

无视于两位近臣，史派克如此问着妮思。

我带来了大地母神教团要献给公王陛下的礼物。

妮思如此回答，并取下了盖在盆子上的布。

出现的是好几个细长的筒状物，其中一个比较大的还附有手把跟出水口，其他的则只有小小的握把。

是陶器吗？

话说回来这真是稀奇的色泽，史派克如此觉得。

陶器以鲜艳的青色为底，并用金属光泽般的褐色描绘出花纹。

是的，这是用来泡茶的陶器。

妮思露出微笑，并且也说希望公王能够收下。

那真是太好了。公王陛下从早上就接受谒见，至今应该也累了，要不要跟妮思侍祭一起喝个茶呢？

亚德诺瓦那张像是石之魔法像般的脸露出了微笑。

我马上命令侍女去準备。

感谢你们的好意

你们这些人又打算开我玩笑了，史派克本来想这么说。

不过看到妮思高兴地点着头，史派克就没再说什么了。

我想晒个太阳，帮我在阳台摆张桌子吧。

阳光有从窗户中射进来，所以谒见大厅并不会很暗。然而一直被关在屋内，总觉得会有点喘不过气来。

最近这几天，在谒见后就跟亲卫骑士练剑，成了史派克的例行公事。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真的会无从发泄。虽说是听民众陈情，不过他们大多是对公国的现状有所不满而抱怨，很少人会提出具体的要求。

希望公国变得富裕、希望治安变得良好当然是大家的愿望。为此应该要怎么做，不仅史派克绞尽了脑汁，也广徵所有人的意见。

然而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一直都被眼前的事情缠身，无法着手进行治本的改革。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自觉，因此每次听到民众的陈情他就会不高兴，因为听起来就像是在责备自己一样。

此时史派克往前一看，妮思正以担心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因此他也马上回过神来，并连忙对妮思露出微笑。

看来您真的很累，我有带些用香草作成的茶叶过来。如果有热水的话，就由我来帮您泡吧

妮思试探性地如此说着。

说得也是，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踌躇了一下，但想到在此拒绝的话会更让妮思担心，因此史派克还是答应了。

总是很会为他人着想的她，大概会準备可以让内心镇静的香草吧。

虽然很高兴妮思有这样的好意，但想到这也是因为自己的情绪不稳，使得史派克感觉内心相当的複杂。

不知何时，才能拨去笼罩在这座暗黑之岛上的黑暗，虽然他很急着要做到这点，但目前他也只能空担心而已。

（都已经成为公王了，但却没做出什么成果。）

史派克感觉到这样的焦虑。

他知道坐在王位上听陈情是公王的工作，但自己却想亲自行动做些什么。

这么做也比较符合自己的个性。

（不过到底要从哪边着手？）

史派克至今还不知道。

Ⅱ

谒见大厅某个落地窗外的阳台摆了一张桌子，而史派克等人如今就在这里品尝着妮思泡的香草茶。

合您的口味吗？

妮思如此问着。

因为是第一次喝，所以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味道。不过它的香味很棒，可以让情绪舒缓下来。

史派克坦诚述说着感想。

或许应该讲得更婉转一点的，不过他认为这么对妮思说才是最好的。

何况就算是不说实话或夸大其词，大概也会被她轻易看出来吧。

听到史派克的回答，妮思露出高兴的表情，自己也喝了一口香草茶。

亚德诺瓦跟盖拉克两人则敬畏地缩在自己的位子上，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要出席这个小小的茶会。

（你们也真是的。）

史派克感到有几分恶作剧的心情。

在妮思侍祭面前，他们也变得极度的紧张，根本无法想像他们在刚刚还是开史派克玩笑的当事人。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

盖拉克在之前的大战中，其实曾经丧命过一次，但却在妮思让大地母神降临的奇蹟之下得以复活，换句话说她是盖拉克的救命恩人。

而对亚德诺瓦而言，妮思是自己的魔法导师史雷因的女儿。他也是第一个察觉妮思是圣女的人，因此对待她就像是侍奉真正的女神一样。

虽然对他这样的态度，妮思已经抗议过好几次了，但因为他的态度从来都没因此有所改变，因此也只好任亚德诺瓦这么做了。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一想到有人比自己紧张，自己的内心反而就轻鬆多了。看着缩起身子只能点头回应的盖拉克跟亚德诺瓦，史派克以平常很自然的气氛跟妮思聊着天。

香味好像也具有类似魔法的效果。

将与陶器一同带来阳台的香草叶放在桌上，妮思如此说着。

因为香草也是药草的一种吗？

史派克如此询问。

是的。由于比较常用来做菜，或是像这样子泡成茶来喝，因此大致上都统称为香草，但其中也有很多可以用来当成药材。这么说来，您知道吗，这座岛上的药草其实数量多得惊人喔。

药草吗？

史派克拿起一片香草叶看啊看的，光看外表的话只会觉得这是普通的草，这样的东西该不会连王城的中庭都有吧？

只不过用法不同的话，也有可能会成为毒药就是了

史派克相当认同这句话。

由于岛上所特有的瘴气，玛莫的动植物种类跟罗德斯本土有着明显的不同，最大的特徵，就是有相当多的有毒动植物在此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