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石神山的道路迂迴曲折,时常碰到左转或右弯,每当车子过弯时,孃的身体也会随着左歪右倒。
「你不能开稳一点吗?」
球对魁的建议置若罔闻,只见他将收音机的音量转大,似乎正在暗示魁闭嘴。转几个频道后,球最后还是选回最初的新闻播报节目,女性播报员正在报导今天中午所发生的劫持公车未遂事件。
「怎么又是这种事……」
球不悦地这么说着。根据新闻播报员的报导,一位年轻女性乘客击倒歹徒后,便立即匆忙地跑下公交车离开现场,因此无法得知她是何来历。魁一边听着广播,一边观望着窗外的景色露出苦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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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眼神秘女郎有关係呢。」
魁所说的神秘女郎,八成就是前几天的街头枪杀命案,也就是我论会的干部遭不知名的年轻女性枪杀那件事。
「搞不好是同一个人做的喔。」
听到魁的话,孃不禁抖了一下。白天的劫持公交车未遂事件的确与孃有关,却对我论会干部的命案完全没有印象。儘管须藤说有人将这件事嫁祸给她,孃还是无法坦然地说出自己在公交车劫持事件的经过。
坐在孃身边的彰则是兴味索然地挽起双手,低着头不发一语。
「如果真的有这种英雄帮我们干掉流氓,还整治公交车劫持犯,我们就不用这么累啰。」
「同感。」
球叼起香烟,并且将车窗稍微拉下让烟尽量排到窗外,球吐出的烟一直线地向外延伸。车子则是在坡度缓和的山路上宾士。起先跟在后面的车辆已经在途中开往别条道路,越是接近石神山,寥寥可数的来车便逐渐消失,车内四个人的对话也随着渐趋沉默。
抵达石神山前,球开往岔路,然后在附近的公园边停下车。
「没办法,我们不能直接开到目的地,先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
听到球的解释,魁和彰立即下车,孃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并且跟着打开车门。潮湿的空气也迎面袭来,虽然时值夜晚,空气却异常闷热。孃走到车外时,魁正从后车厢取出手提包和纸袋等物品。
「各位,在这边準备好之后再继续前进,先把这个穿在衣服底下。」
球稍晚下车并如此说道,魁也从纸袋中取出防弹衣递给孃。
「那边有厕所,到那边换吧。」
孃点点头,便抱着防弹衣走往洗手间,魁也跟在她的后面。一踏进洗手问,浓郁的尿骚味便扑鼻而来,里面实在髒得令人不敢恭维,只见魁拿手帕捂住鼻子大肆抱怨:
「真的要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吗?那个白痴不早点说,不然我就在店里换了。」
魁看了一眼站在远方的球,只有球已经事先穿好防弹衣,他指着手表示意时间不多,要她们赶快换上防弹衣。孃没有抱怨,却也和魁一样有些退缩,不过还是无可奈何地走进某间厕所。
「拜託……好难脱衣服喔!」
在隔壁换衣服的魁,像是实况转播似地念个不停。孃脱掉薄外套,并且弔挂在门上,她先试着将防弹衣套在衬衫上,没想到居然挺合身的,这样就不需要特地将防弹衣穿在衬衫底下了。于是孃直接披着外套,将拉链拉到遮住防弹衣的高度,有点闷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孃走出厕所时,魁似乎还在里面跟防弹衣奋战。魁只有穿一件衬衫,所以必须脱掉衣服并将防弹衣穿在内衣上,比孃还要麻烦得多。
「孃,妳穿得下吗?」
魁隔着门这么问孃,听到孃点点头回答可以,魁倍感无奈地回答。
「妳这么瘦真好……我穿起来有点紧,难道是我变胖了吗?」
「我想应该是魁小姐胸部太丰满的关係。」
魁只以笑声回应孃的评论。片刻后,魁总算走出厕所,胸口的钮抑看起来的确快要爆开了。
「赶快把事情搞定吧,我想快点把防弹衣脱掉啦。」
当孃和魁走出公共厕所时,等得不耐烦的球将手提袋交给魁。
「我已经把自己要用的枪拿出来了,妳用的枪太大把,到达目的地之前先放在里面吧,别忘记拿备用的弹匣。」
「彰呢?」
魁接过手提袋,观望四周却不见彰的人影,球则是叹了一口气并用手指着公共厕所。
「还在里面换衣服。」
「男生在外面换应该没关係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光着身体吧?真是的……要他穿个防弹衣也推三阻四的,真搞不懂那个年纪的小鬼到底在想什么。」
听球说完,魁将头往后仰看着他。
「哇……说话真像是个老头子。」
球原本想要将视线转向魁回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彰也在这时换好衣服走出厕所。
「真的有穿上吧?」
听到球的问题,彰微微地点个头。
「嗯,不然你又会念个不停。」
「枪的事就不跟你啰嗦了,防弹衣可是关係到你的性命,就算你觉得很烦,我还是要讲。」
「就算穿好,脑袋挨枪还不是会小命不保。」
对于彰的反驳,球只是默默地点燃香烟,随后环视在场的每个人并说道:
「……出发吧。」
所有人皆无声地点头响应,开始步行前往石神山。
不可思议的是,内心并没有相当兴奋的感觉,明明出发前还是紧张万分,孃认为自己或许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碰到很多事情,不只是到元禄的香烟店取枪,然后被我论会的人攻击,还刚好在劫持公交车的现场。短短几天内便经历许多超乎日常的事件,这些事或许也让自己成长不少吧?
不过,这是否能够称为成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孃一行人走进从山脚通往了望台的道路,在左弯右拐的路途中,球看向手錶确定时间。
「看来我们要快一点了。」
球对众人说完后,便加大步伐连忙赶路。
「妳还好吧?」
彰边走边关心孃的情况,连续走在漫长的爬坡上绝非易事。儘管孃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不过拜最近持续晨间慢跑所赐,还不至于觉得吃力。
「我没事,谢谢。那你呢?」
「这还算小意思。」
之后再也没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挂着严肃的神情,单调地摆动双脚不断前进。
孃也在此时回想起小时候远足的记忆,石神山的海拔到底有多高?八百公尺?还是九百公尺?应该不到一千公尺。小学远足时,孃记得先是搭巴士到途中,从停车的地点到山顶的了望台大约步行十五分钟。当一行人快要接近当时巴亡停车的停车场时,球怱然停住脚步,走在正后方的孃来不及反应,整个脸撞上球的背后。
「怎……」
孃正要开口询问,却被身旁的魁用手捂住嘴巴,孃才掌握到周遭的情况——大约前方一百公尺处,有辆车停在先前回想的停车场里。球缓缓地屈身走向道路边,并且窥视前方的动静,其余人则是跟着球,尽量往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移动。
「是那些家伙的车吗?」
「有可能。」
虽然这里有了望台,可是应该没有人会在三更半夜观看风景吧?再加上那是一台车窗贴着黑色隔热纸、连车身都一片漆黑的厢型车,丝毫不像是赏夜景的普通人会开的车。
「问题是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球低声这么说道。对方有极有可能是栖羽亲的人,如果打算在山顶进行某种勾当,派人在这里把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群坏蛋也太勤奋啰,不是说十一点开始行动吗……现在才十点半而已。」
「……我们上吧。」
彰说完便準备向前冲去,球连忙把他拉回来。
「你别阻止我。既然这里有人看守,那就表示山顶上还有其它人吧?我们再不赶快行动,孃的父亲就会很危险。」
「是这样没错啦……」
彰和球的对话进行到一半,魁就已经从手提袋内拿出AK步枪和备用的弹匣了。
「彰说得没错。既然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不硬拼也不行啦。」
「好吧,可是我们尽量不要用枪,被山顶的家伙们听到就糟了。」
魁一点头,彰像是接到指令似地立刻冲出去。
「彰!」
孃也慌张地尾随在后。当众人接近停车场,两个面露凶光的男人便走下车,挡住孃和彰的去路。
「喂!歹势喔……」
男人还没说完,彰早已纵身一跃踢中男人的鼻樑,另外一个人也被彰的拳头打中鼻于而跌倒在地。
「你……你们两个干什么!」
第三个男人急急忙忙冲出后座,孃立刻飞奔至那个男人面前,用上勾拳狠狠地击中男人的下巴。男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随后赶到的球和魁则是一一察看男人们的状况。
「总之,先把他们绑起来丢进车里吧。」
球一说完,随即从上衣口袋中取出胶带。
「你的準备还真周到……」
「我可是巨细靡遗地考虑过各种情况喔。」
四个人一起用胶带将昏倒的男人加以捆绑,顺便塞住他们的嘴巴,并且把他们丢进车里关紧车门,然后加快脚步赶往山顶的方向。
「话说回来,孃的身手不赖喔。」
此时,球语带敬意地称讚孃。
「我也考虑过很多事情。」
孃还记得球刚刚说的话,于是有样学样地回答:
「我不想扯大家后腿……也希望自己能有点用处。」
「别担心,妳可是很有用的。」
跑上山顶后,大家都感到有些疲惫,于是在与了望台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稍做休息,顺便调整呼吸。目前尚未发现周围有其它成员,每个人都保持静默不语,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接着继续向前迈进。
山顶有座面积宽广的公园,而了望台位于公园的北端。四个人小心翼翌一地靠近,了望台确实可看见几个人的身影,不过天色黑暗加上那几个人都背对着他们,根本看不出来哪个人是孃的父亲。球从怀里掏出手枪拉下击锤,魁的AK步枪也随时蓄势待发,两人同时趋近对方并叫道:
「不準动!」
对方缓慢地转过身,见到总算露面的敌人时,孃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们……」
男人们一看到孃等人,便惊讶地发出嘟哝,于是球微微放低枪口。
「我论会……」
转头的四个男人都是认识的面孔,就是先前跟蹤孃等人的我论会流氓。
「你们怎会在这里?」
须藤向前踏了一步率先质问孃一行人,手中依旧握着那晚拿的手杖刀。
「这才是我想问的。须藤先生,你们来这做什么?」
须藤看了一眼握着枪枝的球和魁。
「出来玩还带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孃对须藤怀着戒心并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父亲的蹤影。
「爸爸呢……我爸爸在哪里?」
孃推开球逼近须藤,须藤则是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孃。
「爸爸?妳在说什么?」
「孃!不要靠近他!」
听到球的命令,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球又再度提出同样的问题。
「我们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倒是你们在这种地方拿着这些东西,那件事果然是……」
须藤身后的男人们听到这句话,便立即摆好姿势準备开枪。
「果然就是你们这些人!」
球和魁注意到须藤瞬间压低身体,当场一个飞跳向后退。即使他们的反应还算够快,球的外套还是被划开,球一站稳便立刻开枪,面前的四个男人见状也随即散开躲避。
「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球的喊叫,孃立刻追赶逃跑的男人。
「孃!不要一个人行动!」
虽然彰大声喊叫,孃还是不顾一切地奔跑。我已经决定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了,我要和大家一样必须有所行动。孃回过头看向彰,发现他正在和须藤对峙,无法随心所欲地离开。孃知道须藤的实力,因此脑海中瞬间闪过一股不安感,让她想要跑回到彰的身边。不过,孃考虑到自己如果陪在彰身边,对彰而言才是绑手绑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须藤面前几乎毫无用处,然而若是彰的话……孃相信彰一定能够对抗须藤,于是她专注地追赶那个离开的男人。那个男人大概害怕被流弹波及,只见他头也不回地逃到离了望台有点距离的地方后,才转过头察看身后的情况。孃记得这名年轻男子好像叫做贤治,他的手里也握着手枪。
「杀死会长的人果然就是妳……」
男人如此质问孃,孃却没有闲情逸緻回答他的问题。纵使孃当场否认,对方也不会相信她的辩解。只要一个不留神,就极有可能被对方趁机狙杀,于是孃将所有精神集中在手枪和对方扣着扳机的手指上。孃缓缓地往旁边移动,贤治的枪口也跟着她移动。现在和歹徒劫持公交车时有点相像,只是公交车上的歹徒并不是一开始就拿枪对着她,两者间也有很大的不同,那时孃是从死角趁虚而入,才有办法成功制服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