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低垂。
将在公园碰到李和元禄所发生的事告诉所有人后,最后只剩前往栖羽湖,所有事情便会画下句点。不过,众人并不打算立刻出发,而是像元禄所说,决定先享受片刻的平静生活,再来认真面对和栖羽亲之间的决战,此外其实也没什么好準备的。
众人约定隔天早晨到敷岛医院集合,一同出发前往栖羽湖畔的秘密洞穴,在那之前就让所有人自由行动。
孃选择和彰在一起,而彰也欣然响应她的希望。
两人就这样在街上閑逛、看电影并吃顿饭,这理应像是普通情侣的典型约会,孃却总觉得有个人正在盯着她,偶尔会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孃时常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彰则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孃,即使彰出声询问什么事,孃还是无法压抑心中强烈的不安感。
这大概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孃经历过几次同样的感受,她曾经在战斗前对死亡以及无法预测的未来感到恐惧。可是,孃现在的感觉比以往更为强烈,而且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死亡预感,并没有具体的理由保证他们一定毫无胜算,孃认为可能是这场战斗代表一切即将结束,才会让自己心中的恐惧感逐渐加深吧?
莲蓬头喷出的热水顺着孃的肌肤滑落,孃发现自己正在发抖,或许自己正在害怕即将失去重要的象徵这件事。仔细想想,孃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奇怪,竟然将死亡和失去处女之身的恐惧互相比较,看来自己的脑筋也有点问题了。不过,这两样东西又都拥有无法复得的共通点。
孃走出浴室,细心地把身体擦拭乾凈。
他们并没有刻意将这件事说出口。不过,当孃告诉彰想和他共渡最后一刻的时候,孃就有预感情形会如此演变,而且认为彰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孃用浴巾裹住身体,没有穿着任何衣物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抽烟的彰一看到孃进来,便赶紧把烟捻熄,并且将视线转向别处。
想到有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清晨,他们决定在彰的房间度过这段时间,难道只因为这里是他们首次双唇相接的地方吗?还是有其它更好的理由呢?孃并不清楚,而彰也只是自然地拉着孃直接前往自宅,孃认为这样也很合理,因此并没有特别提出意见。
「可以关掉电灯吗?」
孃站在房门前如此询问彰,看到彰点头同意,便顺手按下门旁的开关。随着灯光熄灭,孃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等眼睛渐渐习惯黑暗的环境后,就能隐约见到彰在黑暗中的身影。
孃看到彰站起身,便慢慢地迈步走近彰的身边。孃很想压抑逐渐加速的心跳,可是不管怎么做,她的心跳还是随着接近彰而更显狂乱。孃觉得口乾舌燥,于是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也让她有种声音传遍整个房间的感觉。
孃看着站在眼前的彰,彰也一直用困惑的神情望着孃。
「……说真的,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孃也对低声呢喃的彰回以微笑。
「我也是。」
孃静静地等待彰走到她的身边,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感觉过得特别缓慢。彰缓缓走向孃,并且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孃也顺着动作闭起双眼,感受彰的气息和双唇温柔的触感,有股温热感在孃的体内逐渐扩散。
当彰的舌头一滑进孃的嘴中,孃不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就算已经体验过此种奇妙的感觉,感触还是与先前不太相同,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和彰合而为一,因此才会产生不同的心境吧?彰的指尖游移到孃的脖子上,孃不禁起满鸡皮疙瘩,但是并没有任何不悦感,她甚至希望彰能继续抚摸她。
就在这个时候,彰褪下包在孃身上的浴巾,浴巾也随着细微的声响掉在地上。孃正想用手遮着胸前,彰却一把抓住孃的手,顺势让孃躺在床铺上,并且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
彰的呼吸变得相当紊乱,孃将手抵在彰的胸前,也清楚地感受到彰的激烈心跳,强烈得似乎会把手弹开似地,也让孃再度认为彰是如此惹人怜爱。
彰轻轻地脱掉自己的衬衫,他的身体伤痕纍纍,这些都是他自残留下的痕迹,孃不禁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也是爬满伤痕。自己和彰只因为彼此相识而有幸邂逅、只因为深深相爱而互相结合,就算有人嘲笑此种过程非常陈腔滥调也无所谓,至少自己与彰都在这里,不论别人有什么想法,都没有人能够指责自己和彰在一起的事实。
「彰……」
孃将手挽在彰的脖子上,将彰的身体拉近自己,让自己紧紧抱住彰,两人的肌肤也在此时紧密相贴。
「我爱你……」
孃总算鼓起勇气,将难以启齿的真心话告诉彰。
「孃……我也爱妳。」
彰说完后,还用舌头舔着孃的脖子。
「嗯……」
听到孃忍不住发出呻吟声,彰偷偷地笑了出来。
「……你很坏耶。」
就算如此轻声抱怨,孃知道彰并不会就此停止动作。彰的手缓缓滑进孃的胸前,并且食髓知味地逐渐加重力道,颈边的撩人触感与抚摸胸部的动作都让孃的呼吸更加急促。孃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但当彰的指尖爬到她的胸前,孃就会忍不住发出宛如哀鸣似的声音,心中还会有种难受的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初次体验的情感,这股焦躁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彰的手逐渐从孃的胸前滑到腰部,再从腰部移至大腿内侧,彰的抚摸也让孃痒得频频扭动身体。孃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而想深呼吸,彰的手却又开始轻轻地摸着她的身体,让孃再度发出类似尖叫声的呻吟,甚至忘了自己打算深呼吸的事情。
「孃……」
彰犹如说梦话般叫着孃的名字,并且紧紧抱住孃的身体。孃发现彰的身体很热,也在此刻知道人的身体原来会变得如此炽热。孃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相当滚烫,体内甚至频频传出热到融化的错觉。
就像对待易碎的美术品一样,彰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孃最敏感的地带,那是至今从未被别人碰触过、连孃自己都羞于接触的私处,而彰正在用手指轻柔地抚摸。
「……啊!」
此举让孃发出更高的叫声,彰则是吓得缩回手。
「……会痛吗?」
彰带着不安的神情窥探孃的反应,孃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我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听到孃这么回答,于是彰安心地吻了孃一下。
「我可以摸吗?」
孃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还感觉到脸颊非常滚烫,这时孃只好害臊地别过脸。
即使彰的动作非常温柔,孃还是有种身体变成不知名物体的错觉,随着彰的动作绷紧身体并发出呻吟声。孃发现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让她羞得随手把身旁的床单抓到手边,用嘴咬着勉强忍住声音。
彰越是抚摸,就让孃的体温直线上升,胸中的难受感觉也越来越激烈。
持续一段时间后,彰总算将手移开孃的下半身,带着紊乱的呼吸俯视着孃。接着,彰慢慢地脱掉其余的衣服,再次压到孃身上并紧紧搂着她的身体,然后用身体撑开孃紧闭的双脚。
「……可以吗?」
孃明白彰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答应。某个炽热的物体也在这时碰到身体,孃觉得身体又热又烫,还有一种犹如撕裂身体般的痛楚。
「好痛……」
孃痛得叫出声,也发现彰突然绷紧身体。
「……很痛吗?」
「有点痛……没关係……」
儘管这么回答,彰仍然满脸担心地看着她。孃隐约想起国中时,她曾经听几个同班女同学聚在一起讨论初次体验的事。有的人说不怎么痛,也有痛得无法继续的人;有人表示没有流血,但也有在床单留下大片血迹等等。孃当时只是在教室的角落听着她们的经验谈,总觉得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孃认为自己大概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发生关係,自己将会迷迷糊糊地终其一生,因此她也对这天的到来感到很不可思议。
「怎么啦?」
看到孃不知不觉地露出微笑,彰有点摸不着头绪,孃则是温柔地抱住彰的身体。
「别停……我想和你合而为一。」
彰露出微笑,轻轻地将下半身送进孃的体内,孃再度感觉到一阵激痛,不过并没有痛得让她无法忍受,为了不让彰感到犹豫,孃又咬紧床单发出闷哼声。
就在这时,彰的动作突然停歇,孃也感觉到彰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体内了。
「还会痛吗?」
被彰这么一问,孃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异物感,就像是有道伤得很严重的伤口似地。
「应该……还可以……」
孃合起双眼,微微嘟起嘴要彰亲她,彰立刻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孃的朱唇上。孃总算感觉自己和彰真正地结合,两个人便保持这个姿势不断亲吻,而且重複说着「我爱你」这句话。即使明天极有可能命丧黄泉,但只要能和彰在一起,孃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当孃的痛楚感渐渐褪去,彰也战战兢兢地开始晃动身体,在痛楚的深处逐渐冒出难以言喻的快感。即使孃闭着嘴想要强忍声音,随着彰的动作,孃仍然无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正当孃害羞地想咬着床单,彰却将孃的手腕按到床铺上。
「我想听到孃的声音。」
一说出这句话,彰腼腆地露出笑容,并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于是孃也跟着抱紧他的身体。就这样随着快感与逐渐转淡的痛楚,孃喘着气并仰起身体,还不自觉地用指甲使劲抓着彰的背脊。看到彰痛得稍微皱起眉头,孃有点担心地看着彰,彰则是带着微笑地回答:
「没关係,孃刚刚也能忍着痛嘛。」
自己和彰结合到底已经过了多久呢?孃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只在最后感觉到彰流出一道温热的液体。看到彰慌张地準备抽离身体,孃赶紧一把抱着彰。
「没关係……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吧。」
孃不想管是否会怀孕,因为自己说不定在明天就会送命,孃认为把握现在与彰结合的时间更为重要,就算别人认为这只是一段肤浅的感情,只要能把握住这个瞬间就够了。
「它还在发抖呢……」
孃紧紧抱着彰如此说道,彰则是不好意思地回应:
「嗯。」
「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说得也是。」
「明天我们会死掉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会让妳死掉的。」
「……彰,那你呢?」
「就算我牺牲,我也要让妳活下去。」
「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
「可是……」
「彰,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
「那就靠妳啰。」
「嗯。」
「孃……」
「什么事?」
「我爱妳。」
「我也是……」
在不知何时读过的书中有这么一段话:
死不是生的对极,而是潜存在我们的生之中。
刚读这本书的时候并无法体会,但现在却多少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义了。打个比喻来说,死亡就像是随手塞进口袋的物品,每个人都是随身带着死亡而活,只要还有一口气,死亡就会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死亡从口袋掉出来的时机因人而异,或许只是绊倒正好掉出来,也或许是年事渐高而让死亡现身。只要从口袋掉出来,死亡就会将持有者完全吞噬。
这算是失去某种东西吗?
这是失去生命吗?或许不是。这其实是获得死亡的资格,每个人都随身带着死亡,但想要获得死亡时,必须先拥有死亡的资格,当死亡从口袋中掉落出来时,人才能真正地获得死亡。有些人打从心底期待死亡的来临,有些人则是心存排斥,或许有些人会选择用自己的手获得死亡,但这就像用犯罪获得的不义之财一般,会让人有种愧对良心的感觉。
想要不被人指指点点地死亡,并且死得崇高光荣,就得努力地求生存,想尽办法惨不忍睹地苟且存活,如此获得的死亡才有尊严。
那么,我也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吧!
早上九点四十二分,孃一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一边在脑中思考这些问题。
以前孃曾经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或许因为察觉死亡伴随在自己左右,以及昨晚与彰结合后,现在的她并没有这种想法。
早上九点,一行人在敷岛医院集合,并且向疗伤中的须藤道别。孃的父亲则还在熟睡中,他相信栖羽亲已经被歼灭,因此孃无法开口将事实真相告诉他。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爽。我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跟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鬼上战场。」
虽然须藤落寞地如此嘀咕,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因此他只是乾脆地目送一行人离开,甚至让众人有点出乎意料。走出病房时,看到真琴和须藤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件事也深深地留在孃的脑海里。
球和魁仍然一如往常地保持轻鬆的态度,顿时让孃相当安心,只要有他们两个人,沉重的郁闷气氛也会变得缓和许多。
孃想起魁曾经说过「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就乾脆乐于其中」,虽然孃仍然无法像魁这么乐天,但至少两人说过的话都带给她莫大的勇气。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总算抵达栖羽湖了。
湖畔四周的森林地带被警方封锁现场用的黄色胶带层层围绕,大概是元禄派人做的手脚吧?孃等人越过胶带走进森林,或许受到朝雾的影响,四周的空气湿度颇高。
不知对方会从何处发动攻击,因此他们只能谨慎前进。只见球、魁以及真琴握着枪,那些都是李之前準备的枪枝,可是没有替换的弹药,简单说就是打完子弹便形同废铁的不可靠武器。
彰则是拿着须藤的手杖刀,边走边拨开挡住去路的杂草,那也是出发前须藤託付给彰的随身武器。
「至少让我的战友参一脚吧。」
彰起先认为不需要须藤的武器,因而拒绝带在身上,当他一听到这句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他的要求。儘管是不习惯的武器,但带在身上就会有种须藤与他们同在的安心感。
所有人里唯独孃手上没拿着武器,她很清楚自己就算拿着不习惯的枪枝,也无法顺利地发挥作用。不过,孃仍然将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收在裤子后方的口袋里,不仅因为这把枪有机会派上用场,带着这把枪也代表孃所做好的最后觉悟。
……小夏就在前面等着我。
想着想着,孃突然想起初次和小夏交谈的往事,那个既内向又弱不禁风的小夏,现在却确实地成为孃的头号敌人。
孃衷心期盼小夏能恢複成过去的她,不过,这也是无法达成的梦想。
不论是小夏还是自己,都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即使需要取走小夏的性命,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阻止她在无尽的黑暗中盲目地乱窜。
孃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伸进口袋内摸着掌心雷,这就是象徵自己决心的东西。
……我会亲手晖决小夏。
这也是阻止她的最后手段。
在状似无止尽延伸的草丛中行走将近三十分钟后,球首先发现周遭有异状,而停住脚步仔细观察四周。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