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鄉的天空下

1

莱嘉抱着沉重的行李全力奔跑在冬多尔玛城的大街上。

「哇，对不起！」

眼看就要撞倒旁人时，莱嘉急忙大声道歉，可是他本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奔跑，接着很快又险些撞到其他的人，就这样，他一边重複着道歉，一边朝城门处跑去。

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睡过头了。

「迟到了，迟到了！」

大部分道具在爷爷的帮助下已经被装进了莱嘉即将要搭乘的船上，他现在穿着平时使用的武器防具，手上只拿着最低限度的道具而已。

预好的时间是早上，可是现在已经日过三秆了。

「哇，睡过头了，睡过头了，我睡过头了！」

前一天晚上虽然想要早点休息，可是由于兴奋的原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时，已经快要到黎明时分了。虽然起床后急忙做好準备冲出了家门，不过与其说早上，现在的时间倒更接近于中午。

穿过中央广场，接着跑下南侧的楼梯，那里就是大家约好碰头的地点—城门，按照字面的含义，那是一扇将城内与外界隔开的大门，在门前还有一个广场。

在这扇让人不由地抬头仰望的雄伟城门前，爷爷带着一脸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表情坐在地上，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明显带着焦躁的神情，双手抱肩站在那里的青年。

青年的身材比莱嘉还要高，看上去好像也是一名猎人，只不过他是一名枪手，背在身后的重弩说明了一切。

此刻处于摺叠状态的那柄武器有着所有重弩所必备的装置，比如枪托、扳机、弹仓、瞄準器，以及驱动装填弹药机关用的弓等，这是一柄极为标準的重弩，名字应该是强击火炮。

防具则是红速龙套装，枪手专用的东西，莱嘉也有一套剑士用的红速龙套装，与那套相比，这名青年的左半身装备了利用铁矿石，燕雀和大地结晶製成的装甲。

从武器和防具上来看，这个青年好像是一名有着和莱嘉差不多经验的猎人，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他已经将头盔摘了下来，所以莱嘉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头髮由于沐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而呈现出令人炫目的金黄色，带有优美波浪弧线的髮丝被留成了几乎可以触及到脖颈的长度。此人长得文质彬彬，让人联想不到他所从事的竟然会是「猎人」这种对体力有相当高要求的工作。虽然之前并没有见过，不过莱嘉还是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高贵气质，并在心里暗想，所谓的贵族会不会指的就是这样的人呢。

此人的面部轮廓是稍有些奢华感的曲线，眼睛是如同清澄湖水般的蓝色，他的目光强而有力，向人传达着他是一名猎人的事实，这两道目光此时被投向莱嘉，明显能够看出其中包含了因为他的迟到而产生的愤怒。

「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看着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跑过来的莱嘉，爷爷露出了一丝苦笑，青年则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我记得集合时间应该是早上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青年开口说道，在他尖利的声线中夹杂着强烈的讽刺。

「哈！哈！所、所以我才会道、道歉！」

可能是歉意没有传达给对方吧，那名青年叹了口气，然后「哎呀呀」地摇了摇头。

「爷爷，这个家伙是？」

对站在一旁边摆弄茂密的鬍鬚边看着两个人的爷爷，莱嘉开口问道。

「是和你一同前往洛克拉克的猎人。」

「请等一下！」

大概是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那名青年急忙插嘴说道。

「您是说，我要和这个一点儿都靠不住的家伙一起出发？」

青年一边说一边看着莱嘉，大概是因为对方的以致而感到极为恼火吧。

「是啊。」

「我反对！」

「哦，我能问问为什么吗？」爷爷看上去好像感觉这件事很有趣。

青年可能也发现了爷爷的样子，于是一挑眉毛继续说道：「我会和这个家伙一起组队去进行狩猎吧？」

「嗯，作为从同一座城市来的猎人，一起组队行动的话会比较方便吧。」

「喂！」对于这两个人的交谈，莱嘉终于有了反应。

一直都在寻找一起进行狩猎的伙伴，如果这名青年能够成为自己搭档的话，将会非常方便，而且对方又是一名枪手，只要队伍中有这样的一个人，大家狩猎起来将会十分顺利。

「所谓一起进行狩猎，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伙伴的手中，在那种性命攸关的重要时刻，让我和这种喜欢迟到而且无责任感的家伙组队，请恕我难以从命。」

「睡过头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

虽然好不容易才遇到一点儿令人不高兴的事情，不过看这样子，事态的发展还有些不可捉摸。

「带着这样的家伙去，我只会成为冬多尔玛的耻辱吧？」

「你不用担心，我叫莱嘉，虽然猎人的等级暂时还比较低，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名精明强干的猎人。」

青年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莱嘉，好像要对他做出一个评估，半晌才哼笑了一声。

「精明强干的猎人吗？我看你也只会吹牛罢了。」

「吹牛？是说我？从这身装束来看，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

「作为猎人来说，我还是个新人，所以为了磨练自己才想要去洛克拉克，和你这种带着靠不住的想法去哪里玩耍的人可不一样啊！」

「在气势上，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又如何？」青年不以为意地说道。

「喂，爷爷，这个家伙的性格好恶劣啊，我跟他一点儿都合不来！」

「嗬！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有相同的想法。」

看到两个刚刚网页的人就吵得不可开交，爷爷带着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表情，发现了「哈哈哈」的大笑声。

「莱嘉，这个年轻人叫凯莱斯，你们两个可要搞好关係哦，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行动中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听了爷爷坦然自若地说出的这句话，原本一点儿都合不来的莱嘉和青年—凯莱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叫。

「什么？！」

正经过城门的人们纷纷朝两个人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只有两个人！？」这个是莱嘉。

「和这个家伙？！」这个则是凯莱斯。

「去洛克拉克！？」最后这句则是两个人一同说的，而且还互相指着对方的脸。

莱嘉之前还以为爷爷会和自己同行，至少也会把自己带到洛克拉克，凯莱斯好像也有着相同的想法，因此对于和莱嘉同行的抗议也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于那个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城市，据说此前丝毫没有交流的，也许是在极为遥远的地方的城市，只有两个毫不熟悉情况的人结伴同行。

而且，这两个人看上去好像也并不打算搞好彼此的关係，这种情况即使只是想一想都会让人觉得无比郁闷。

莱嘉朝凯莱斯瞥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一副郁闷的表情。

爷爷对着无缘郁闷的两个人，只是从容不迫地「哈哈」笑了笑。

2

——漫长的旅途，转眼之间就过去了。

虽然与平时前往狩猎场相比，这次旅程所花费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不过对于莱嘉而言，却并没有什么令他感到痛苦的事情。

乘坐大船来到外海，海风迎面吹来，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

无论是随着海浪摇晃，还是欣赏慢慢沉入水平线另一头的夕阳，这些全都是莱嘉此前从未体验过的事情，所以根本不会感到无聊。

这艘船是前往各地进行交易的贸易船，船长和爷爷是老煞人。虽然最开始时，二人还担心要怎样才能到达洛克拉克，不过看样子爷爷已经事先做好了各种安排。

虽说是凭藉私人关係才搭乘上这艘贸易船的，可是莱嘉二人并没有得到所谓的贵宾待遇，而是每天都在船长的命令下帮忙打扫甲板以及準备饭菜等事情。

一边忙活着这些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莱嘉一边在心里期待着新世界给自己带来的新希望，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

不管怎么说，凯莱斯也是搭乘同一艘船前往洛克拉克，只不过两个人的性格果然不太合拍，凯莱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细心，而且安排得也十分合理。对于莱嘉，他好像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自然而然地，两个人在船上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儘管如此，只要到了目的地，两个人还是会互相协作吧。因为在那个陌生的地方，莱嘉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即使多少有些看不顺眼，能够算上熟人的也只有凯莱斯了。

在空间受到局限的船上保持距离，如果到达比船舱更加宽敞的洛克拉克，就必须要齐心合力，共度难关了。

虽然感觉有些讽刺，不过莱嘉对此只是无谓地说了一声「啊，没什么」，就此接受了这个现实。在前方，还会有新的相逢和新的狩猎。

在如此令人心潮澎湃的预感面前，那些细枝未节的事情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3

能够看到陆地了，接着小船在海上又继续漂泊了几天之后，莱嘉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城市的入口。

一直所憧憬的新天地就在他的眼前延伸开来。

头顶一片蓝天。

乾燥的风吹来，捲起一阵沙尘。

两根如同兽牙船的石柱耸立在地面上。

在石柱的另一头，一条宽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大街朝远处延伸。

「好棒！」这是莱嘉说的第一句话。

「好大！」他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即便将右手放在额头上以遮挡直射下来的阳光，街道的另一头也因为雾气朦胧而看不清楚，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

有着如此庞大规模的城市，除了冬多尔玛之外几乎就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且，冬多尔玛城是依山而建的有着很多上下城的城市，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类似眼前这种一望无际的宏大城市。

「你啊，我们可不是来观光旅游的，像小孩子一样兴奋，难道不觉得害羞吗？」

「难道凯莱斯不觉得这里很棒吗？」莱嘉反问道。

「当然觉得，在这个地方竟然能够建起规模如此庞大的城市！」

二人所到访的城市名为洛克拉克。

这座城市就座落在宽广的沙漠之中。

在沙漠上，人们宛如在大海或湖面上穿行一般，全都驾驶着小船进行移动，这是在冬多尔玛无法想像的移动方式。

关于沙漠，莱嘉之前也曾经去过冬多尔玛附近的塞克梅尔沙漠，只不过从来没有想像过在沙漠的正中座落着一座城市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随即莱嘉就有了一种「这真的是来到了很远的地方」的感慨。

在莱嘉二人到达的城门处，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当然其中有很多猎人，那些猎人身上所携带的武器防龋，和莱嘉二人所熟各的样式完全不同。

「哇！你看那套防具！使用的是什么样的素材，完全无法想像啊！」

莱嘉一只手指着一个路过的猎人说道，另一只手则抓住凯莱斯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哦！那边的那个……是什么啊？那个武器的形状好奇怪！是重叠起来的大剑吗？太奇怪了！」莱嘉始终保持着亢奋的状态。

凯莱斯虽然用视线循着莱嘉指出的方向望去，不过他一直面带彆扭的表情，并保持着沉默。

|「喂喂！凯莱斯！凯莱斯！」

莱嘉更加大力地摇晃着毫无反应的凯莱斯的肩膀，后者则有些厌烦地甩开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用手指指点点其他人是很失礼的事情吧？|」

大概凯莱斯是不想让其他人误以为自己是莱嘉的同伴，所以刚才一直都在努力保持着沉默。

「切，只不过是稍微指点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

「不行！会有人知道我们是从冬多尔玛来的，如果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举动，那些看到我们的人就会以为冬多尔玛的人全都是些没有常识的家伙，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冬多尔玛全体居民的耻辱，对此你应该有所觉悟！」

「喂，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婆婆妈妈啊！」

「这些都是常识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很多猎人想要磨练自己的狩猎技能，千里迢迢从冬多尔玛来到这里，如果我们两个让这里的人瞧不起冬多尔玛的人，到时那些后来的猎人就会常常麻烦，最可怕的情况就是，也许他们不会被当地的人所接受。」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说着，莱嘉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哈……真是的，我已经开始讨厌自己的忠厚老实的程度了。像你这种人，只要置之不理就好了，虽然心里有这种想法，可是一想到如果不管，你也许就会成为冬多尔玛的耻辱，于是因为害怕就无法做到真的置之不理。」

虽然知道对方说出了极为过分的话，不过莱嘉仍然保持着沉默，因为通过凯莱斯头上的红速龙帽子的缝隙，能够看到他的太阳穴此时正在微微颤抖。对于自己此前那番无礼的举动，对方好像真的十分生气，如果此时再反驳他几句的话，之前所积累的怒气没準一下子就会爆发出来。

「你听好，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安顿下来之前，我会一直照顾你，不过在冬多尔玛的时候我也曾经说过，我根本不打算和你一起进行狩猎。」

「哎？别说那么残忍的话啊！我们不是一起从冬多尔玛来的伙伴吗？！」

「我可不认识你……另外，如果一直傻站在这个地方，就更像是奇怪的家伙了，还是快点去和这座城市的集会所长老打个招呼吧。」

可能是因为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所以心情有些好转的缘故吧，凯莱斯悦满意地点了点头。

「打招呼？你说跟谁打招呼？」

莱嘉毫不知情地问道，于是凯莱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真的，如果不是爷爷拜託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人一起行动！」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不过凯莱斯还是很恳切地向莱嘉做了解释。他就是这样一个很有些神经质、急躁、本性却极为善良的家伙。

「冬多尔玛那位老爷爷的熟人就是咱们搭乘的那艘贸易船的船长吧？」

「对啊。」

那位船长将两个人送到了洛克拉克附近的地方，并对他们说「因为距离这里很近，所以你们两个自己去吧。」由于他本人的工作实在太忙碌了，所以并没有亲自来到这里。

「取而代之的，他已经事先将有关我们的事情告诉给城里的集会所长老了，那位船长一定很有势力吧，所以即便是像我们这样的新手也能在其他城市到处活动。」

一般情况下，每座城市中都会有猎人集会所，以莱嘉二人这种程度的能力，即便是必须从头开始办理手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所以，即便是从最开始就作为「猎人」而得到对方的欢迎，这好像已经是破格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