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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时三十一分,宇佐美奈奈,「潇洒*天使小屋」
「……看看电视吧,宇佐美奈奈」
老旧的显像管电视里,建筑正在燃烧,冒出滚滚浓烟。现场的女记者仍在竭力大叫,比刚才还要激动。
「……看到刚才的了吗?一个魔法少女使用高输出功率的光束,把半个楼轰飞了。那个楼里还有小学、医院和养老院,住着几百名无辜的人,……可他们全都死了,都是被那些孩子们杀死的」
「骗人!那种公寓楼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人。被毁坏的也只是建筑的一部分,记者刚才也说了『附近居民已离开避难』不是吗」
「……确实,刚才那个谎有点太明显了。……但那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她们每天都在伤害着许许多多的人。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
「那种事……」
总有一天,或许会真的夺走无辜者的性命。
佐仓慎一,用我借给他的魔杖。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波兰的魔法少女怎么了……?」
奈奈极力转变话题。黑色的魔法少女将刚才的问题重複了一遍。
「……想要换天花板的灯泡,需要多少个波兰魔法少女?」
「不……我不是没听清」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女潜入理应无法入侵的「潇洒*天使小屋」,到底想知道什么?想要得到怎样的回答?
「……顺带一提,答案是一百人。……一个人举着灯泡,剩下的九十九人旋转房屋」
「哦,确实」
这是个有名的美式笑话。
原文是「换天花板上的灯泡需要多少波兰人?答案是一百人」,是对波兰人的嘲笑。
「我不太清楚——那是某种比喻吗?想要藉助美式笑话来讲述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然而,Viy却是,
「……不」
加以否定。
「……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已。……只是一个笑话」
「哈?这只会让人不爽吧!」
(这孩子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些玩笑一样的话……)
然而,她的嘴边却没有一丝笑容。
虽然说话时嘴唇和脸颊在活动,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和上半脸盖住的面具一样。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臭小鬼……)
但实际上,奈奈与她的交谈却相当放鬆,甚至可以脱口而出「哈?」这样辛辣的回答。
对方明明是初次见面的魔法少女。
只要对方愿意,可以仅凭一根手指就杀死身为普通人类的奈奈。她的存在可以说与野生的猛兽一样可怕。
没想到自己竟能表现出如此强势的态度。
奈奈原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因为姐姐,也熟悉了与魔法少女的交谈——然而,她却难掩内心的惊愕。
(奇怪,我不觉得害怕……。是因为刚才的笑话吗?——还是说,我被施加了魔法!?是类似催眠术的精神控制吗?)
恐怕是两个原因都有。
操控他人内心的魔法需要相当高超的技术。一旦失败,其反作用力很可能会使施法者的精神受到伤害,而陷入昏迷。
但,若事先令对方的内心产生动摇,再乘机侵入,成功率便会大大提升。
就像这次一样,先用意义不明的话语让奈奈感到混乱,然后利用了这个时机。
「……先展示友好的态度让你敞开心扉,再从中进入你的内心。……这不是魔法少女而是『魔女』擅用的伎俩」
「好像也没多友好吧……」
但她的伎俩无疑奏效了。从刚才开始,奈奈的意识便一直十分混乱。
脑中不停地回忆起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像是喝下了白酒或坦白葯、或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Viy……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要抓住我,把我交给警察吗……?」
「……不。刚才也说过了,我是你的同伴。……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你说我是一个变态也无妨。每当看到悲剧的女主角,我都会感到亢奋不已。……所以,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那真是,多谢了……」
她本想再回答得再漂亮一点。
但对方说的话实在是过于突然,再加上她的意识仍陷入混乱当中,也只能回答一句「谢谢」了。
「……宇佐美奈奈——我对你一清二楚,包括你藏在心里的秘密。虽然有一部分只是推测,但也几乎是全部。
……包括你的姐姐『魔法少女Magical宇佐美SOS』的事情在内」
「姐姐的、事情……?」
十一年前,宇佐美奈奈的人生陷入了複杂。
奈奈原本只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孩子,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过着普通的生活。然而十一年前,在她六岁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比她大四岁的姐姐,变成了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Magical宇佐美SOS」
这就是姐姐的魔法少女名(witame)。
姐姐是第三代魔法少女中年纪最小的,与其他魔法少女一起,同入侵者鬼魔战斗。虽然只有一次,奈奈也曾借用姐姐的魔杖,变身成为「魔法少女小宇佐美」参加战斗。
姐姐宇佐美(usamy)的活跃身影留在了电视台的纪录片里,甚至被改编成游戏,她的粉丝也逐渐增多……最终,她被一小撮狂热的粉丝杀害。
奈奈和她的家人因此受到极大的伤害。她们离开了居住已久的家,搬到远处的城市。
抚平奈奈伤痕纍纍的内心的,是住在新的家旁边的一个男孩子。他叫佐仓慎一——也就是现在的萨库拉【贝莉】。不久,奈奈便喜欢上了他——十七岁的某一天,她将姐姐的遗物魔杖借给了他。
他成为了魔法少女。他的内心已经彻底远离了奈奈,也没有将魔杖还给她。
(佐仓——我,对你……)
心怀怨恨。
同时,又喜欢得无以复加。
「……我来问你」
戴着面具的魔法少女问向奈奈。
「……少年佐仓慎一,为什么能用宇佐美(usamy)的魔杖变身?」
「——!?你怎么知道佐仓的事!」
Viy说过「对奈奈一清二楚」。看来此话并非虚言。
佐仓慎一是魔法少女——这件事连警方也不知道。而且,知道他是借用宇佐美(usamy)的魔杖变身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情。
「……他的魔杖,是你借给他的。为什么他能变身?……还有一个问题。十一年前,你借用了姐姐的魔杖,变身成为『魔法少女小宇佐美』吧。你是怎么借到魔杖的?
……宇佐美(usamy)的魔杖「魔法滴溜溜」可以借给别人吗?——不,不可以。在宇佐美(usamy)死后,有数个情报机构的探员潜入了你家,尝试着使用魔杖,但都失败了」
这件事,连奈奈也不知道。
「……魔法少女的变身道具,是无法借给别人的。这是基于热力学第二定律得出的重要推论。……然而,Magical宇佐美(usamy)的『魔法滴溜溜』是迄今为止观测到的唯一例外。全世界的学者、军人、政治家都渴望知道其中的原因,但——」
「那么难的事情,我可不懂……。我只是一个高中生,学的又是文科……」
「……不,你是懂的,而且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你不是『藏着不说』,而只是『不愿回想起来』。……解开秘密的钥匙,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
从十一年前起,宇佐美奈奈的人生便陷入了複杂和秘密的交织。
而眼前的黑魔法少女,却要将她的人生变得更加複杂而神秘。
「……回想起来吧,宇佐美奈奈——不,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的〇〇、〇〇〇〇〇」
「我、是……」
Viy伸出戴着长手套的手指,轻轻碰触奈奈的额头……。
2
二十一点三十一分,真白正幸,世田谷区某处
二十四岁的真白正幸虽年纪轻轻,却已是着名玩具公司WHITE企画·开发部门的课长。
虽然与公司社长之孙这一身份不无关係,这一点也经常招致指责与艳羡——但,很少有人因他「过于年轻」而表示批评。
这只是因为他的长相。
若比作动物的话,只可能是「熊」。满脸的络腮鬍子,加上高大而略显肥硕的身躯,还有那标誌性的太阳镜,怎么看都是「历经苦难的老手」模样,没人会认为他是「入职第二年的新人」。
他正开着一辆国产小货车(sedan)。车内的广播中传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不好了!刚才一个魔法少女把大楼炸飞了!从手杖里射出了光线,把墙壁——!!」
那是现场记者的声音。似乎是小队中年纪最小的魔法少女毁坏了建筑的一部分。
虽然记者大喊大叫,十分激动,但由于是广播,无从得知实际的受损情况。有可能只是记者看不惯魔法少女而故意夸张地喊叫。这种事很常见。
总之,那应该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该来的迟早会来。他知道那群孩子早晚会干出来的。
(手枪和魔杖对战吗……。新一代的孩子们都是这样。和街头的流浪汉还有不良分子有什么区别呢)
现场的记者使用「穿着百褶服的暴力组织」「拿着魔杖的不良分子」等词语进行描述,实在是很恰当。
驱逐城市中罪恶的她们,其实与被驱逐的一方并无多少区别,只是穿的衣服不太一样罢了。
虽然她们战斗的对象是手枪的贩卖团伙,然而究其本因,造成这一局面的却是魔法少女。最近也有说法称,正是因为她们无差别地袭击暴力组织的事务所,才造成了枪支和麻药的贩卖者充斥在街头。周刊杂誌上写到,遇袭后倖存的组织成员霸佔了无人看管的库存。
还有人说「应该由政府管理魔法少女」。这一说法也不无道理,毕竟绝大多数世人并不拥有可以施展魔法的手杖。
(居然会把魔杖指向人类……我们那会儿可没做过那种事——)
没有人将魔杖对準人类。除了Sweet*贝莉以外。
然而最近,这个陈述也变成了历史。
若是在平常,听到有关魔法少女的新闻,正幸总会皱起面孔。
不过今晚却有些不同。
他的心情好极了,差不多是这一个月来最好的时候。
真白正幸将收音机调到歌曲栏目的频道,脚下用力,以超过限速十公里的速度飞驰过街道。
他要传达一件「重要通知」——目的地正是空蕩的新潮商店的二楼「潇洒*天使小屋」。
这个满脸鬍子的男人,曾经是一名魔法少女。
第三代魔法少女「潇洒天使Sweet*米尔柯」——这便是十年前他的名字。
他曾隶属于魔法少女小队「魔法甜蜜潇洒天使」。这个「潇洒*天使小屋」原本也是她们的秘密基地。把宇佐美奈奈藏在这里的,也是他与妻子里子二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阶梯,只为了更快一些见到奈奈。他冲到天使小屋的隐蔽房门——在不知情者看来,那只是一面镜子——前,猛地将其打开。
「奈奈,成功了!已经不用再藏着了!」
这就是他的「重要通知」。
在正幸的交涉下,警方撤回了逮捕令。
所以,奈奈不会再受到警方的追捕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道上,像以前那样背起书包上学了。
正幸不惜超速,只是为了看到奈奈开心的表情——但很不幸,他还要多等一阵。
在隐藏的房间里,他看到的是——
「!?奈奈……!!」
奈奈倒在地上的身影。
以及站在她旁边的,戴着面具的黑魔法少女。
「你是、谁……?」
听到正幸的疑问,一身黑衣的幼女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了,Sweet*米尔柯」
她叫出了他过去的名字。儘管面前的他与过去判若两人,她却仍然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