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爸爸被裁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事不妙了！」

在大楼地底的虏虏舞秘密基地某个房间，司令官秘书查达许失声大叫。此处彷彿冥界一般，有着坚硬粗糙的黑色岩壁、昏黄的灯光，还有哥德式的桌椅。桌上有一份标题写着「吃过点心要记得刷牙喔」的报纸摊开放着，墙上的大荧幕正在播放晚间新闻节目，记者以热烈的语气述说星凪町出现了正义伙伴一事。

「降临在星凪町的清纯少女们，自称是甜蜜蛋糕师，她们从虏虏舞的魔掌之中救出了星凪町第一国小，保护了收纳毕业生回忆的时光胶囊。」

「成为战场的校园，目前正在由鹰司建设公司的工作人员发挥爱心进行填补工程，看到新闻而聚集在国小的毕业生也大力协助，现场充斥着一股欢欣和乐的气氛。」

「这一切都是托甜蜜蛋糕师之福。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本台记者将会继续为您追蹤採访。」

「咈咈咈咈……星凪町已经有五十年不曾出现正义的伙伴了，她们叫做甜蜜蛋糕师，还用鲜艳的颜色来命名啊。咈咈咈咈……五十年前星凪町的正义伙伴，我记得是叫做……」

「都这种时候了，拜託别在啰里啰嗦地回忆过往啦，塔朗泰拉博士。」查达许直接了当地打断他的话。

「现在没时间跟你閑扯了。唉，目前正是进攻星凪町计画进行了六成的重要时期，偏偏出现了『正义的伙伴』！我们不是已经消灭歌姬，不可能再有正义伙伴诞生了吗？如果她们真的是正义的伙伴，那么歌姬……」

弥赛特冷冷的声音接下去说：「……歌姬应该没有消失……你是这个意思吧？」

塔朗泰拉疑惑地说：「难道说，这是新歌姬诞生的预兆……不，说不定新歌姬早就在哪悄悄诞生了，咈咈咈咈……」

查达许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从过去的记录来看，星凪町几十年才会诞生一次歌姬。上次的歌姬被消灭至今还不到十年呢。这也太快了吧？」

「咈咈咈……只知道看过去的例子是不行的喔。年轻人的脑袋应该要灵活一点嘛……好啦，先放轻鬆一下吧。」

「塔朗泰拉博士，你怎么还这么有闲情逸緻啊？现在可是面临了关乎组织存亡的大事件耶！阿勒曼徳司令官也别默不吭声，请说些什么吧！」

查达许一回头，只看见铺有皮草靠垫、天鹅绒坐垫，富丽堂皇又有威严的椅子，却看不见上司的身影。

「咦？奇怪？阿勒曼徳司令官……？」

擦汗大圩对着房间四处张望。

「阿勒曼徳司令官大概在三十分钟前就换好衣服下班了……」

弥赛特以冷漠的声音告知。

「什么——」

查达许错愕得说不出话，塔朗泰拉一边舔舌一边说：「咈咈咈咈……因为快到晚餐时间了吧。今天的餐点是什么呢……」

「这个炸猪排有够好吃耶，爸爸！」

晚上的餐桌摆满了裹上酥脆面衣炸成的猪排、茶碗蒸、腌渍白菜，以及海带芽味噌汤，美梦坐在桌前，开怀地讚美优介。

优介坐在她面前，那曲线深邃的端整脸庞也欣喜地笑开了。

「喔喔，真的吗？换了炸油果然是对的！」

「嗯，面衣毫不油腻，酥脆又爽口。猪排包含肉汁柔软美味，就算再多我也吃得下喔。」

「是吗是吗？那就尽量多吃一点吧！猪排的酱料如何呢？我还加了苹果汁喔。」

「很适合耶，又香又甜，让人觉得好幸福~~」

「嗯嗯，听到美梦这样说，爸爸也好幸福喔~~」

优介笑容满面地点头。这个星期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美梦，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因此他开心得不得了。

「那个，爸爸啊，我今天碰上了非~~~~~常棒的事喔。」

「喔？是什么啊？」

「嘿嘿，不告诉你~~」

美梦笑眯眯地说。

「不可以瞒着爸爸喔~~美梦。」

「嘿嘿嘿，要对爸爸保密啦~~」

就在美梦愉快说笑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抱歉打扰了！阿勒曼徳司令官！」

客厅大门打开，查达许、弥赛特、塔朗泰拉，这几个固定成员一起走了进来。

查达许看见优介拿着筷子，而筷子前端夹着切好的炸猪排，就「唔唔……」沉吟片刻，把手贴在额上。

「这炸猪排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要用炸猪排来祈祷敌人获得胜利吗？好死不死偏偏是炸猪排。你这个人实在是……」

优介额上冒出青筋。

「你是专程来抱怨我家晚餐的菜单吗？查达许！」

「『塔』的大干部会议已经送来了出席通知书耶！」

「什么？」优介的表情也变了。

跟在后面的弥赛特、塔朗泰拉也流露出複杂的脸色。

「上面的人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很合理的。不该出现的正义伙伴，犹如晴天霹雳突然现身，击溃整支部队，把魔兽打得一败涂地，这些事还被媒体大肆报道出来呢。」

美梦的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她一向不想听到优介工作的事，但是现在却紧张地屏息倾听。

所幸，美梦成为正义伙伴的一员，还有她就是把魔兽打得一败涂地的头号兇手之事，好像都还没被揭穿。

电视新闻虽然播放出来某人拍下的影像，但是学校的老师和朋友什么都没说。或许变身之后，真的会有特殊防护髮挥遮蔽效果，让她们就算被看到脸也不会泄露真正身份吧。这么一说，美梦也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重播卡通，里面穿着水手服作战的少女们虽然变身后也露出面孔，却没有人发现她们的真正身份。

查达许朝优介探出上身，表情严肃地说：「上面的人没有料到正义的伙伴会出现，所以正在大发雷霆。如果不提出能让大干部会议满意的对策，或许会被降级，不，如果继续任凭甜蜜蛋糕师欺压，司令官就会被上面的人批评太过无能，说不定还会被裁员喔！」

「真的吗？」美梦站起来大叫。

查达许露出「糟了」的表情。

美梦走到查达许面前，眼睛发亮地靠过去。

「爸爸真的会被裁员吗？这是真的吗？只要甜蜜蛋糕师继续打败虏虏舞的不对，爸爸就绝对会被开除吗？甜蜜蛋糕师要打赢多少次，爸爸才会被开除呢？告诉我嘛，到底是怎样，淳平！」

被称为淳平的查达许慌张地说：「哇！请不要叫我的本名啦，美梦！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在美梦面前说这些话。」

「淳平不需要道歉啊。更重要的是，虏虏舞的高层人士真的生气了吗？要再让他们生气到什么程度，爸爸才会被开除呢？」

优介的眼中突然落下泪水。

「美梦~~~没想到你会为了爸爸的事情这么担心，爸爸真是、爸爸真是太高兴了~~~~~~~！」

「唔唔，女儿就算进入了叛逆期，对父亲的关怀还是这么深厚。真是一段佳话。」

塔朗泰拉也深受感动地用手指抹抹眼角。在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伸出一双手去拿餐桌上的猪排。

优介一把抱住美梦。

「你放心吧！美梦！爸爸一定会用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上层那些人的！正义的伙伴算什么嘛！爸爸才不会让那些人破坏爸爸和美梦和平的家庭生活！为了美梦，爸爸一定会更努力！」

「就是啊，美梦。我也不会让美梦的爸爸这么容易遭受降职的。」

「我也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守护阿勒曼徳司令官！」

查达许和弥赛特依次发言，塔朗泰拉也一边咀嚼口中食物，一边说：「姆姆，我这天才魔道博士也会继续追随司令官大人。」

（……总觉得大家好像误会什么了。）

美梦在优介的怀中，心情複杂地想着。

优介放开美梦，穿上了不知从哪抓来的毛皮披风，俐落地掀起。

「走吧！弥赛特！查达许！塔朗泰拉！现在立刻召开作战会议！」

「我等这句话很久了！阿勒曼徳司令官！」

查达许喜不自胜地应和，然后由优介带头，一行人鱼贯走出。

「……难道爸爸的干劲也被激发出来了吗？」

美梦心情越来越複杂地自言自语。但是，她很快又恢複开朗，露出笑容。

她没想到正义的伙伴会这么快就发挥影响力。只要甜蜜蛋糕师继续保持胜利，在虏虏舞被毁灭之前，优介一定会被开除的。

「太好了！万岁！」

美梦长久期盼的，跟平凡爸爸安稳生活的景象飞入了她的脑海，如果优介离开虏虏舞，就不会在用餐时被叫出去，也不会经常有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冲进她家客厅。

或许可以搬出这栋大楼，还能把朋友找来家里……

（对了，我得快点找新房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犹豫。

（搬家到底需要花多少钱呢？）

在这栋大楼里迁居的时候，其他住户都会来帮忙，买来招待那些人的特级寿司都是用虏虏舞的经费支付，美梦一家人完全没有金钱负担。但是，如果优介被虏虏舞开除了，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找虏虏舞的员工来帮忙搬家了。

「啊！这么一说，租新房子也要付押金、礼金，还有中介费呢。」

（正常情况要付等于两个月房租的押金、两个月房租的礼金，给不动产公司的中介费也要一个月房租……如果要在市区找两房一厅的房子，租金大概是每月十五万……不对，我们的家具和杂物太多了，两房一厅一定塞不下去。）

（如果要在市区租四房的公寓……呃……）

才粗略算一下，就轻易突破百万元，美梦不由得觉得胸口郁闷。

她跑到客厅角落的柜子，打开最下层抽屉，拿出家计薄确认存款金额。

虽然优介每个月都领到不少薪水，但是他对服装、餐具、食材都很讲究，花起钱来就像流水一样，所以开销也相当惊人。

美梦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看着账面上的数字。看到最后一行的余额，她的口中流泄出悲痛的声音。

「三……三千两百三十二元。」

就算髮薪日将近，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样看来，根本连屋龄五十年、没有浴室、还得共用厕所的破烂公寓也租不起了。银行想必也不可能把钱借给没有任何抵押的失业者。

「唉……」

美梦的脑袋又浮出新的问题。

「爸爸有办法立刻找到新工作吗？」

她听说现在非常不景气，被裁员的上班族很难找到新工作，而且，会有愿意僱用「那样的」优介的普通公司吗？

再说，履历表上的经历一栏又该怎么写？

如果他在面试时说「我到二十九岁为止都是个悠閑的打工族」、「偶尔会在国小或国中的校园里作乱」、「专长是帅气地掀起毛皮披风」这种话，恐怕会被面试主管回答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美梦拿着余额仅剩三千两百三十二元的家计薄，陷入低潮。

「怎么办啦~~~~！怎么可能会愿意僱用这么异常的爸爸的奇特公司嘛~~~~~~！」

隔天早晨，优介看起来很没精神。大概是跟查达许他们彻夜讨论要呈交给大干部会议的报告，他眼睛充满血丝，头髮乱七八糟。

即使如此，他也不愿让美梦担心。

「今天早上的鬆饼煎得很蓬鬆、很有弹性喔。好了，快趁热吃吧。」

他一大早就拙劣地装帅，更让美梦感到心痛。

美梦拿着刀叉，停止动作。

「嗯？现在应该要笑才对吧，美梦？」

优介认真地说，美梦叹了一口气，放下刀叉。

「……爸爸。」

「怎么了？你不吃了吗？」

「我有事想问爸爸。」

「什么事？」

「爸爸是大学毕业吗？」

优介直率地回答。

「不是。」

「那么专科学校，或是职业训练学校呢？」

「我只待过虏虏舞的训练班。」

「有没有英文检定、电脑检定、会计检定之类的证明呢？」

「没有。」

「至少应该有驾照吧？」

美梦想到了计程车司机或卡车司机之类的职业，跑长途的卡车司机很少有跟人应对的机会，好像不用太过烦恼职场人际关係，说不定很适合爸爸……

但是，优介还是乾脆地说：「没有，我从十几岁开始就热衷工作，所以没空去驾驶训练班。」

「十几岁……爸爸到底是什么时候加入虏虏舞的？」

「唔……是在国小毕业之前，所以大概是十二岁吧。」

「等一下！」

美梦忍不住大叫。她觉得，刚才好像听见了不能忽视的事情……

「你应该有『好好读完国小』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