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色全都消失了。
水岛圣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全都消失了。就在一瞬间以前,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还可以看见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的街景,还有这条已经走过上百回的马路。这是一条稍稍向右拐的缓坡,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圣美看到拐弯处的交通信号灯变成了黄色。
圣美眨了眨眼睛,却依然无法收回视线。她用力闭上眼,然后又再一次睁开,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刚才还在前方行驶着的白色轿车、在公共汽车站停着的巴士的尾灯、匆匆赶路的一群女高中生,这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蹤。圣美慌张地收回视线,想确认一下自己手里的方向盘。但她马上就呆住了,方向盘不见了,甚至连自己的双手也不知去向了。本该被安全带固定着的上半身,理应踩在油门上的右脚,都已经不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黑暗!
圣美觉得周围好像有波浪在缓缓起伏,而自己正赤身裸体地悬浮在这温热而黏稠的液体中。衣服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是那个梦!圣美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每年的平安夜都会做那个同样的梦。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在黑暗的世界里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蠕动。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梦,直到现在都从未间断过,圣美忽然明白。她现在进入了那个梦境。但令她迷惑的是,这个梦为什么会发生在此时此地。这个梦境的出现就像星体的运行一般很有规律,绝不会在平安夜以外的时间出现。而且,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闯入梦境的情况发生。
圣美髮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手和脚都已经没有了知觉,或者更準确地说是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还有头部、胸和腰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虫子一样又细又长的身体。圣美浑身哆嗦着,在这个黏糊糊的黑暗世界里缓缓前行。
这里到底是哪儿?圣美反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身体似乎认识这个地方,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以前,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圣美确实也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在黑暗里什么也不知道,只有身体随波逐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昨天,还是许多年前?抑或是更遥远的过去?圣美不记得了。在这黑暗里,圣美甚至无法确定究竟时间有没有流逝。
忽然,圣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发生变化了:身体里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正在缓缓分裂成两个部分,与此同时,整个身体的中部也开始渐渐变细,身体的两端缓缓地向相反的方向流动。
圣美明白,自己现在正在分裂。
她感觉到时间在平静地、非常缓慢地向前流逝。
这里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又是什么?这些细小的问题圣美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她就想这样任自己悬浮在这黑暗的世界里。身体的分裂还在继续,身体缓缓地撕裂成两半,没有疼痛。一切都很镇静,没有躁动感。身体自然地进行着分裂。很安静,一切都很安静。
圣美让所有的神经都鬆弛下来,舒适地任由身体随波逐流。就像刚才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地消失一般,现在它们又不可思议地重新出现了。她又看到了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圣美眨了眨眼睛,将视线移向前方。
眼前有一根粗大的电线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