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的少年亘,平静的家庭生活突遭重大变故,父亲抛家弃子离家出走,母亲悲痛欲绝自寻短见。
在他彷徨无助、万念俱灰的时刻,内心隐蔽的意志开启了另一个空间——『幻界』,那里居住着可以扭转人类命运的女神,所有成功到达『命运之塔』的勇者都将得到女神的祝福。他想要唤醒父亲、救回母亲,重返昔日快乐的家庭生活。于是,在『幽灵』出没的大楼里,他推开了幻界之门『要御扉』……
第二部
第二十一章伤心沼泽第
第二十二章亚兹赫云
第二十三章黑暗的水
第二十四章死亡黑影
第二十五章北方凶星
第二十六章前往萨卡瓦老家
第二十七章重逢
第二十八章萨卡瓦的长老
第二十九章鲁鲁德国营天文台
第三十章帕克桑博士如是说
第三十一章第二颗宝玉
第三十二章亘
第三十三章逃亡者
第三十四章呼唤者
第三十五章利利斯的惨状
第三十六章西斯蒂娜的地牢
第三十七章乔佐的翅膀
第三十八章冰封之都
第三十九章教王
第四十章分隔的心
第四十一章加萨拉之夜
第四十二章深夜的对话
第四十三章暗杀计画
第四十四章逃出加萨拉
第四十五章皇都索列布里亚
第四十六章常暗之境
第四十七章龙之岛
第四十八章毁灭皇都
第四十九章镜厅
第五十章分手
第五十一章旅客之路
第五十二章亘独闯前路
第五十三章可以取回的东西
第五十四章决斗
第五十五章命运之塔
第五十六章亘的心愿
终章
二十一伤心沼泽
亘被风捲起,向着黑夜之巅飞翔,高得令人眩晕……
看见星星,从眼底浮云间隙,看得见街市灯火。一当被吸入龙捲风中央,便静得不可思议,不断上升的气流宛如母亲抱腰般轻柔地托着亘,不使他坠落地面。
不一会儿,高度渐降,来到云层下。无从估计已被带出多远。俯视脚下,是一片昏暗,分辨不清是屋顶、牧场抑或山边。不过,高度仍在下降,似乎并不是龙捲风在下降,而是亘在龙捲风内的位置逐渐下降而已。
不久,脚踩到地面了。一离开龙捲风的环境,亘就像突然想起右腿的伤一样,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一下子歪倒在地上。这里是湿湿乎乎的土——不,是泥浆海似的地方。
猛一醒悟回头望去,正好看见银色龙捲风的尾巴,隐没入云层之中。天空仍旧晦暗,星辉闪烁。
虽然美鹤说,亘被刮往何处他管不了,可那龙捲风真是轻柔,救人于危难中。与在加萨拉被关于拘留所的原因不同,这次确是死亡迫在眼前。
——那小子已两次救我的命了。
身下泥土虽冷,但柔软。冷气侵骨,把人都要冻僵了。总而言子,瘫坐在这种地方不是办法,他想站起来,但太滑,没有成功。想抓住个什么东西,但视野所及,草倒是长得好,是些芒草、苇草之类的,借不上劲。
到亘儘力用双腿站立起来时,已浑身沾满泥浆。包扎伤腿的绑带也黑乎乎的。不早点弄乾凈的话——妈妈是怎么说的,可能要染上可怕的破伤风惑者败血症呢。
拨开芦苇似的草前行,穿越草丛,前方是漆黑的平地,非常宽阔。走近看,才知道平地并非广场,而是沼泽。水面在夜风下微微蕩漾,反射着星光。站在沉睡般波澜不惊的沼畔,置身清凉的空气中。
亘打了个喷嚏,身体颤抖起来。
这是在哪儿?一片漆黑,简直要冻僵了。
借着星光,环顾四周。沼泽很大,看不到边。长满类似苇草芒草的湿地,似乎也同样宽广。
只有一个地方——圆形的茂密树林,呈现在亘右前方。在碗状的树林中央,似乎亮着微弱的光。亘凝神注目良久,看自己是否把接近地平线的星辉,误认作是树林之中的微光。但看不清。
亘双手抱肩,摩挲着增加哪怕些微的暖意,迈开步子,总之得走动,不能在此乾等着得肺炎,走起来会暖一些,说不定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亘缓慢地向前走,随着接近树林,可判明那亮光不是星光了。亮光不是在闪烁,而是在摇晃。大概是提灯或松明吧。有人——
湿原上感觉不到有生物的气息,清冷彻骨,但随着接近树林,听得见「咕、咕」的野鸟叫声。再进一步,看见了林中小小的三角形屋顶。比拉奥导师的小屋小一号的小房子建在林间,彷彿有意躲藏起来。从远处望见的亮光,毫无疑问是小屋透光的窗户。
亘敲门打招呼:「对不起,没有人吗?打扰啦。」
没有回答。亘继续敲门。「我是路过的人,迷路了,不知该怎么办。屋里有人吗?」
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向里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袍、脑袋包在头巾里的小个子窥视着来人。
「啊,很抱歉,半夜三更的。」亘低头致意,「我迷路了。看见亮光,便过来了。可以让我休息一下吗?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头巾下传来令人意外的、轻柔的声音:「你受伤了哩。」
这是个女人。亘望向扶住门板的手指。纤长白皙的手指。
「请进。给你处理一下吧。」
女人退到一旁,让亘进屋。小屋里暖炉烧得正旺。窗边煤油灯放出光芒。暖炉旁的摇椅轻轻晃动着,她刚才就坐在这摇椅上?
女人让亘坐在小木凳上,麻利地为他处理了伤口。还给了亘一杯热的甜饮。
「谢谢。真是多亏您了。」
对于亘表示的谢意,女人的头巾点了一点,接受了。看不见她的脸。因为她头脸一直被头巾包严了。
「换换衣服比较好吧。不过,没有你合身的衣服呢。」
「没关係。」
「至少也得换一下衬衣。衬衣大一点也没关係。」
有了乾爽清洁的衬衣,真是太好了。女人收拾起亘脱下的衬衣和解下的绷带,走出屋子。
狭窄的小屋里家具不多,似乎别无他人了。摇椅的篮子里,放有黑糊糊的线球和刚开始编织的衣物。亘已缓过气来,好奇心随之而来,他探头窥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是很小的衣物——像是给婴儿穿的,还有袜子,也是很小的。那么说,这个人有孩子?
可如果是那样,也有奇怪之处。篮子里的毛线和正在编织的东西,都黑色的。给婴儿穿的东西,岂有用黑色毛线编织的吗?
——那个人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哩。
「那个……」因女人返回了,亘问道,「队不起,您莫非是魔导士?」
女人停止了动作,仔细打量着亘。
「不不,因为一直带着头巾。或者,您是读星人?独居在此进行研究?」
包着头巾的头低垂了下来,女人走到摇椅旁,坐下来,小声说道:「我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吧。」
极其哀伤的语气。
「马上要天亮了。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了。走出这个森林的另一边,就会有一条小路,不用多久,就会到达叫作「提亚兹赫云」的镇子。去找镇长,他会热情地招待过路人的。」
「明白了。」亘郑重地低头致谢,「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很抱歉我问了失礼的事情。不过——那个,我、当时很为难,所以太高兴了,太谢谢了。我很想知道大恩人的名字和样子,所以就……」
女人稍微歪一下头。然后抬起白皙的手,取下头巾。
亘心中大叫一声:啊!
——她是田中理香子。
父亲的情人。父亲抛弃母亲和亘离家出走的原因。而她竟还上门声讨母亲。
长得一模一样:像得令人厌恶。
「抱歉之前失礼了。」女人和缓地说。她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双眉和眼角无力地垂下,与田中理香子一来就要干架的撅起的嘴角、上挑的眼角完全不一样。
不过,连发自唇间的声音也极相似。至少令人想像,那理香子平静地说话时,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嘛,一直就是这身丧服打扮,所以直到刚才,都忘记了自己戴着头巾。「
亘说不出话。这反倒好。因为他如果能说话,肯定会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
「你怎么啦?如此惊讶?」
女人说着,迈前半步。亘后退一步。
「呵……」女人困惑地单手托腮,说道,「是我吓着你了吗?如果是的话,很抱歉。可,这是为什么呢?」
「很抱歉,」这种话,如果是田中理香子,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于是,亘多少恢複正常了。这里是幻界,不是现世。那个女人不可能在这里。
「对、对不起,」亘摇摇头,「您跟我认识的人非常像,我大吃一惊。」
「原来是这样。」女人点点头。不过,仍旧没有笑容,连应酬式笑容也没有。是沉浸在哀伤的深渊里吗?
「您刚才说过『丧服打扮』,发生了很伤心的事情吗?」
女人轻轻走到窗边,熄灭了煤油灯,然后点点头。
「这个人沼泽叫作『伤心沼泽』。」
即使煤油灯熄灭了,小屋内仍微明可辨。的确开始天亮了。亘也走过来,与女人并站在窗边,从这里可以眺望黑色沼泽的水面。
「只有极其悲伤的人,才准许生活在沼泽边上。如果哀伤消失了,就必须离开沼泽。住在这里期间,只能穿黑色衣服。离开时,把黑衣投进沼泽里。」
「不露笑容也是规定吗?」
「对,在这里期间地这样。」
「是谁定的呢?」
「是提亚兹赫云的法令。」
女人低下头,不知何故,用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肚腹:「我原先是那个镇上的居民。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亘终于醒悟到她的举动了。难以置信。不过……
「您腹中有孩子了吧?」
女人更深地低下了头:「是的……」
这一点也跟田中理香子一样。那个女人说过,她和爸爸有了孩子。一模一样。是偶然?或者?幻界和现世有某种同步之处?
「你怎么了?」女人窥看一下亘的脸,「你直冒冷汗……可能是过沼泽地感冒了吧。」
亘拚命想用这句充满关切的话来管住自己混乱的心绪。这个人不是那个女人。因为她是那么富于同情心。这个人的生活态度,肯定跟那个女人,截然不同。
有了孩子,本该是很可喜的、开心的事情,可这个人却很伤心。对了,一定是这孩子的父亲,即这个人爱着的人亡故了,所以隐居在这里,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哀痛不已。肯定是的。
「请鼓起精神吧。」亘说道。没关係。我也能亲切待她。因为她不是那个女人。
女人抬起头,看着亘。这是,正在上升的朝阳正照在她脸上。与理香子一模一样的脸上映着金光。看着她善良的眼眸,亘还是感到怒气沖沖,他急急地把它封闭在心里。不对,不对!这是另一个人!
「好孩子,谢谢你。」
女人轻抚亘的肩头,把他推向小屋门口。
「不过,你得离开了。你安慰我说的话,请不要告诉提亚兹赫云镇的人。」
然后,她连一句「再见」也没说,便关上了小屋的门。
亘绕到屋后,看见了穿越树林的小道。这里不如沼泽边潮湿,亘耳听小鸟们清晨的相互问候之声,慢慢迈开了脚步。穿过树林,小路随即变宽,是宽敞的大路,由达鲁巴巴车的车辙印,有箭头标誌的路标。
「提亚兹赫云就在前方。「
在压有般的漂亮字体下,有一行潦草的字:
「你若幸福,就与你无缘的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