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这种感觉令人怀念。被强壮又可靠的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来摇去——嗓门虽大却很舒服的声音,如此一来,自己就能安安稳稳地进入梦乡。
「红、知红!」
刚刚才打了个盹儿,摇晃身体的动作突然变得激烈,视线猛烈地上下左右晃动,彷彿一个不小心,魂灵便会被摇得飞出身体似的。
「哇!哇哇……等、等一下啊,别摇了!」
死神三号从酣甜的好梦中清醒,两眼啪地睁开。她刚刚似乎是呈现昏迷的状态。总觉得—〡记忆朦朦胧胧,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才造成现在这种状况?
「知红!你终于醒啦!」
脑海仍旧混沌的时候,眼前立刻出现一名令世人见之丧胆的男人。豪迈粗犷的下颚,以及如战国武将般满脸的落腮鬍。他的眼光锐利、炯炯有神,一副会把人给吃掉的兇恶模样。
啊——
「呃上
「怎么了?为什么你又昏过去了?放心吧,是我,花山严一郎啊!」
「因为一醒来时就看到父亲,把我吓了一大跳。」她呻吟着,并试图让僵硬的身体坐起来。
「父亲?」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称谓,突然感到有些讶异,脑筋逐渐开始运转。
对了——她为了营救花山而潜入灵异现象对策局的本部大楼,曾经跟「蜘蛛」有过一番激烈的打斗,突然镇上的人一个个变成了动物,然后……
然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隐隐约约想不太起来。在变成动物的初期时,还保有自我意识,但后来好像因为某种原因而完全变成了动物。如今却根本想不出来自己现在在哪个地方?又在做什么?
不过,总算达成了拯救花山的目的。这个养育自己的亲人,也许有办法挽回死神二号——平冢雷蝶——所支配的灵异现象对策局,职称为前灵异现象对策局副局长的男人,也许就是因为将他拯救出来,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不过,太好了,幸好父亲平安无事上她安心地叹口气,重新望向花山——
「啊!」死神突然顿时全身僵硬。因为面具不知掉到哪里去,暴露在阳光下的素颜逐渐泛红。看到死神的模样花山歪着头,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知红,为什么突然这个表情!」
「你这个大变态!」
咚!砰!
因为西洋刀跟手榴弹都不在手边,所以她只好用拳头狠狠揍过去。连铁板都会被死神的神力给揍得凹下去,花山当然也被揍得弯腰当场倒地。
「好痛……你突然发什么疯啦?知红!」
但他马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气愤地抱怨着:「而且,你竟然说我变态?这是对恩重如山的父亲该说的话吗?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下流无耻的性癖好呢!」
「这是全裸的人该说的话吗?你这个大变态!大笨蛋!暴露狂!」
死神疯狂地大喊大叫,花山则用穿着衣服时,听起来便很威严的声音向她解释:「嗯,我的确是没穿衣服啦,不过……」
「再见了,永别了,变态父亲,感谢你至今养育我的恩情——为了让你不再活得那么丢脸,知红会尽量给你个痛快,好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啊啊啊啊!」
死神不顾花山的解释用力地掐住他脖子。这是死神对堕落成变态暴露狂的父亲所拥有的最后怜悯,但看来花山并不喜欢,死命的抵抗。
他一出生就是长这副德性,而这对初次看到男人裸体的死神来说,却是极大的刺激。浑身肌肉的男性躯体,加上浓郁的体毛,这简直就是严重的性骚扰,一团性骚扰的大肉块。
「等一下啊!你冷静一点,我没穿衣服是有原因的啦!」花山好不容易从残酷的绞刑逃脱,以令人无法直视的全裸身体继续解释:「我们刚刚还只是动物吧?那个时候穿的衣服早就都脱掉啦,所以我绝不是因为感到被人看有快感,才赤身裸体的啊!」
「啊——」
对了,他们曾经变成动物,动物大都是赤身露体的,没理由要穿衣服,而他们刚刚才从那个状态变回人样——
唔?
「……」死神忽然感到不安,迅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啊,幸好我有穿衣服。」
「所以你可要感谢我哦,因为我把掉在那边的衣服先给你穿了。」
花山露出自以为是的表情,但死神仍然杀气腾腾。
「既然帮我穿上衣服,那也就是说——父亲,你看到我的身体了吧?你看到尚未出嫁的少女裸体!哇啊啊啊!我要揍到你失去记忆!飞吧飞吧记忆!去死去死吧记忆!」
「知红!等一下,别什么事都用暴力解决啊!」
花山赶紧逃出死神魔掌,拿起某个兽化人遗留下来的小衣服穿上。虽然很不想随便捡掉在路上的衣服穿,但总比光着身体走在大街上好得多。
「唉!」死神总算收起羞耻心,长长地叹口气并观望四周的景象。周围全都是跟自己一样,陷入混乱而不知所措,一丝不挂的人类,这幅脱离现实的光景实在很糟糕。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习惯穿他人的衣服而皱着眉,死神一脸纳闷地问着花山。这么说来——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地跟他谈话了。
「唔,我也被搞糊涂了。」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得到他的高大身躯,粗大的手指摸着下颚说:「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使得每个人都变成了动物,而如今又迅速变回原来的样子——也许是这场雨把我们变回人类的。」
小到称不上是毛毛雨的淡淡雨丝,从覆盖着天空颜色怪异的云朵缓缓降落。这场雨看来的确不是大自然的产物,感觉很不寻常。
花山望着邻近的建筑物,发挥一如往常的行动力。
「总之,我们不能就这么呆愣在这边吧?好不容易才克服重重关卡逃出那间地牢,我们必须立即重整旗鼓,阻止平冢雷蝶的阴谋。知红,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当我们的藏身之处?可能的话,我想先联络到乱崎家以及前任局长——」
「好,这个嘛……」死神想了想后,点头回答:「灵异现象对策局若真的有心,就会立即着手调查—我目前是住在饭店里的。总之,请你先到那里吧,那里可以打电话,也可以暂时避避雨上
淋了雨水的长头髮又湿又重,死神拉着花山的手往前走。
「往这边走。目前这种情况,想必连灵异现象对策局也一团混乱。虽然暂且没空理我们,但我们也不能因此袖手旁观吧?」
「嗯,你说的没错,那我们走吧——麻烦你了,知红。」
「哪里哪里,这点小事微不足道,只不过是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情而已啦!」
死神娇笑着,跟小时候一样抱着花山健壮的手臂,这画面就如同一般的父女一样。
◆◆◆
虽然兽化事件因盖柏克博士施放雨云散布中和剂得到顺利解决,但堆积如山的种种问题仍旧留在原处,人们一一克服这些难关,经过两个星期,如今总算回到普通的生活。
「呵——」
重伤大愈后,几乎不留半点伤疤的乱崎帝架,嘴上带着稳重的笑容,一边望着人们正在修理到处被凶暴化动物所破坏的建筑物,一边悠哉地散着步。
那次事件之后,镇上的模样一点一滴的在改变。在人类VS动物总选举最后——凶华正一一实现向斑斑保证过的事。
虽然数量还不是很多,但已经有一些动物在镇上自由地走来走去——也常常看到有人会拿东西给那些动物吃。变成动物的那段期间,人们因为得不到食物感受到了饥饿的痛苦。许多人因此对动物们有了感情,能以同理心相待。
凶华如同往常一样,发动强权逼迫政府修改法律,全面禁止将动物做宠物饲养或关入动物园等隔离的行为,并修改出让城镇上的人们保护它们,以及人与动物共存的机制;不过,也有很多试办错误的情况,造成许多人困扰。
帝架对向它打招呼的大象点点头,走在街道上往目标前进。
今天帝架决定要去找许久不见的斑斑。它因为帝架捨命救自己而大受打击,最后看到斑斑时,它一脸悲痛地频频向自己道歉。
帝架并不在意这件事。以前—〡差点被斑马踩死时也是斑斑救了它,能够在褐色皇帝互相残杀的杀戮中活下来,也全靠斑斑所教授的战斗技巧。
所以这只是彼此彼此罢了。
没有所谓谁亏欠谁,帝架所希望的是——能〢次跟它像过去一样亲密地来往,如此而已。遭受命运无情的打击,在兽化事件也得不到回应,兀白痛苦沮丧落寞的斑斑,帝架希望能替它加油打气。
孩童时期总是大力帮助自己的狮子。
从那时起,就一直是支撑自己的好朋友。
帝架由衷珍惜这位满身伤痕的同胞。必须跟斑斑重修旧好—〡这是它向优歌保证过的。
「应该是这里吧?」
斑斑跟帝架约在中央街的大型医院。这是为了让千花加入乱崎家,让凶华伪造DNA的地方。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好长一段时间了。帝架想,自己应该也成长了一些吧?
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因为害怕受伤害而远离苦难,逃避争端。为了避免重蹈褐色皇帝血脉们的悲剧——拚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不过,家人们已经准许它,不必再活得如此卑微。
重新来过吧!重新回到与斑斑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就算失败也无妨,反正还有很多时间。比起趴在地上什么也不做,一步步地开始改变自己及整个世界,还比较有意义。
「嗨!」
当帝架这么想时,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它。定眼一看,一头再熟悉不过,拥有深红色瞳孔的狮子,从医院的自动门走了出来〡—斑斑出现在那里。
看到它的外表,虽然帝架感到有些不一样,但仍轻轻点头打招呼:「斑斑一
「嗯,我们边走边聊吧!」
听它这么一说,帝架挨近它身边一起往前走。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默默向前走着。
「啊。」
「?」
斑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欲言又止地闭上嘴巴。怎么了?它的样子好像有点反常,该怎么说呢?它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伯、伯爵它——」斑斑似乎有些紧张,低着头问道:「对了,伯爵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啊,你问它啊,它彻底发挥了一遇到危险就躲得远远的特质,所以在选举途中便落跑不见了亡
「它果然是个令人火大的家伙。」
斑斑苦笑地摇摇尾巴。它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而且跟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跟自己说话。帝架对于能够像现在这样跟它閑话家常,比任何事都令人感到开心。
那次选举结束之后,帝架不晓得斑斑的心境是否有所改变;不过,它似乎也跟这个城镇一样,逐渐产生变化。虽然感觉斑斑对于走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是有些微的抵抗,但仍尽它所能地一步一步慢慢前进。
帝架看着斑斑的侧脸,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它歪着头纳闷地想并接着说:「而且伯爵在事件结束之后马上就回来了,因为拿它没辙,只好让它睡在我辈家里。那家伙虽然只是一只鸟,但吱吱喳喳地吵得受不了。」
「吃掉它算了,反正很碍眼。」
「不行——再怎么说,它也是一个老朋友了。」
它们边说着这种吓人的话题,一边信步走着,最后来到盛开着紫色花朵的山丘上。依品种的不同,有钱人家的庭院里也会种植这些价格昂贵的花,但此处开满的却是包装得再漂亮也卖不出去的杂种花。
无论有没有血统证明书,像这样繁花盛开随风摇曳的美景,就已美得令人不禁喟叹。虽然冬天的脚步愈来愈近,但草原上仍是一片碧绿,太阳光反射在婆娑流动的河川上,耀眼夺目。
两头狮子站在原地,眺望着美丽景色。
斑斑鼻子凑近了与故乡味道相似的草皮后,再望向一丛丛盛开的花朵,浅浅微笑着。
斑斑做出跟它外表不相称的可爱动作,有所求似地看着帝架。
「……」
「……」
看到帝架不解地歪着头,斑斑马上生气地看着它说:「喂,沙克——你没发现到吗?」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啊?帝架不晓得斑斑在说什么,所以不停地眨眼睛,而斑斑则看似害臊地突然用力踢了一下掉在脚边的空罐子。
「我是说,你看看,我是不是变了?」
斑斑突然反常地称自己为「我」而不是「俺」,并闭着眼说:「就是我的外表啊,你没发现吗?看清楚一点啦!」
听它这么一说,帝架更是不解地歪着头,最后才终于点头说:「啊,伤痕减少了。」
「不是啦,虽然伤痕的确减少了,可是——还有其他更大的变化啊,就是……」唉,斑斑疲倦地叹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它看起来似乎很生气,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帝架不气馁地继续努力。
斑斑盯着傻呼呼的帝架一阵子后,以人类的动作咂舌道:「啧,算了啦——对了,那个医院替我除掉明显的伤疤,而且还治好了一直没去医治的伤。」
「唔,原来是这样,所以斑斑才会在医院里啊上
帝架了解地点头,对着依旧叹着气一脸疲惫的斑斑笑道。似乎在操什么心,不过,只要不认输就一定有希望。
它一边想,并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唔,不错啊,变得比较漂亮啰〡〡斑斑一
「咦?真的吗?呵呵。」
由于斑斑实在太高兴,所以当场转了个身,耀眼的太阳光反射在斑斑纯白的皮毛上,真是美不胜收。时间已久或大片的伤痕无法去除掉,所以身上仍是一道道的伤疤——即便如此,斑斑仍高兴得手舞足蹈。
一看到身上的伤痕,再怎么不情愿,都会想到自己曾被推入深谷的痛苦回忆吧?帝架想,也许斑斑对于自己的身体一直感到很自卑。
用现代医学除去一些疤痕,斑斑也变得开朗了些。
「谢谢你的讚美,我实在太高兴了一
看到斑斑脸上的微笑,突然觉得有一瞬间—!心头跳了一下,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它跟平常不太一样。
因为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而感到有些纳闷,但帝架决定不去深究,也朝斑斑笑了笑。
这时,斑斑突然安静下来,陷入一阵沉默。帝架有点担心,但斑斑立刻又认真地看着它说:「就是啊——
斑斑马上低着头,以紫色花田为背景说道:「对了,那次选举的时候,有一个叫做月香的人对我说,有个方法可以避免褐色皇帝血脉灭亡。」
「什么?」
这句话令帝架大感意外,张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它。
斑斑点点头,望向远方继续说道:[这个嘛,当初褐色皇帝之所以会自相残杀——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时候我被褐色皇帝放逐才遇见沙克,而且也曾威胁你兄弟说要赶走它们。」
「不对——二常架摇摇头,阻止斑斑再愧疚下去。「如果我等的关係会因这点小事就爆发冲突的话,那根本就不会长久。斑斑,你不必将把血脉毁灭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斑斑并没有亲手杀死褐色皇帝,比起来,对自己的同胞张牙舞爪的帝架,才真的是罪孽深重吧?
没错,斑斑没有杀害任何一个同胞。
话虽如此,但斑斑还是哀伤地闭起眼睛:「唔,可是,我还是一样有罪吧!所以—〡我才希望能够赎罪,如果有避免褐色皇帝灭亡的方法,我真的很想试试看上
「可、可是,不管怎么想,褐色皇帝都会终结在我辈这一代吧?自相残杀后存活下来的,只剩下我辈跟阁下两头狮子。若非雌狮子就无法繁衍后代,而其他种族的狮子血统又不纯正……难道说,你在哪里有看到存活下来的雌狮子吗?斑斑?」
「真是个大白痴!」
斑斑认真看着提出疑问的帝架,并轻轻赏它一计猫爪。突然被斑斑揍了一拳,这让帝架一脸困惑地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