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桥ビンゴ 插画:切符
译者:笔君 润色: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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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堂岛冬子的怪异行为,恐怕我们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非常出名。
事情的开端在于她在入学典礼当天向全班同学做的自我介绍。替下之前上台的同学站在大家面前的堂岛,呼地轻轻吐了口气,讲完自己的名字和毕业初中之后,如此说道。
「我被人脸疽疮缠身,请不要接近我」
整个教室瞬间陷入沉默的支配之下。可是沉默不久便被失笑意味的僵硬笑声所抹消。
在此时,任谁都以为那应该是「想讲笑话但是失败了」。
实际上,我也曾这么觉得。
我想正因如此,偶尔在食堂里坐到她对面的时候,我才会果断的跟她说话。
「堂岛同学吃什么?A定食?B定食?」
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内容。不过,我们是同班同学,而且那时我燃起了「好不容易成为了高中生,应该结交一两个新朋友」的微妙使命感。于是思考的结果,就是姑且试着从这种不即不离的对话开始。
堂岛没有任何回答。
如果她吃的是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来的咖喱,被她无视也不是无法理解。会让她觉得「一眼就看出来,干嘛多此一问」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她吃的是定食。
A定食和B定食所使用的餐具是一样的,只有主菜不同。而且,她的主菜已经吃完了。
是没有听到我的问题么?虽然我这么想过,重複提同样的问题感觉傻里傻气的,我再次开口
「我感觉是A定食,不过已经没有了呢……」
听到我的话,堂岛一瞬间视线向上投向我,而后又立刻沉了下去。
我说的话,这次至少让她听到了。这样一来,总有办法说上话吧。正当我如此想到,拿起味增汤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
放在她面前的托盘中,还留着饭和味增汤,并没有吃完。
不吃了么?我脑袋浮现疑问,抬头向她看去之后,她扭扭捏捏地摆弄起水兵服的下摆。
「怎、怎么……?」
无视将手中的味增汤愣在半空中的我,她慢慢的拉起上衣的下摆,
「唠唠叨叨的烦死了!老娘吃什么要你管!」
如此说道。和自我介绍时感受到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特别的刺耳。
她拉起衣服,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是肚脐的部分。
我獃獃地注视着那块位置,然而原因并非心神被她肌肤的柔亮所夺走。
因为她白皙的肚子上,有一张感觉明摆着是用马克笔画上去的人脸。
堂岛将衣服放回去之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继续开动。然后她彷彿突然才察觉到一般——就像没有进行过刚才的发言——看着我的手上,说
「青山君,味增汤洒了哦」
那一天,我不得不穿着充满味增味道的裤子上完下午的课。已经温了的味增汤没有造成烫伤,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据我所知以那一次为开端,之后她便引发过好几次类似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会在对话中途突然露出肚子,然后用可怕的声音喊出这种话。根据目击者的证言,那时必定会发现她的肚子上画着人脸,这应该就是堂岛主张的人脸疽疮。
可是,那个怎么看都是用手画上去的。没有肉的质感,也不是唱双簧,只是普通的画。
各种各样的议论交错之下,最后大家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堂岛冬子是一个坚信自己被人脸疽疮缠身的可怜女孩。
我也不是没想过她为什么会那么坚信,可是我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我初中时代有过想走「有点不良」的路线结果失败的经历,于是试着提出那会不会是她苦心编造出来的某种「角色设定」的假说,不过,
「那种角色设定,无论是在想到还是实行的那一刻都注定很可悲了」
被坂本优利的一句话就糊弄了过去。优利是了解我初中时代的为数不多的女生,因为是知晓我羞耻过去的人,所以是我完全无法违抗的女生。
嘛,于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在迎来五月的时候,堂岛冬子如自我介绍时所期盼的那样,完全没有人想要接近她了。
可是,我仍旧对大家得出的结论一直心存疑惑。
一定要和她做朋友的主张,我没有放弃。
之前的瞻前顾后,有一方面原因是我自己那羞耻的黑历史。
在小学毕业的同时,因为老爸买到了自己的房子,不得已我只好搬家。
小学时代的朋友——除了进入私立中学的秀才除外——关係好的基本上都上了相同的初中,唯独我不得不进入全都是陌生人的初中。
对于充斥着连「你几班?加入什么社团?」这种轻鬆对话都做不到的关係的未来,我害怕了。
其他人都和小学时候的朋友一起回家,唯独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格外显眼。
糟糕。真的很糟糕。
入学前一天我躲在被窝里烦闷到最后,下定决心。只能弄几个「角色设定」了。
我要争取到「虽然不认识但是个有趣的人」的评价,我觉得以此为起点应该能够弥补我的不利。
在这一层意义上,没有人认识小学时的我这件事,反而比较幸运。就算我展现出和小学时判若两人的样子,也没有人对我吐槽。
我满足于将缺点转变为优势的想法,感觉完成了如鍊金术一般的丰功伟绩。
然而,我失败了。
现在想起来,从我做自我介绍的那一刻起,我就好可怜。
「哥有点坏过头了呢,在原来的地方住不下去了……不过,哥不太想牵连别人……最好别靠近哥……总之就这样,大家互相罩着点吧」
去死好了……以前的我。
弄了那种角色设定之后,进不了别人圈子的我一直扮演着自称不良(其实超怕寂寞),真的在学校里被孤立了。
那种角色设定如果被相信了还好说,可大家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禁失笑的情况,给人那种「那家伙真逊」的认识,真的不知道有几次想去死。
而某种意义上将我从那种窘境拯救出来的,就是优利了。
「青山啊,你说以前是不良,究竟是怎样的光辉事迹?」
那一天,优利如此向我问道。那时是放学之后,我正独自坐在座位上专心读书。
「诶……?什么?」
为了不让她察觉我的慌张,我偏起脑袋。之所以慌张,是因为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具体的设定。因为感觉角色设定不到几天就搞砸了,所以我也没有动机去考虑那种事。
「所以啊,说说你以前怎么个不良啊。为什么没法在以前的地方住下去了啊」
「还是别问比较好……」
「为什么?又不会少块肉。我又不在意受牵连」
半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优利,在她背后数米的和她很要好的几个同学半笑着观察我们的交流。
这不是公开处刑么……
虽然这么觉得,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真的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那你自我介绍的别说那种话不就好了?」
优利说的大概没错。我不禁语塞,而优利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说,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吧。没人信的呢……」
伴着怜悯的目光,如此讲到。
此时,我的脑海中冒出两个选项。即
1:把角色继续扮演下去。
2:道歉。
「对不起!」
我当即选择了第二项。现实是无情的。继续装下去,就必须在孤立中度过初中的三年时光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道歉个,害羞一次,说不定成为谈资的我能和大家交上朋友。
于是我经历了这样的过去,到了今天。嘛,虽然事实背叛了我的预想,我的朋友并没有增加,但优利似乎对当即认错的我挺中意的,
「哎呀,实在没想到那个时候会道歉呢」
现在还被她当成笑柄。
正因为拥有这样的过去,所以我才会对堂岛冬子人脸疽疮的事产生共鸣。
我觉得她有些做过头了。我那种「有些不良」的程度,还有优利这种人觉得好玩来吐槽,可是设定太古怪的话,就连吐槽的人都没有了,只能唱独角戏。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市场观察堂岛冬子。
有时候,
「啊,堂岛同学,现在回家?」
像这样向她搭腔,但她的反应总之拉起水兵服的下摆,露出人脸疽疮(手绘)给我看,
「像你丫这种连呕吐物都不如的臭家伙少来跟老娘搭腔,废渣!」
然后对我痛骂。
第二天,我试着向她说起我姐姐在制服上喷小水的事,没有被她喊成「呕吐物都不如」,不过,
「别像只发了情的癞皮狗一样跟过来,少往老娘身边蹭!」
被她说了这种话,姑且让我将自己对人脸疽疮这个词的看法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的向堂岛搭腔?」
我被优利大惑不解的这么问道,于是我主张她与过去的自己有相似的味道,不过优利摇头否定。
「你毕竟中毒没那么深哦。那种级别可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呢」
实际上,优利和堂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不说,除我之外所有人都是如此。正因如此,我更是对堂岛的事情在意得不行。
优利曾经将我从窘境中拯救(虽然带着失笑)出来一样,我必须像那时一样拯救堂岛。这种微妙的正义感正是我的动力。
然后,在无数次向堂岛,持续着被人脸疽疮(手画的)痛骂的日子,然后我发觉,
「青山似乎是想看堂岛的肚子才向她搭话的」
这样的传闻传开了,我好想去死。
而且要说我究竟想看还是不想看她的肚子,事实上真的有那么一点想看,于是我更加头疼了。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情况,像我这样的人能目睹同龄段女生白皙肚子的机会其实少之又少。
考虑着诸多问题,我只能憎恨自己软弱,害怕不光彩的传闻而终止向她搭话。
在如此的几天里,不与堂岛接触的日子中的某一天放学后,总是飞快回家的她很少见的留在教室里看起了书。
我将她的身影,与昔日的自己重叠起来。
那一天也是如此。我在被优利识破痛处的那一天,我也是这样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看着书。
我察觉到这件事,站起身来。
时机不错,几乎与此同时,大家离开了教室,教室只剩下了我和堂岛。
「堂岛同学,在看什么?」
我想读着文库本的她如此问道,她惊觉地抬头向我看来,
「诶……啊,海、海外推理小说……」
她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做出回答。这实在令我意外。因为迄今为止,她必定都是用人脸疽疮粗暴地顶回来。
「有趣么?是什么作家?」
我觉得,这或许是第一次和她正经对话的机会,于是缠着她问道。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那个……青山君……还是不要接近我比较好哦……」
她依旧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回应了我。直觉告诉我,这正是解开她咒缚的好机会。
对话的走势完全一致,我按照自己的步调顺势突破,
「别在坚持了,好么?现在大家都在笑话你呢」
我作为拥有相似经历的过来人打算晓之以理的瞬间,
「啊……」
她呢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