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虽然有听人家说过,可是情况还真严重。"
"听说是因为召唤术的错误,叫出了没办法控制的东西。"
在损毁相当严重的区域里,一群有着奇特外型的人一边说着那样的话,一边走着。
乍看之下会以为是出去远足的人类小孩队伍但其实不是。他们的身高的确是一公尺左右,手脚也很短,身体尺寸不足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小孩可是没有半个人类小孩会长鬍子,而且人类小孩也不会有尖耳朵。被充满北欧风味、具有鲜艳民族色彩的衣服包裹起来的身体形状.看起来和人类的身体也有着微妙的不同。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们并不会令人害怕。他们的外型像是硬被缩小的成人一样。可爱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变形的漫画人物。
"可是这里的建筑物表面是用加了抗破坏咒文的水泥所建,竟然还被破坏成这个样了,可见一定出现了不得了的怪物.不知道解决掉没有?"
"要是还没解决的话,哪有空来叫咱们啊?"
"说得也是。"
他们是神话中俗称"矮人"或"小个子"的种族,没有正式的名称,在"学园"里,由于"矮人"的称呼通俗易懂,因此人们常这么称呼他们。
他们是亲切的劳动者——与其这么说,不如说他们是有工作狂特质的种族。根据另一种说法,他们喜欢存在于"混沌"与"秩序"之间的能量落差。姑且先把细部的理由放在旁边,如果用彬彬有礼的态度对待他们,他们就会很高兴地免费帮你修补破损的物品,或帮你进行土木工程,这是一群个性温和的人。
"啊,不过已经三百年没看过"学园"破坏成这副德性了."
一个像是工头的矮人边说边环视周围。
的确没有建筑物倒塌的情况,可是位于"学园"主校舍前庭的花坛、长椅、垃圾桶、看板等东西,大概都被粉碎或压扁,情况非常凄惨。
再加上主校舍的墙壁到处都是龟裂或破洞而且埋在里面的防御咒文程式参差不齐地从断面露出来,燃起哔哔剥剥的火花,有些则像蜈蚣一样.毫无意义地在地面爬行移动。
正如矮人们所说,要破坏这个"学园"主校舍的话.无论在物理方面或魔法方面都需要很大的力量。看到这里变成这副惨状,即使不是直属于"学园"的人,也会感到不安。
"无论如何有破坏的话,就有修复的价值。"像工头的矮人这么说着。然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一百多个矮人。
"这里的"学园长"常给我们方便,对我们有恩,兄弟们,儘可能把东西修好吧!"
"喝!"
矮人们举起拳头大喊。
拓人坐在墙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底会怎么样呢"
在他四周及目所见都是灰色的墙壁。
墙壁没有终点。视线沿着墙壁移动的话.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看回原来的方向——总之,这个房间的形状是球型。
直径大约一百公尺。
以空间来说虽然相当宽广,但因为里面很煞风景,什么都没有.所以会令人感受到奇妙的压迫感。而且仔细一看,墙壁并不是灰色.而是在白色墙面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小字一一即使用放大镜来看,也要花好一会儿的工夫才能看出那是文字。在远一点的距离看来就像灰色。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事实上应该说是他被关起来的地方,是"学园"里设立的最高阶同常防御魔法的教职员专用实验室。开发大规模魔法或特殊魔法时,会在这个隔离设施当中进行实验.它虽然有着房间的形状.事实上却是一个跟一般空间切离的亚空间。
这个房间没有出入口,也没有任何像窗户之类的东西。进出房间要靠移位大门——在没有魔法器具的协助下,拓人不可能独自开启移位大门。总之他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而且事实上他是被关在这里的。
还有——
"——嗯喵?"
像猫一样蜷着身体,把头枕在拓人膝盖上的——那名少女。
跟铃穗大打一场之后,在她筋疲力尽时,被赶来协助的风纪泥人部队抓住,他们在少女身上挂了几个束缚器,把她跟拓人关在这个房间里。
既然她的魔力值达到十万,就算用一整打A级魔法束缚器,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现在,少女穿着"学园"女学生的制服、手脚和脖子上都带着魔法束缚器可是这些东西大概在不久之后就无法抵挡少女的魔法,应该会很快弹开吧!
套在手脚上的魔法束缚器做成环状,套在脖子上的则是做成短链型式,从外表上看不出她遭到束缚。对身体或物理方面而言。这些东西当然没有拘束力,因此为了小心起见,"学园"把这个少女和拓人关在这间房间里。这里和外界的所有事物之间有物理隔绝,就算战略级的核弹爆发,也可以"若无其事"。
"明明就没有把我跟这女孩当成"若无其事"来处理——"
说真的,为什么连自己都要被关——拓人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然而无论是偶然或失败,把她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都是拓人。发生犯罪行为时,召唤者和被召唤者通常要负连带责任——当被召唤者暴走时,召唤者通常要负控制能力不足的过失责任,因此拓人并不想在面对这个处分时表达异议。
"玲穗一定很担心吧"
拓人说着,再次看着眼前的少女。.
"喵"?"
少女歪着头露出微笑。
拓人从荣太郎那里知道,这个少女是"模拟成人类外型的恆常性自律组织型超高密度魔力体"——总之属于神族或魔族之类,可是她又暗藏了随处可见的魔物或下级天使所无法相比的强大力量。
说起来,拓人面前等于有一个拥有人类外型的核子炸弹。
即使拓人是一个能力很菜的魔法师,还是启动了灵视系的魔法进行确认,结果并没有错。
可是不管拓人怎么做.他还是会被少女的外表所迷惑。少女的发色确实和人类有明显的不同,而且拓人也看过她施展不寻常的魔力、横冲直撞的样子,可是无论少女是好是坏,拓人都没有办法把她当成"有着人类外型的某某东西"。就算别人说,这个少女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变成在一夕之间毁灭一个国家的怪物,拓人还是没有任何实感。
"嗯嗯——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耶。"
"喵?"
像是似懂非懂——少女再度歪着头。
像小鸟般的样子看来非常可爱。
"名字,NAME,唔——听不懂吗?"
顺带一提,向神族或魔族探问名字是有特殊意义的。
就算不用翻开佛雷泽公爵的《金枝篇》(注3)也可以知道,在魔法世界里,名字就是个人存在的定义,是个人的本质,同时也是一种咒语的束缚。
它和个人存在的本质密切相关,在某些场合里,也会变成用来传送诅咒或攻击魔法的入口,这跟在稻草人里放人诅咒对象的头髮是同样道理。
因此在魔法世界里,"把名字告诉别人"就等于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在人类与人类之间还好,如果向神族或魔族探问名字,最好要有会惹对方相当不悦的心理準备。
不过,现在的魔法师们为了避免暴露"名字"这个弱点.通常会取好几个名字,分别使用。事实上,即使像拓人也为自己设定了好几个"名字",作为一种"替身"或"安全措施"。如果"羽濑川拓人"这个名字变成诅咒的对象,只要把个人存在的本质从那里移出,对方的攻击就会失去效用了。
在神族或魔族里,随着时代和地域的不同,同样的神族或魔族也会有各式各样的称呼——事实上,如果只是问一个表面上的名字,是无法致对手于死地的。
"还是说你不记得名字了?"
其实,在把少女关进这里之前,寒河江教授也问过她的名宇,不过少女没有回答。
正如前面所说,告知姓名后可能对自己不利,或许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她才保持沉默。"学园"抱持这种看法,所以打算等这个少女平静下来之后,再由拓人去探问,起码这个少女和拓人比较亲近,就算不会把足以置自己于死地的"真名"告诉他,或许会把普通名字说出来吧——
"喵?"
然而少女只是用纯真的眼睛看着拓人。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正在问自己某此事,她稍微皱起眉头.开始"唔——"地低声哼着,像是很认真地在想些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
拓人叹了口气,看着灰色的天花板。
虽然他觉得只不过是召唤实技的失败——可是演变成这种状况之后,他有预感情况会变得更加麻烦。
(不过倒是没听说过神族或魔物会丧失记忆——)
至少就拓人所知,并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神族或魔族并不会因为一点召唤仪式的失败而丧失记忆,他们没有那么脆弱。
可是如果被施加某种封印的话,不只是人类,连神族或魔族的记忆与精神活动的一部分都会停止。说不定这个少女不是因为事故,而是被某个东西封印住记忆,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哪里的谁做了这件事?而且,为什么处于那种状态的少女,会被拓人尚未成熟的召唤仪式吸引过来呢?这个疑问仍然存在。
"呜喵"
拓人把视线移回来之后,发现少女用不安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也觉得很不安吗?你果然失去记忆了吗?还是说——"
拓人不经意地想到以前饲养过的猫。
听说猫的眼瞳会映出观看者的情感。
据说用哀伤情绪看着猫的人.会觉得猫眼里闪烁着哀伤的色彩。对猫有敌意的人就会在描眼里看见敌意,对猫怀有爱情的人就会看见爱情,如果是怀着不安的人,也会看见猫眼里蒙上一层不安。
恐怕——少女是为自己的状况感到不安吧!
这么说起来,从更早之前,她的表情就已经蒙上不安。她的瞳眸之所以出现不安色彩是因为在她身边的拓人显露出不安的表情,这个少女应该发现了拓人的不安吧?
"——抱歉。"
拓人苦笑着说道。
"让被召唤者感到不安的话,这个召唤者实在很失败。"
"喵。"
"名字——帮你取个方便的名字吧!"
"嗯喵?"
果然还是不明白拓人的意思——少女再度歪着头。看样子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果然还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吗?或者她本来就听不懂人类的话?就魔法学的观点而言,随便帮别人取名并不妥当,可是继续这样下去有点不方便。
如果取个假名的话就没问题了。
儘管如此——
(思该叫什.么好呢?)
话说回来,以前捡到小猫的时候,取名时也想破了头。
那时的确是——
(用某处的寺庙名当作名字。)
已经记不得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名字.不过他记得因为喜欢那种独特的语感,所以取了那个名丰。
这名少女身上的气质会让人联想到猫。
常常撒着娇靠近人类,可是本质上一点也不脆弱卑屈外形纤细,惹人怜爱,但内在却包含了野兽的力量与高贵,是一个小贵族。这个少女的确和那种猫有某些共通点。
"塔娜罗特。"
拓人用食指轻轻摸着少女的鼻尖,低声说道。
那时某处产生了某种变化。
没有把握,也没有证据,只是单纯的预感而已拓人感受到,在超越五感的遥远领域里,有某个东西铿锵地动了起来。
就像打开了某物的开关一样。
当然,只是那样的事情而已,可是——
"——吾允诺。"
冷不防地——非常突然地,少女开口说话了。
"咦?啊——"
"吾乃塔娜罗特,此名乃为誓约。"
少女说着,望进呆愣的拓人眼底。
,
"汝名为何?"
少女询问的声音充满自信——且带有某种庄严。
"拓人。"
像是被少女释放出来的某物吞噬似的,听到对方的询问,拓人几乎是半无意识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
"唔嗯——"少女微微地、很满足地点头。
"此名存在之曰,吾即为拓入之仆。吾将比此刻更为尽心,贴近、跟随拓人,使其获得无上喜悦。吾永不违背誓约。"
"啊——那个"
拓人一时语塞。
.
少女——塔娜罗特的台词并不是特别奇怪的话,而是召唤者与被召唤者;也就是一种魔法师与使魔之间相互交换的誓约。给予对方一个新名字,约束它一部分的存存,定义它的性质。
可是——拓人当然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出这种台词。
(这样好像——)
结婚的誓约。
"拓人,吾十分喜悦。"
少女——塔娜罗特说着,把手环上拓人的肩膀和头部。
少女看来虽然纤细,但手腕却意外地有力,不由分说地把拓人拉过去。
"等、等一下!你——"
拓人晃动身体,可是塔娜罗特仍旧抱着他说道:"非"你"。吾乃塔娜罗特。"
"啊、那个,是——是这样没错啦!"
心脏跳得好快。
少女肌肤的柔软触感让拓人翻了白眼。这样并不会觉得不舒服,可是焦躁的情绪让他无法集中思考。塔娜罗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为,只是紧紧抱住拓人.把自己的身体靠过去。
那个样子并不会让人产生性方面的联想。她只是像一边从喉咙发出咕噜声,一边靠近饲主的猫——她确实是基于那样的心情,做出这种行为的吧?
话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