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街道上。 
时间是八点多,从高处往下看,街上的景观已经涂上漆黑的夜色——像是在抗拒夜色似的.灯光在街道上闪灭,有路灯的光芒、从建筑物窗户里射出的光芒、霓虹灯、车子的大灯等等。 
这种地面的景色常常被比喻成有如天上的点点繁星,事实上,两者完全不同。美丽的夜空就像是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跟它比起来,地面的景色一点也不风雅,而且低俗、缺乏统一感,毫无秩序可言。 
可是就因为这样,那里蕴藏着从人类生命力散发出来的温暖和强韧,毫无秩序的状态,为人类的生活做了宣示。 
在那当中—— 
"......" 
某座建筑物的顶楼上站着一个人——一个高挑的女孩。 
顶楼流动着静谧的气氛,彷彿跟地面的喧嚣完全无关。水泥砌成的灰色冰冷平面上,只有青白色的月光流过,没有什么景緻比这幅景色更为冰冷。 
然而,即使站在那样的地方,女孩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任何寂寥的感觉。 
应该说.她跟这个地方很搭——要是有人看到的话,说不定会这么想。 
彷彿直接把暗夜鞣製进去的皮衣,像是缠卷似的包裹着那个白色躯体,而且衣服上到处都挂着金属零件和锁扣,钉在四处的皮带紧紧绑住女孩的身体。这也就是所谓的SM装。 
"抱歉,来迟了。" 
一道人影这么说着,走近穿着SM装的女孩。 
那道人影是仆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呢?进出顶楼用的不鏽钢门,和通往安全梯的金属丝网门根本没有动过。那道人影就像是突然蹦出来似的,与前后左右没有关连,兀自存在于那个地方。 
"神族大人的準备时间可真昌(长)一一" 
末尾的语音微微走调。 
穿着SM装的女孩回头朝人影露出笑容,会令人联想到狮子鬃毛的那头丰厚红髮缓缓飘动。 
"真吵。"那道人影说着,不过语气听来并不是真的存生气,而像是熟人般轻鬆地打招呼。 
可是这两个人的组合也很稀奇,光站在一起,就能产生这么强烈的不协调感。 
和穿SM装女孩成对比的娇小女性。 
她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吧?身上的打扮是纯和风的——一个散发着一股沉静氛围的女性。长相可用"清秀"这个辞彙一语道尽.直直的头髮一直垂到腰际。 
要说醒目的话,跟之前那个女孩比起来,她比较显眼。 
她的长髮沐浴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仔细一看,她的双眸颜色有如鲜血,而且肌肤有如初雪般洁白没有错。 
她是所谓的白子。 
光这样就已经很醒目了——再加上她的打扮也十分具有冲击性。在神社以外的场所穿着红白羽织袴不可能不引入注目。总之她穿着巫女的服装,袖口还细心地用红带子别起来。 
但——为什么一个穿着巫女服装的女孩,会出现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呢? 
"所以——如何?这是你的事.已经找到目标了吧?" 
"大概吧!" 
穿着sM装的女孩微微点头,挥动右手。 
下一刻,穿巫女服的女孩眼前突然出现了几枚纸片。 
"" 
不过穿巫女服的女孩并没有露出特别吃惊的样子.她拿着空中的纸片,视线在上面扫过。""羽濑川拓人"把"塔娜罗特"是吗?" 
"不会错的,是"圣母"。" 
sM装女孩看着街道的一角。 
那里——应该是拓人所住的公寓。 
"嗯——能找到是很好,具体上要怎么做?" 
"那是接下来要想的问题。其实我试了一次——不过做法好像太粗糙了。" 
"魔族做事就是这么没计画。" 
穿巫女服的女孩苦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 
"——有谁在吗?" 
伴随着盘问的声音,不鏽钢门跟着打开,一个穿着警卫制服的男人出现在顶楼,看样子是在进行夜间的定时巡逻吧! 
男人用手上的手电筒朝顶楼左右探照。 
可是—— 
"是我多心吗?" 
顶楼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延展在眼前的灰色平面而已。 
男人搔搔后脑,露出苦笑,再次回到屋内,把门锁上。 
拓人孤单地坐在地板上。 
和那个时候一样,黄昏的光线照进室内。 
辽阔的空虚包围着他。 
似曾相识的景色。 
这是梦,拓人知道自己梦见了那个时候。 
"....." 
空旷房间的角落有什么在动着。 
茫然地看着那边,暧昧的形状迅速汇聚成一个轮廓——是一只猫,一只随处可见的混血猫。或许是野猫吧!身上有点脏,可是却散发出一种会令人联想到公主殿下的凛然气质。 
"你好。" 
拓人对靠近自己的猫川说道。 
猫在拓人身边坐了下来。 
就只是坐在那里。 
可是—— 
".,...." 
漫长漫长的时间过去了。 
在黄昏的光线当中,拓人和猫继续并列坐着。 
到底经过多少时间了呢?不过在梦中计算时间长短是没有意义的吧 
像是对黄昏的空气感到厌烦般,猫微微动了一下。 
看到那只猫用略微起身的姿势回头望着自己.拓人露出笑容。"没关係,我不要紧的。" 
猫完全没有叫,就着刚要起身的姿势站在那里。 
拓人继续说道: 
"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不要介意,儘管离开吧!我不要紧的,已经习惯了,我——"猫站了起来。拓人露出了要送它离开的微笑。"....."不过猫并没有就这样离去,它走到拓人膝上,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没关係,不必勉强。" 
拓人说着。 
"因为我很习惯了" 
描并没有动。 
"我——" 
我不要紧的。 
因为已经习惯所以不要紧,就算没有任何人在身边也不要紧。真的,就算妈妈不在了,就算爸爸没有回来,我也都不要紧。 
所以不要介意,儘管离开吧! 
我没有要束缚谁,不能那样,我没有那种权利。 
所以—— 
"......" 
说不出话。 
眼泪继而流了出来。 
膝上、手掌上,有猫的体温。心跳、呼吸,传了过来。 
不希望对方逃走,可是也不能抓住对方。不管是谁都不能那样做,因为那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夺去他的自由,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 
可是—— 
"你——" 
拓人对猫说道: 
"你会在我身边吗?即使是我这种人你想要在一直呆在我这种人身边吗?"" 
这样做的话,那就不是一道锁,而是一种羁绊。 
这样的话,他—— 
"如果你要在我身边的话,我该怎么做才好?我要做什么才好?我,该变成什么样的我才好?" 
猫盯着拓人。 
接着—— 
"——喵。"它发出叫声. 
而后 
梦就在这里结束厂. 
拓人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所见,是熟悉的房间天花板,之所以微微发光,是因为早晨的光线从窗帘缝隙射丁进来。 
拓人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恶梦,但也不算是个美梦。一定要说的话——应该说是个令人难为情的梦吧!用现在的感觉重新体验孩提时代的自己,没有什么此这种事更丢脸的了。 
儘管如此。 
那只猫的体温、呼吸,和心跳。 
那个感觉非常清晰,然而,最后一次碰触到猫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塔娜罗特——" 
"——在叫我吗。"" 
说着,塔娜罗特猛然爬了起来,就在拓人旁边。 
"咦?" 
拓人错愕地回头,在他身边的塔娜罗特嗤嗤笑了起来。 
虽然不是全裸,不过只穿着内衣裤而已。 
"早安。" 
"塔、塔、塔娜罗特!" 
"怎么——?" 
"我不是说不要光溜溜地跑到我床上——" 
"我有好好穿着内衣裤。" 
"不是那个问题。" 
"那我脱掉吧!" 
"不準脱!" 
"唔,好难懂。" 
"一点都不难!" 
说完之后,拓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塔娜罗特像是真的觉得很为难似的交抱双臂,一脸困惑。她并没有奇怪的企图,可是要让她了解拓人所说的话实在很难。 
不管提醒过几次,塔娜罗特仍旧毫不在乎地在拓人面前换衣服、一起洗澡、溜进他的床上。拓人没有一刻清閑。 
"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拓人抬头望着天花板,呻吟似的说着。 
结果,决斗结束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还是搞不清楚塔娜罗特的真面目。 
因此也无法决定处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