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宏在上午的授课结束后,急忙前往第一体育馆。今天星期六,是测定拉力赛的日子。因为是考完试的第一次测定日,所以幸宏有点兴奋。 
「理事长,请往这边走。」 
「啊,不必那么客气,我可以一个人走。」 
幸宏在走廊遇到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士,他急忙放慢步调,轻声慢步地从旁通过。他在擦身而过时,偷偷打量这群人。虽然大多都是中年大叔,但是也有几位浓妆艳抹的欧巴桑。他们的中心有一位穿着和服的老人,中年人们用几近低贱的态度频频对老人说话,老人似乎很烦躁地与他们应对。 
这是什么集团? 
幸宏一边感到疑问,一边在走廊上前进。突然,这群人中其中一位把目光朝向幸宏。幸宏立刻转移视线,弹开似地转过头。 
「!?」 
遭陌生的中年大叔凝视的幸宏非常焦虑,急忙逃走。他似乎听到从背后传来「就是那孩子吗?」的说话声。 
幸宏跑过转角之后,总算可以喘息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的动作不像在观察自己的学生,那位中年大叔很明显地对幸宏的面孔有所反应。 
「终于来了啊?」 
「呜哇!」 
三枝不知不觉站在幸宏身旁。 
「请不要吓我好不好!三枝学长。」 
「别那么惊讶嘛,我先站在这里的耶,是神庭你没有发觉。」 
「啊,原来如此」 
「别说这些了,那个集团。神庭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不,我也感到很在意,他们是谁啊?」 
「那些人啊,是理事会和PTA的人。在正中间有一位顶着光头、穿和服的老爷爷对吧?那个人就是我们的理事长,叫做川上寿三郎,在理事会中也是相当的老字号。」 
「啊啊,原来如此。这样说起来我好像有印象,在上课时看到他在走廊上走来走去。那是来督察之类的吗?」 
「不单纯是视察哩。」 
幸宏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可是三枝的回答却很沉重。 
「他们是来调查阶梯社不,应该说是来责备的吧。」 
「什么?」 
「换个地方谈吧。」 
三枝用大拇指示意走廊的前方。 
两人抵达第一体育馆屋顶,九重与天崎已经到了,正愉快地吃着便当。九重看到两人的身影,眼神闪闪发光地靠近。 
「爱情便当爱情便当主题曲」 
因为九重用半高不高的声音唱歌,所以听起来更加扰人。三枝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她。九重虽然低吟一声,可是立刻爽快地说:「怕理事会的话还干得了阶梯社吗!」 
「可是,今天有点危险吧」 
幸宏进言,但是九重把眼睛睁成三角形,回答: 
「瓶盖,你好像还不懂啊。」 
「请问你是在说什么?」 
「我们是正式的社团啊,公认的社团进行社团活动有什么不妥?」 
「话是这样说没错。」 
「真是的,瓶盖太懦弱了啦,根本就和铝罐一样脆弱嘛。」 
「你这譬喻很诡异。」 
三枝对奇怪的地方吐槽。九重动动手指说:「跟那种事比起来,重点是爱情便当啦。」幸宏放弃说话,就地坐下。 
「啊,夏夏老师。」 
幸宏听到天崎的声音后转头,小夏身穿运动外套,正要从高低差跳下来。她高举便当,频频点头说道: 
「与学生相亲相爱。」 
「啊,是的。」 
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她大概是很高兴吧。她站到中央附近,举起双手。 
「什么事?」 
三枝问道。 
「集合。」 
小夏的指示简单扼要。虽然大家因为日光强烈所以不想晒太阳,但是也不想让小夏不高兴,于是连同小夏围成一圈。 
「刈谷同学跟井筒同学呢?」 
小夏四处张望。 
「他们中午都在外面吃,真是有够奢侈的」 
九重答道,她已经完全融入状况内。幸宏望向九重,觉得她的适应能力真高,同时也察觉她正注视着小夏的便当,很明显的在期待什么。 
真是单纯易懂的人。 
幸宏打开便当。 
今天的菜色,是希春巧夺天工地把食材摆放成幸宏跟希春两人的形状。 
这份才能,难道不能活用在别的地方吗 
就某方面来说,这很值得讚赏。当幸宏拿起筷子的时候,九重高声惨叫: 
「蝙、蝙蝠!是烤蝙蝠啊!」 
小夏的便当里,放着一整只蝙蝠。 
「喔喔,这是山珍啊。」 
小夏从头开始啃起。 
我家的堂姊真是无处不疯。 
幸宏感到头痛。 
「大事不好啦!」 
井筒突然出现。他似乎是用跑的回来,气喘吁吁。他不顾持续滴落的汗水叫道: 
「好像有个什么PTA的来到学校,据说要搞垮阶梯社!」 
「咦?已经演变成这样了吗?」 
就连态度强硬的九重说话声都变得僵硬。幸宏仰望井筒,刈谷从他背后缓缓走近。 
「啊,健吾!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没啥好回事的。有群人煽动理事会,于是他们似乎就来追问校方的师长到底都在干什么。据说是要和校长等人『洽谈』情况可能不太妙。」 
「可是我听说,我们每一代的理事会都跟校方的关係不佳。」 
三枝说道。 
「是啊,理事会跟校长吵架据说是本校传统。最近虽不一定,但是以前好像有几位校长和理事长吵架,然后就陆续被炒鱿鱼了。主要的原因,是教育理念上的差异。」 
「那老师会保护我们吧?」 
九重问道。可是刈谷摇头回答: 
「不可能,我们也被师长们视为眼中钉。虽然我们在学生集会中得到大家的认同,但校方不可能同意我们的活动。这次的『洽谈』只不过是校方的权力斗争,现在与校长派系关係恶劣的一派,打算籍由理事会赶他们下台。我们的事情不过是个藉口罢了。」 
「咦!那我们到底会怎么样啊?」 
「要是运气不好,可能我们就要被退学了吧。」 
刈谷皱眉头说道。幸宏咽下口水说道: 
「现怎么样也不会搞到退学吧」 
「天知道。如果师长们都只顾着自己,就有那种可能性。」 
「」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重,大家都闭口不说话。 
小夏忽地站起来,高举白板。 
「?」 
大家仰望白板,上头写着「请稍候」等字。小夏留下一头雾水的社员们,离开现场。 
「咦?这是在搞什么?」 
井筒细声说道,幸宏则是 
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大津感到很不高兴。 
虽然指桑骂槐的说教是原因之一,但是教务主任的应对态度也让他很不愉快。然后他也觉得一直无法提出反论的自己很羞愧。 
「这是跟学校经营有关的微妙问题,请你不要插嘴。」 
大津在会议开始之前已被教务主任如此叮咛。就算自己是学年主任,也只不过是一介教师罢了。如果教务主任告诫此事与经营有关,自己就不能随便开口。可是,他总觉得非常火大。 
「到底贵校的危机管理机制是怎么搞的啊?我们可是把重要的子女託付给贵校耶!对于此事,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有何高见?」 
嚣张的说话声再度传出。教务主任低着头回答: 
「一切都诚如您所说。」 
「我不是要指责,而是要请教您,明不明白我们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在看待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目标就是要创造可以让家长安心地将子女全权託付的学校,难道您不是这样想的吗?」 
顶着扑克脸的PTA会长,用抑扬顿挫极少的声音进攻道。 
「正如您所说,我们也是那样打算。」 
「是吧?那请用我能接受的理由,向我说明事态为何会弄到这步田地。」 
「我们无话可说。」 
教务主任依然低着头,PTA会长的说话声像是机械般不停重複。 
「所以我请您们说明啊。我想大家一定都很努力吧?我很感谢您们。只不过,关于老师如何指导学生这件事,我想大家都不得不抱持疑问。因此我想要请您说明啊,懂了吗?」 
「是,我们尽了全心全力任教。」 
「这我可以了解,但是」 
理事会与PTA的代表们,在设置于第一校舍二楼的大会议厅齐聚一堂,举行「质问会」。此活动的重点,就是由上午巡视过校内的他们,对师长发问,提出自己感到疑惑的问题。校长与教务主任,还有各学年的主任都必须参加会议。因为校长有事不在,所以现在是由教务主任和三位主任面对会议。 
话又说回来 
虽然大津从听说理事会要造访时就有所觉悟,可是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明确的挑名指责「那档事」,看来在教职员之间流传的谣言是真的。有谣言指出,倾向理事会一派的教职员企图把现任校长逼下台,这手段的确高明。光凭一个上午的视察,绝对不可能发现「阶梯社」的存在,可是他们手上却带着各种资料,就连前阵子在学生集会放映的影像都有,甚至还是大津下令剪接过的版本。看过这个版本之后,会让人觉得阶梯社赛跑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大津一边佩服自己人的编辑技术,一边感觉这就像是拿绳子勒自己脖子一般。更何况那捲录影带应该早就处分掉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带子的呢? 
难不成是去翻垃圾堆? 
那种事对一个老师来说不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吗?虽然大津也会去指导学生的抽菸行为,但是不会为了纠察学生而去翻垃圾。对这种事他在心态上有划清界线如果教师连垃圾桶的内容都去检查进而纠察学生,学生就会无路可逃。到了那时候,他们很容易就会爆发,这种事他看过好几遍。 
如果是因为学生耐力不够,那接下来是没有讨论的余地;可是学生逼入绝境,却是连问题也没解决,这种情况大津已经看到烂了。现在就是这样「学校教育目前与近年来的少年犯罪问题相连而备受瞩目。特别我们又是私立学校,这样说可能很令人汗颜,但是只要有一点恶评,就会直接影响到本校的经营问题。所以我们才请在教育现场的各位师长提出意见。」 
顶着一头白髮的男子,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如此说道。话说完他微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不过,该怎么说呢,最近的孩子很难教吧?我了解各位都是煞费苦心,可是啊,我们也希望可以尽量帮助各位。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更理解各位的想法,不是吗?」 
大概是PTA代表之一的浓妆中年女性说道,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虽然已经重申了好几次,但是我们绝不是在责难各位。我们只不过是想要理解引发这种事态的教育方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是希望各位向我们说明。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话题也没办法进行下去。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想要聆听各位的意见啊。」 
PTA会长的说话口气一如往常地平板。 
「实际上,把那种危险行为称做是『社团活动』,不知道会带给一般学生何种影响?我对这点非常感到疑问最。关于这方面,请顺各位是怎么想的呢?」 
身材削瘦穿着三件式高级西装的男子,用高傲的声音说话。 
「要是有人受伤就为时已晚啦。」 
白髮男子笑道。 
「我们不是在乎面子问题之类的,而是只要有正正噹噹的教育理念,就算我们遭到媒体责备也可以提出反驳啊。我们当然是站在各位这边的,所以这方面的事各位可以不用担心。」 
如同不倒翁般的中年人,用三白眼冷酷的注视师长们。 
「可是,状况这么不清不楚,我们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了啊。请至少跟我们说明今后各位打算如何对应,可以吗?」 
留落腮鬍的男子,不顾失礼地叉起双手说道。 
「」 
一直勉强回答的教务主任,终于也被逼得说不出话来,更遑论其他的学年主任。大津越来越恼火,他觉得坐在对面的西装与浓妆集团非常可憎。坐在正中间掌握大局的理事长,则是从会议开始以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穿着和服的老人大概只是件装饰品吧?他不时用兴趣缺缺的表情仰望室内各处。 
「所以,请问各位到底是如何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