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国中后半段的人生是过着与棒球无缘的生活,但是未来的人生却是一片空白没有规划,而中村就是这样地自告奋勇拿起笔来帮我写下。 
用他那跟外表不符的漂亮字体,力道穿透纸背般地写下。 
——今天的比赛是远山高中获胜—— 
正是这样。 
「会紧张的人举手!」 
比赛当天——上午九点。 
这是第一场比赛开始的时间,我们的比赛是接下来的第二场,老实说把集合时间订在早上七点也早过头了吧。但另一方面来看,待在观众席上观察比赛会场,看越久紧张感反而越来越淡,若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约这么早的话,除了了不起以外就无法形容了。 
做完柔软操与準备运动后,还稍微玩了一下鬼捉人充当热身运动。接着我们在右外野观众席(说是观众席,其实只是草皮)集合,中村大声地喊道。他今天的声音也大到让人不由地思考他上辈子是不是支大声公。 
「没有人紧张吗?」 
想当然尔,没有人举手。 
两个小时后,赌上社团命运的比赛就要展开,但是我却连一丝觉得「搞不好不太妙」的紧张感都没有。我甚至直接跳过比赛直接想到比赛完就聚餐再来就可以睡午觉的连锁反应,这反而让我有点害怕。 
不知道是看不下去我们都没人举手,还是只是想要任性妄为——中村拿出一把因为价格太昂贵而乏人问津的水枪(称呼这把为水机关枪应该比较恰当)。 
「既然这样的话……射击!」 
全员举起手,简直就像是被威胁一样。 
「对嘛、对嘛!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嘛……不过大家听好,今天要毫不紧张地去面对比赛!」 
到底是要怎样啦。不过适度的紧张是有正面帮助的啦。 
接着——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赤青学姊与小岛同学&查理四人围成小圈圈,看着一部叫作《天球甲子园》的漫画,士气应该还满高的吧。会说应该是因为「你看你看!游击手跟三垒手头靠着头啊!」「这样真是太糟糕啦!」赤青两位学姊不知道在干么(话说我也不想知道她们在干么),看起来非常兴奋。 
坚雾学长躺在地上,用帽子盖住脸正在休息中。东条学长与西木户学长不知道玩了几十轮的草相扑(注25:一人选定一根草后,将两根草勾在一起,双手各持草的两端拉扯,看谁的草先断就输了。),都已经玩了快一小时了,这种集中力用在别的地方应该会比较好吧。 
然后认真看着比赛的只有我、中村、白山学姊与西尾同学。 
还有—— 
「那个……柳濑、同学。」 
她帽子深戴遮住眼睛,抱膝坐在草地上看着比赛,我往她身边走了过去。 
因为有点紧张,所以我身体略微发抖。 
「……有什么事吗?」 
冷冽地——掠过耳旁的钤铛音色,像是在评估般的平静目光。 
那天之后,曾经一起参加过很多次的练习与模拟赛。 
但称得上对话的交流,这还是第一次。 
「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我挤出为数稀少的勇气,把她约了出去。 
* 
我们走出比赛会场,往停车场出入口走去。 
第二场比赛是我们——应该说是苍海高中的比赛,所以就算时间还早,来观赛的人还是很多。以汽车为交通工具的别校棒球社斥侯、地方新闻媒体的採访记者、装成只是无聊来看看传说中的猎人头专家……诸如此类,因此这边来往的人潮众多,实在不是个可以安静谈话 
不过这边也没有完全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我下定决心,直接开门见山。 
「之前的事……对不起!」 
乾脆地弯下腰。 
像男人一样的九十度角行礼,吃下我这记道歉连珠炮吧!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脑子一热就变那样了,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是我是说,要是说『把那件事给忘了吧』,听起来是很好听的表面话但是实际上也很奇怪吧,我不是想要敷衍了事只是……」 
「……」 
不行啊连珠炮完全没有一发打中的啊! 
「那个……我现在完全没有那样想了,一想到我那时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就觉得自己果然很奇怪,怎么说呢,脑子一团乱根本没办法思考说了什么……」 
「…………」 
我脱口而出的话语完全失控,像蛇行一样偏来偏去找不到定位。搞不清楚到底要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更进一步地说,我连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东西都搞不懂了。 
「呃、所以说,那个……」 
「……你想要打棒球吗?」 
柳濑的视线像冰一样直射着我。 
不能输啊。 
「是的……我不会再逃避了,会挺身奋战。苍海也好柳濑水无美也好——我会奋战,然后胜利。」 
稍微沉思后的柳濑抬起头。 
「……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要请客?要惩罚?遗是要把我当狗使唤?全都放马过来吧! 
「什、什么条件?」 
「请你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 
「……」 
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一瞬间想说这太简单了,但其实难度爆高。 
而且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条件啊,不是太奇怪了吗? 
可是柳濑就这样一直望着我的眼睛。可恶~我深吸了一口气。 
「……纯。」 
呜哇,太害羞了,我全身都发痒了。 
「嗯,有什么事吗?」 
嗯?她脸上的窃笑是怎样? 
「咦?是因为你叫我叫你名字所以我才叫的……」 
「哎呀,有这么回事吗?」 
「……我说你啊。」 
不过——这样就和好了……是这样吗? 
她的表情也变得十分温和,是近期完全没看过的样子。 
怎么回事,整个换了个人一样……?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微小的、有些害臊的温暖传来。 
「……纯,你在做什么?」 
「祈祷胜利——的小魔法。」 
纯拉起我的手,闭上眼低下头,将我的手靠向她的额头处,那模样就像是将祷告奉献给神明一般。 
啊~啊~啊~啊~ 
羞耻度已经达到临界点了。 
以前——最后一次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吧——她总是会在大家的面前这样做。光是回想起来就受不了,简直是羞耻到让人想死简写就是耻死。丢脸地耻死耻力用尽的耻死羞愧不已最后只好寻死的耻度大公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让我非常会用词造句自创出独特的绕口令,还曾经投稿到某电台节目被朗读出来。 
愚蠢的过去回忆终止。 
与此同时,纯也刚好鬆开双手让我解脱。 
我刻意地假咳一下。 
「……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纯也、也会一起奋战。」 
「……说的也是。」 
纯的语气跟笑容都恢複以往的模样了。 
「真是久违了呢。像这样跟悠一起做些什么,所以、」 
今天就一起加油吧—— 
她应该是想这么说吧。 
但是——在说出口之前。 
「师————————————————」 
轻快的脚步声,「啪啪啪啪」地接近。 
「傅————————————————」 
根本不用问发生什么事,那恐怕就是被称为人型颱风的人灾。 
——咦?好像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但是对方完全不给我仔细思考的时间。 
「师傅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嘎噗!」 
被直接撞击让我整个人倒地滚地大翻转——滚啊滚的。像是搞笑剧一样地在地上不断滚着,直到撞上围篱身体才停止滚动,但是脑袋视线内脏与血液却遗在翻转着不停,暂时是站不起来了。 
「师傅!」 
跨坐在我身上,是一位充满朝气、音量与暴君中村一比丝毫不逊色的少女。 
柳濑水无美。 
到底是怎样跟从那边发现我的完全搞不懂……但是游走全身的激痛与沉重的真实感触,看来这完全不是我的幻觉。 
「姊姊,现在是在外头,太不庄重了,请你谨言慎行……」 
像是敲到头就换了个人格一样,万能妹妹恢複了以往的冷静。不知道哪边惹到她了,居然让她不高兴地出言劝戒姊姊。 
可是她姊也毫不退让地生气嘟起嘴。 
「烦死人了啦。小纯每天在学校都能见到师傅,水无美可是一直在忍耐着耶。」 
「我、我又没有……」 
为什么开始扭捏起来? 
「好吧好吧——前阵子真是失礼了。」 
柳濑水无美站起身并恭敬地行了个礼。 
「没有询问过队上意见,就擅自想要代表队伍举行前哨战,真是太可笑了——师傅是这个意思,所以那天才会转头就走吧?」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根本是个因为同情而让双方面子都挂得住的解释——不过那种情况下的确也只会这么想吧。柳濑水无美就是这样的人。 
她继续用尊敬到满溢出来的崇拜眼神看着我。 
「而今天就是苦等已久的比赛日,做为敌手一起打棒球……」 
她说到这儿低下了头,思考了数秒。 
「——师傅,要不要来我们学校?」 
「……」 
「只要水无美去说情……不,只要他们看到师傅的实力,肯定能够进我们学校的棒球保送班的。现在还不算晚,这样就能跟以前一样……」 
「抱歉,办不到。」 
「……回答真快啊。」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淡了。 
「我这可是为了师傅好喔?要让更多人明白与认同师傅的实力,还有更进一步增进与成长,这些都是需要优良的环境培养的。」 
「你是说那环境就是苍海高中吗?」 
「是啊。」 
这次换她马上回答。 
「所以跟水无美一起在苍海加油吧,那种根本没人听过的、没没无名的高中,对师傅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