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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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坟墓下挖出尸体,喀喀喀喀用剪刀剪开。 
割开胸口取出心脏,一针一针一针一针用针线缝上。 
孤零零的「无名怪物」(Grauen)是用针线做的。 
胸中是玻璃心脏,冰冷身体满是伤痕。 
创造他的人再见,很久以前就死掉了。 
「无名怪物」(Grauen),「无名怪物」(Grauen),没有家。 
「无名怪物」(Grauen),「无名怪物」(Grauen),没有名字。 
「无名怪物」(Grauen),「无名怪物」(Grauen),也没有心。 
明明死了却还活着。没办法,活着就是活着。 
孤零零的怪物,躺在坟墓里。 
盖上土,森林下。回到棺中。 
「无名怪物」(Grauen),「无名怪物」(Grauen),再见了。 
希望你不会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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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时,他身在棺材中。 
四周被完全的黑暗佔据,伸手就会立刻碰到坚硬石壁。 
沉重冰冷的石头气味侵入肺部。包围住四面八方的空间很狭窄,满溢死亡气息。他被活生生地埋葬。对于这件事,他没有任何感觉。 
他记得「被埋葬了」这个事实本身,但对被活埋前的过程和理由都没有印象。 
(………………………我是、什么?) 
他心中一片空虚,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出来。没有「过去」这个支柱的自我意识,感觉就快要开始融化在黑暗中。他驱使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指,往石壁抓下去。 
就算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下,只有指尖的痛觉十分鲜明。他像在依存这个动作般反覆抓着石壁。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然而,单调声音突然停歇。断掉的指甲掉落在地。 
激烈痛楚令他的指尖燃烧起来。但疼痛正逐渐减缓。 
他摸了摸手指,觉得有点不对劲。指甲正以非人类的速度复原。 
就算思考,也不知道原因。他无视身体的异常,推了下盖子,但棺材连个摩擦声都没发出。他判断不可能离开,便放鬆下来。 
(这也没办法。) 
他不知为何这么想。他盯着冰冷的黑暗,接受现实。面对黑暗,他并不觉得恐怖。与被放进棺材的情况相衬,他的心正迈向死亡,感情正被磨损。 
然后不用多久,身体应该也会死亡才对。 
他是知道的,人无法在棺材中久活,空气马上就会用尽吧。 
挣扎也没用。他老老实实接受命运,闭上眼睛。 
但死亡并未来临。肉体背叛了他的预测。 
他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了。缺乏氧气、水分、食物的身体,在意识鲜明的状态下陷入假死状态,连皮肤组织都没有坏死。没办法,他咬断舌头,但又长出了新的。他吞下被咬断的肉片,注意到了。 
看来,自己似乎不是人类。 
即使不会觉得恐怖,压倒性的时间仍侵入他正常的意识,能维持理智也是有限度的。他在第四次咬断舌头时,意识到在自己心中萌芽的狂气。 
棺材中没有色彩的变化。地底下,连一阵风都是无缘之物。 
代替永不来临的死,他开始等待被狂气支配。 
——————喀。 
坚硬声响传入他耳中。很像挖土的声音,但他判断这是幻听。 
人类不会把他挖出来。不知为何,他这么确信。 
——————喀、喀、喀、喀。 
但声音执拗地持续着。不知道是谁在挖土,地面被深深铲入,棺材摇晃起来。 
他以为会持续到永远的黑暗,正在产生变化。 
有人想打开棺材。 
——————喀、喀。 
他终于被挖出来了。盖子发出「吱呀」声,掉在一旁。丰富的风与光填满棺材。肺很痛,视网膜很烫。冰冷空气洗凈肌肤,像被针抚摸一样。 
他等待疼痛消失后,颤抖着起身。然后眨了一次眼睛。 
季节是冬天,压倒性的白色充满世界。 
地面积着厚厚的雪,彷佛一片板子般结冻了。翻腾着的浓灰色云朵降下细小结晶,树木弯下沉重树枝,如银製品般一动也不动。 
他深深昅了口气,锐利的冷气灼烧喉咙。他没有感情。心已经死了。 
但那双眼睛却流出泪水。 
他一边流泪,一边看着站在旁边的少女。 
一道与乌鸦相似的身影站在棺材前。身穿黑大衣的少女将铲子插在地面上,她的袖口系着类似拘束器的皮带,及肩银髮在冬风吹拂下摇曳。肌肤比雪还柔软、白皙。宛如宝石的苍眸映照出他的身影。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他能够断言。 
在他所知的生物中,她是最美丽的。 
她轻启跟血一样鲜红的嘴唇。冰冷声音淡淡响起: 
「我很惊讶唷。你还活着呢,人类。」 
下一瞬间,他很自然地开口。他有很多疑问。为什么她要把他挖出来?她知道他的事吗?但他将重要的疑问全部吞下,说: 
「——————我、不是人类。」 
沙哑声音溶入雪中。少女嘴唇扬起弧度,面对这突然的话语,她也没有动摇。 
她亲昵地对自己挖出来的对象说: 
「哎呀哎呀,令人意外呢,人类?的确,我是听说有你这只怪物,才把你挖出来的。是为了确认袭击人类、杀人、被埋葬的怪物传闻,才挖开坟墓。但身在坟墓中的你,很遗憾地是人类。」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可能存在咬断舌头,它还会再生的人类。然而,少女却断定活在棺材中的怪物是人类。 
「我知道真正的怪物,那是更加不祥的东西唷。而你并不是。即使如此,你还是要主张自己是个怪物吗?」 
他脑中并没有袭击人类、杀人的记忆。他彷佛置身事外般,反覆咀嚼少女所说的怪物传闻。但下一瞬间,耳中便响起过去听见的怒骂声。 
拒绝的声音、否定的声音、含有恐惧的声音。生动的人类吶喊声撕裂他的耳朵。 
——————为什么、要杀人?你这怪物。 
这瞬间,他取回了一部分失落的记忆。 
为什么他被活埋了?为什么他非得被葬送在黑暗中? 
「我是个怪物。在人类中就更不用说了,是个怪物。所以,我跟某首歌一样,被埋葬了。人们让杀不死的怪物,回到坟墓中。我知道,我是……」 
他彷佛失神般反覆呢喃。然后吐出如同火焰一样,灼烧脑海的话语: 
「我是,『无名怪物』(Grauen)。」 
他终于想起来了。「无名怪物」是童谣中的存在。 
那是非人类的他的真面目。少女像在回应他似的,唱起歌来: 
「『无名怪物』、『无名怪物』,没有家……那是传说中的怪物唷,人类?你明白自己话中的意义吗?」 
「我明白。但,我就是『无名怪物』。所以,我被埋葬了。」 
他闭上嘴巴,少女也沉默以对,惊人沉默扩散开来。 
不久后,少女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静静低下头。 
「————这样呀,你说自己是怪物。」 
少女迈出步伐,踩着结冻的雪走近他: 
「————你说你不是人类。既然如此——」 
少女停下脚步,抬起头。这个瞬间,他略微睁大眼睛。 
她脸上浮现温和得惊人的微笑。 
她只是温柔地轻声低语,喜悦甚至还宿于唇边: 
「————我说不定一直在找你呢。」 
她拿下手套,伸出手。他用颤抖的手将其握住。 
然后,那句连意义都不明白的话语。 
让没有心的他决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