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记住了澄凈的蓝色。那是从狭窄的格栅缝隙中,望见的颜色。
孩子记住了鲜艳的红色。那是流过从铁隔栅之间的颜色。
枯瘦的手腕旁,勾勒出複杂的图案。冰冷的石砖上,孩子蜷缩起身体。孩子漫无目标的眼睛追逐填补石头缝隙的血流。孩子的脸上,没有痛苦之色。
孩子身上没有伤。红色从隔壁流了过来。
昨晚刚被扔进去的女性,天亮之后就没了呼吸。
孩子抬起脸,望着尸体。昏暗之中,看到发青发白的双脚悬在空中。大腿上,刻着残忍的烙痕。脚底,又被数度刺穿的伤。
望着凄惨的拷问伤痕,孩子眨了眨眼。孩子脸上没有表情。就好像望着路旁的石头一般,澄澈的眼睛里,映照出尸体。但是,孩子突然张大双眼。
尖锐的惨叫撕裂空气。犹如便鞭笞一般,孩子的身体开始颤抖。
孩子咽了口气。皴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之后,漏出沙哑的声音。
「…………妈、妈」
回应迷茫的,是惨叫。孩子的声音,没有传达给她。孩子没能久久的看着母亲的身影。就连她的肉体受到了怎样的伤,丧失了什么,孩子都无法确定。
只有她沉沦在了惨烈的痛苦之中,是明确的事实。孩子紧紧握起枯瘦的拳头。破碎的指甲,陷入肉中。孩子像野兽一样,粗暴的吐出气。
——————————唧唧、唧唧唧
此时,响起细小的笑声。似乎是被掉在地板的麵包屑吸引过来了。从铁隔栅的缝隙间,小鸟露出脸来。孩子的表情放鬆了。枯瘦的手,被引向遥远的天空。
乌黑湿润的眼睛,天真无邪的回望着孩子。
下一刻,痛苦的惨叫更为惨烈的响彻四周。
害怕的小鸟,飞向空中。
在小小的振翅声过后,一枚白羽毛落在了石砖上。
羽毛浸入血海,染成红色。凝视打湿变重的羽毛,孩子闭上眼睛。枯瘦的身体,像石油一样一动不动。又有惨叫叠加起来,孩子断然无法动弹。
在遥远的过去,孩子生活在狭窄的,和平的世界里。但是,那段记忆太过遥远。
纵然闭上眼睛,眼皮之下所浮现的光景,也只有石壁,以及被血与污物弄湿的尸体。
与妈妈相依相伴的生活,从孩子心中消失而去。
完全忘却的日子,一定永远也不会到来吧。
纵然忘却人肌肤的温暖,也无法被称为与以前相同的生物。
如同碰到血的羽毛,会染成红色。孩子的内部,已经发生了变化。
即便如此,孩子还是曾经的孩子。孩子还记得曾被将人给与的爱。但正因如此,孩子才被由衷对无力的自己的哀叹所折磨。
远处,又一次响起惨叫。孩子的指甲扎在石砖上。孩子祈愿,希望自己能有一副利爪。可是,孩子的手指上,只有脆弱的指甲。不论怎么许愿,现实也不会改变。
孩子能做到的,只有闭上眼睛,扼杀心灵。
孩子阖上眼皮,眼睛不会再仰望天空。孩子将所有的一切推压在眼皮下面,或望着在石砖上爬行的血液,不断的忍耐。孩子柔弱而枯瘦的身体,依旧那么无力。
所以,孩子什么也做不到。
诅咒、哀怨、憎恨、愤怒。
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