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更生学院建在四面环海的孤岛上,採住宿制。 
平常绝对没机会出去,跨过那片混凝土墙和栅栏围住的校园,外头是一座苍郁森林。放眼望去视线全被绿意盎然的草木佔满,京辅等人嘿咐嘿咐地跑在那条踩 平的林道上。背上被迫扛了个很重的旅行包,一行人正前往林监学校附属住宿设施——『边狱之家』。 
「快点快点快点!给我打起精神跑,你们这群畜牲!脚程比我慢的家伙要好〜好鞭他一顿!跑起来跑起来,跑到吐血为止!」 
队伍末端,久琉宫抄着铁管沿途「督促」学生。 
边跑边离得远远的,京辅视线停驻在前头的风纪委员背影上。 
他们大气不喘、淡然跑着,一共四人。 
风纪委员长纱魔夜不在其中。 
大概和其他成员一起,跑在京辅他们一年八班后面——负责监督一年B班吧。 
想到这京辅就先放下了心中那块大石,他小声说着: 
「杀过二十一个人也太恐怖了吧,那个委员长······我看高居全学院第一了。」 
·「·····说得对。那样的屠杀人数在这世上也算屈指可数了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后马上有人答腔。定睛一看,摇晃着铁鏽色马尾、跑在他旁边的女同学正是红羽锐利,她的嘴扁成一个『乁』字型。 
「······而且她又是个连续杀人犯对吧?如果是集体杀人犯或随机杀人犯,我还能理解。以连续杀人犯的形式杀了二十一个人,这种的算一算大概不超过五个吧。」 
——按锐利所言,大量杀害他人的杀人犯似乎可以分为下列三种。 
第一种是『集体杀人犯(Mass ,urderer)』。这是一种在同一场所杀害大量目标的杀人犯。像京辅遭人冠上的罪"、乱枪扫射等类似事件都算在内。 
接着是『随机杀人犯(Spree k——ller)』。此类型杀人犯的犯案现场超过两个、以较短的犯案周期进行杀害行为。名词构成里的『Spree』意味着「狂欢」,犯罪过程具临时性,标的多为随机挑选。 
最后一种是『连续杀人犯(Ser——al k——ller)』。非集体杀人而是个别杀人,前次犯案和下次犯案之间有冷却期,在这期间他们会融入社会,过着和一般人没两样的普通生活。 
这类型杀人犯又以身上潜藏异常性癖或猎奇取向的精神变态居多,挑选出的被害人和採取的手法时常存在某些共通点。根据分析,犯案间隔越短越容易被逮捕,所以连续杀人案中的被害者数跟集体杀人案、随机杀人案相比有较少的倾向。 
「可是,那女人犯下的案子都没什么关联性,搜查起来应该很困难吧······加上又相当理智。说她杀过二十一个人,我到现在还半信半疑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又是个外行——」 
说着说着,锐利用手握紧背包背带。 
表面上锐利是『六之杀人魔』,但事实上她不是杀人犯而是职业杀手——是个『暗杀者(刺客)』。不只这样,对杀不了人的锐利而言,纱魔夜明明只是普通人却能一路杀掉二十一人,她很难理解世上还有这种家伙吧。兇恶的眸子浮现出狐疑、恐惧、嫉妒和近似憧憬的光芒。 
为了让这样的锐利打起精神,京辅努力装出开朗的声音: 
「话、话是没错!但她好像也已经完全更生过来了,这样不就没事了吗?」 
「是的话就好了······」 
锐利简短答道,接着陷入沉默。 
一大群蝉疯了似的鸣叫,音浪自绿色天顶灌注下来。 
「······是说,京辅。」 
无言地跑了一小段距离后,锐利再次开口。 
感受到视线后京辅往旁边一看—— 
「······怎么了?」 
锐利半睁箸眼看向这边。那半眯的眸子好像带有恨意—— 
「我说你,刚才典礼时被那女人弄到心神不宁对吧?」 
「咦,心神不宁·······你在说些什么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京辅反问对方。锐利则嘟起嘴: 
「······没啊。只要对方是美女,就算她杀过二十一人又是异常分子,京辅你还是变态到可以兴奋起来······我只是在想这个而已。」 
「不、等等,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根本不晓得学姊她还杀过二十一个人。了解事情真相后,我也——」 
「喔是吗?也就是说,你一开始有兴奋到是吧······嗯〜我懂了。」 
铁鏽色眼眸眯了起来。京辅的额际开始渗出冷汗。 
「诱导询问!?不,那个······你想想看嘛?看到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的学姊,是男人都会有感觉、会心跳加速之类的——」 
「······吼?」 
锐利的眼眯得更细,里头还闪着某种危险光芒。 
涌上额际的汗水不断冒出,接二连三滑落下来。 
·「·····什、什么啦。」 
「没啊。」 
淡漠地说了 一声,锐利移开视线并加快跑步速度。 
她超过并行的京辅,一个人向前跑去。 
嘴里小声念着:「哼······原来京辅喜欢那种的喔······哼?」不过大部分都听不清楚。 
「大概又在说『最好死一死』之类的话吧。在气什么啊?那家伙。」 
看着锐利逐渐远去,正当京辅不解时—— 
「呼啊······呼啊······唏······唏······不行了······偶户行惹·~~~!」 
身旁又多了个女学生。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 女孩子留着蓬鬆柔软的栗色短髮——是五十岚舞那。 
舞那无力地摆动着那小手小脚,她就快不行了、快撑不下去了。 
「哈啊、哈啊、唏······呼啊、唏咿咿咿咿······嗤······嗤······」 
别说是开口讲话了,几乎连气都换不过来。 
京辅露出一抹苦笑,放慢速度。 
「你看起来满吃力的喔,舞那。我陪你一起跑,加油!」 
〔呜耶!?啊,是、是的······谢谢你!呼······哈······」 
痛苦的表情缓和下来,笑容浮现,但很快又显得痛苦。 
「唏······唏······呼唏——」舞那拚了命地动着手脚。 
她想多汲取一些氧气却吸得太过头了,反而陷入呼吸困难的窘境里。 
「啊——······乱吸一通不太好喔?你听过拉梅兹呼吸法吧,就是孕妇在生小孩时用的那种呼吸法。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慢慢抓住节奏——」 
「嘘、嘘、呼——······嘘、嘘、呼——」 
「喔喔,你做得很好!就是那样,嘘、嘘、呼——」 
「墟、啸、呼——······嘘、嘘、呼——」 
「卖力点、再卖力点!加油,舞那。嘘、嘘、呼——」 
「嘘、嘘、呼——呜呜呜,要生了!」 
「生什么!?」 
「喂,那边的——唧唧歪歪聊什么天!?还有功夫动嘴就给我好好动动你们的脚!下面的嘴想被这玩意捅吗!?小心我让你们怀孕,怀上名为恐怖的东西蛤——!」 
就在这时,久琉宫爆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看样子他们似乎落后了不少。一回头久琉宫近在眼前,她举起铁管、整个人气得张牙舞爪。舞那「咿咿!?」叫了 一声,整个人弹起来—— 
「鼻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请放过我的贞操!至少放过我的页操啊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阿阿阿阿?」(某夜:这书真没问题吗?我感觉我进了某个不好的坑) 
为了逃离久琉宫的魔爪,舞那边惨叫边开启超加速。 
踢开散在林道上的枝叶和小石子,她追过回头张望、一脸吃惊的锐利,再追过带头跑的风纪委员们——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一下摔得十分惨烈。 
大姊头打扮的风纪委员差点被捲入这场风暴里,她说着:「唔喔······怎、怎么 了!?」整个人向后闪开。班上其他人也全都傻眼,表情就像在说:「······怎么又来了」,他们瞟了眼趴在地上的舞那,陆续经过。 
「等······没、没事吧!?」 
「喂、喂······你还好吧!?」 
两名学生慌慌张张地赶过去——是锐利和京辅。舞那「呜呜······」地撑起身体。 
「······是、是的。迷问题······咕嘶咕嘶。」她说着抹去脸上脏污。 
原本想马上起身继续跑,但—— 
「啊!?,好痛······破皮了。啊呜啊呜。」 
她按住準备起跑的右膝,动作忽然间停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仔细一看,脸颊上还多了些细小伤痕。看舞那这样,京铺他—— 
「······来吧,嘿咻。」 
「哈哇!?京、京辅同学!?你做、做做做做、什么······」 
「嗯?喔喔,没有啦······只是想说这样你可能会比较轻鬆。太鸡婆了吗?」 
京辅对舞那使出公主抱。他两手抱着舞那,在这种姿势下起跑。 
舞那大吃一惊,缩紧身体。 
「啊,不是······哪会鸡婆,那个······我、我没有这样想的说······京辅同学不会很辛苦吗?那、那个······我果然很重对吧。哈哇哇。」 
舞那结结巴巴地问着,耳根都泛红了。 
看上去一副丢脸得要死的样子,京辅沖她一笑: 
「一点都不重,放心吧。我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只是多抱一个女孩子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舞那不嫌弃我就好啰?」 
「······!?」 
舞那双眼倏地睁大,她低下头。难为情地蜷曲在京辅的臂弯里,害羞低喃着: 「我、我一点也······不讨厌。」 
京辅露出微笑,温柔地调整了 一下抱人姿势。儘可能降低震动幅度后,在崎岖的林道上快步跑着。舞那怯怯地抬眼看向京辅: 
「那锅、这锅······谢谢尼!」 
「没什么好谢的啦。我好歹也是个小组长,帮助小组成员是我该做的办。 
「······」 
京辅抱着舞那跑,后头的锐利闷闷的不发一语。 
锐利和舞那——还有另一名一早就惹毛久琉宫、开始没多久就被杀爆的男同学,京辅跟他们是『八班第四组』。 
「话说回来,锐利。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生些什么气啊?」 
「······蛤?没生气好不好,没什么。你去死一死好了。」 
「明、明明就在生气嘛······什么啦,你也想来个公主抱?」 
「怎······怎么可能,大变态!白、白痴啊你!?」 
她瞪大爱睏的双眼大吼道,接着超过京辅等人。远去的背影散发着极度不悦的气息。 
「只、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眼神好像看到什么髒东西一样。」 
「啊哇哇。对不起,锐利······」 
「舞那为什么要道歉啊?」 
「唔耶!?啊······没、没什么!没什么丨.」 
她慌张地摇着头,京辅的头则愈来愈偏。 
来到炼狱炱生学院已经过了三个月—— 
差不多跟舞那混熟了,某些时候锐利却比以前更带剌。 
实在想不到自己有哪对不起她,京辅被搞得一头雾水。 
〔难道说······我被那家伙讨厌了吗?) 
他盯着独自一人、默默跑在林道边缘的锐利瞧,理不出半点头绪。 
时值七月上旬。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但锐利对京辅的态度冷淡,似乎一直没有回暖的迹象。 
从炼狱更生学院出发后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一行人在林荫间的开阔处暂时小憩。 
根据小册子上写的行程来看,似乎还要再跑将近两小时。永无止境的爬坡都快 让人怀疑是在绕远路了。 
放下背在肩头的包包,京辅一屁股坐到地上。 
途中就自食其力跑起来的舞那也跟着瘫软在地—— 
「哈、呼······好累。路好像变得愈来愈难走了呢。」舞那说着,拿出—条淡粉色手帕擦汗。大家看起来都累得半死,只有锐利一脸凉快: 
「······这岛比想像中还大嘛?该不会还有不属于学院的设施吧。」 
草木郁郁苍苍,她饶富兴味地环顾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