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星期三)
今天也跟鲍伯同学他们一起过。
我们聊了好多好多事情。
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杀人。
鲍伯同学的力气太大了,听说她才刚抱住喜欢的人,
那个人就被杀了。啊呜啊呜……
千寻同学喜欢吃肉喜欢得不得了,
据说眨眼间就吃掉三个人。
(千寻同学很娇小却是个大胃王,长城都觉得吃不饱、肚子饿。)
道郎同学虽然没有亲口告诉我,
但根据鲍伯同学私底下转述,
他好像不小心失控就杀人了,后悔全推给寄宿在手上的恶魔(天使?)。
是不是觉得没推卸责任就会被罪恶感击垮呢……听完大家的过往后,
我内心浮现许多感触。
「你刚才说、要杀了……京辅?」
「没错。如果姊姊杀不了这个孩子,我就一命抵一命杀了这个男的。二选一应该很简单吧?是要取陌生路人的性命呢,还是要让认识的人丢掉小命。从两者间选出一项。快做出抉择吧,姊姊。」
姊妹交谈声在杳无人烟的田埂路上响起。身为姊姊的锐利目瞪口呆,妹妹神乐则态度超然——立于两人间的京辅没有插嘴余地,视线来回游走。
神乐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就这样注视着锐利。
「……蛤?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我不希望京辅被杀,就要马上杀掉那孩子吗?开、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选得出来!?」
「是吗。那就只能让这男的受死了。」
「别开玩笑!」
「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相对于锐利的叫嚷,神乐的态度没有半分动摇。
她对那些反应弃之不顾,冷酷无情地进逼。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很可惜,这是命令。是芙蓉大人指派的正式任务。找机会摊在你眼前,让你在珍视的人命跟不痛不痒的人之间做出抉择,就是这样。」
「咦……」
锐利听了为之语塞。
而在京辅的脑海里,芙蓉的身影一点一滴浮现。
她的母亲对外摆出亲切笑容,却在暗地里策划这起阴谋是吧。
就像取人性命前都不会亮出兇器的暗杀者,一直隐藏那疯狂思想、不露出半点真面目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母亲大人要下这种命令——」
「这都是为了让你成功杀人。姊姊。芙蓉大人一直如此期望。你应该也感同身受才对。没什么好犹豫的吧?快杀吧。不杀的话,这个男的就会命丧黄泉。会因为你的关係遭人杀害喔。讲白点,你已经逃不了了……是要用自己的手亲自了结性命呢,还是要藉我的手间接杀人。现在的你,只剩这两条路可选了。」
「……一定要选吗?」
「非选不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吧,姊姊?这件事,其实是我从芙蓉大人那获取的任务。对红羽家的暗杀者来说,本家当家的命令必须绝对遵从……再怎么耍嘴皮子也没用,我可不打算理会那些戏言。刀就是要拿来挥的。你自己也是如此,内心应该很清楚才对。」
「————」
一阵沉默。锐利苍白着脸,依序看着神乐及京辅、最后是那名倒地的女孩子。
她低下头去,唇瓣紧绞在一起。
「……我知道了。」
苦恼再苦恼,锐旧最后抬起那张脸。
她扔掉水球,朝女孩子(目标)的所在位置走去。
「你说得对,神乐……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对吧?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喂、喂——」
「你别过来碍事。」
京辅打算阻止她、伸手去拉她的手腕,锐利则半垂着眼看过去。她的眼神坚定不移,蕴含强烈的拒绝之意。
「……这是我个人问题。轮不到你来多管閑事。算我求你,别碍事,京辅——别挡、我的路。」
「锐利……」
她甩掉那鬆脱开来的手,自京辅身旁通过。离去之际,她用只有京辅能听到的音量致歉:「……对不起了。」
神乐甩甩浴衣袖子,将摺扇打开。
「姊姊说得没错。你只要在一旁乖乖祈祷,祈祷自己不会丧命就行了。曾经残杀过十二人的杀人魔,是为了什么原因停止杀人……用不着担心,我不会毁约的。
只要姊姊洗刷了『血锈爪处女』的污名,我就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是说我也不想碰。」
「——你没骗我?」
锐利来到神乐身边,和她对望。
「当然。」神乐掮着扇子回道。
「芙蓉大人指派给我的,就只有刚才那道命令而已。只要你确实杀掉她,这个男的就能活命喔?」
「……是吗。那就好。」
锐利点头,视线朝下落去。身着淡黄色浴衣的女孩子倒卧在地,已经失去意识。锐利在她身旁跪下,将女孩子的身体翻转过来。
「呜——」
这时她口中发出声响。
那是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女孩闭着眼睛,胸口配合呼吸频率微微地上下起伏。神乐的运劲似乎拿捏得宜,女孩脸上表情很安详。
「她的名字叫小雏……对吧?」
锐利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朝女孩子伸手过去。她边注意指甲、不让它割到女孩,边轻抚着女孩的脸颊。就像在对待易碎物品般,谨慎而轻柔。
「你在做什么?我不是叫你『杀』她吗——」
「别说了。」
语气听起来很静谧,却又很强硬、不容拒绝。锐利定睛凝视女孩并厉声喝道,神乐瞬间瑟缩了一下。
不过,她又立刻「……哼」了一声,举起扇子掩嘴。
锐利的手从女孩身上移开,她闭上眼睛。
「我要杀了。」
当锐利睁开眼睛时,身上气息已经完全改变。
那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冷酷嗓音。就连风声都为之停惧。
锐利的右手缓缓举起。食指、中指、无名指上装了三把刀,在星光照射下闪耀着寒光。
锐利瞄準某个地方,是女孩的白皙咽喉。
她的颈动脉毫无防备,锐利对準该处、毫不犹豫地挥下爪刃——
「别杀她。」
——正当她要出手时。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令锐利全身大幅度地跳动。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用一种恢複理智的目光看向京辅。
渐渐地,锐利脸上的表情被愤怒佔据。
「你、你搞什么……我不是叫你别来碍事吗!?」
「烦死人了。」
京辅出声反抗,锐利畏缩地「……唔」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希望受人干扰,我也明白你很想杀人——但我拒绝从命。为了救我,必须杀掉那个女孩?少在那自说自话了!要是我眼睁睁地见死不救,不就跟狠心的杀人犯没两样了!?」
「啊——」
锐利放下前一刻还高举的手。
京辅叹了一口气,凝望着那对铁鏽色瞳眸……
「抱歉,但我用尽一切力量也要阻止悲剧发生。很不巧,因为怕死就乖乖在旁边看,我可不是那种听话的家伙。『只能让一人活命』,这种莫名其妙的单选题,我要亲手毁掉它!」
「京辅…………」
「——混帐。」
此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神乐一双眼狠狠盯住京辅,里头暗藏炙如烈火的怒意。
「你在旁边插什么嘴啊?不过是个卑贱的东西,竟敢在那耀武扬威……莫名其妙的人是你。到底有没有在设施里更生啊?讲话还很头头是道嘛……明明就杀过十二个人,都是个杀人魔了。」
「错。」
「哪里说错了?」
「我没杀过半个人。只是个——平民百姓罢了。」
「^………………」
神乐听完没有反应。她沉默了一秒后说:
「哈啊——真的是那样吗?是的话就算了,没什么大碍。你是杀人魔也好、不是杀人魔也罢,我都不会改变作风。如果你不打算乖乖待在人命天秤上,我只好把你杀到站都站不直、再丢到天秤上。」
神乐阖上铁扇,朝京辅那转过去。
「妨碍我执行任务的罪可不轻喔?就算你很嫩,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正合我意。放马过来吧!你刚才也说过嘛?『锐利能选的路只有两条。』不过——」
京辅握住汗湿的拳头,紧咬着打颤的牙关。一把脱去穿不惯的夹脚拖鞋、赤脚着地,接着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
「她能选的路,其实还有一条吧?只要我反过头来击败你,锐利就不用做出任何选择了。」
「……………………咦?」
锐利睁大双眼,呆愣在原地。
神乐则应道「——你说什么?」接着眯起双眼。
「这句话是认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你这家伙就笨到无可救药了。自以为了不起也该有个限度吧?就让我帮你认清自己是什么货色吧。」
喀恰、喀恰地踩响木屐,神乐朝京辅逼近。
一步、两步、三步……
京辅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的动向,将拳头架在备战位置。
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剎那间——
——喀铿!突然有道特别明显的声音发出,神乐的身影就地凭空消失。
「什……!?」
下一刻,京辅左侧头部遭人横向撞击。沉重的打撃有如被金属球棒全速击中,连头盖骨都为之震动,京辅的身体立刻朝旁边倾去。
「呃!?」
紧接着又是一记攻击。右侧头部遭人大力猛殴,京辅的头朝反方向偏去。坚硬的触感让人不觉得是出自人类拳头。
视线尾端直冒金星,一条银白色的曲线狂奔而来。
「咕!?」
敌人自下巴下方剌出追加攻击。震动直达脑部,眼前被一片白光笼罩。意识开始剥离。
京辅摇摇晃晃地后退,之后一屁股栽向后方。
在他脚边,一对木屐喀铿地摆正。
神乐悠然自得地俯瞰着京辅。
「……哎呀?你不是说要反过来打倒我吗?我看你似乎连反应都来不及嘛。」
她右手上正握着——阖起的铁扇。
「一旦我展开刀刃,你会连自己什么时候被砍都不知道,直接一命呜呼喔?你能保住这条小命,全都多亏我大发慈悲。」
嘴里说着,神乐浑动手中的武器。
左颊惨遭铁扇招呼的京辅被击飞出去,滚落在柏油路上。
「京辅!?」
锐利发出惨叫。神乐则甩甩附着在扇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