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漂浮在半空中。
如果我有才能的话,人生应该会有些许不同吧。
明明是在工作中,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认真,熟悉的工作往往会催生出从容和无动于衷。
即使这个『职场』是火焰与冰,各种魔法交相飞舞的战场。
眼前,是逐渐迫近的火球。四肢脱力般的蹲下避开后,冰刺就紧跟着飞来。我马上翻身避开冰刺的轨道逃脱,接下来又是一道雷箭。
我站起身向前跑去。面前那个身穿精美铠甲的士兵,在看到我逐渐接近后,面孔因恐惧而扭曲。
面对这种熟悉的表情,我什么都没想,挥剑砍向他的脖子。
慢了一拍,士兵的脖子上才出现裂痕,鲜血喷涌而出——为了避免溅到血,我再次砍向他,然后朝着下一个敌人跑去。
「别、别过来!」
「住、住手!」
一个狼狈不堪的士兵叫喊着,另一个穿着华丽、身材魁梧的男人扯着嗓子发出指令。
那个穿着体面的男人,就是这个部队的指挥官。我瞥了他一眼,继续工作。
包围我的士兵们一起举起了手,那手中寄宿着各种各样属性的魔力——火、冰、雷、岩等等。各种魔法一起释放了出来。
不过,这招可真狠啊。
我弯下腰用力蹬地,以紧贴地面的极低姿势,一边躲避魔法,一边拉近距离。
「怎么可能,躲开了……!?」
「啊,魔法,飞这里来了……!呜啊啊啊啊啊!」
被我躲开的魔法,飞向了对角线的士兵,我引诱着他们互相攻击。
即便如此,被击中的也不足半数。但人数的减少,使部队陷入了混乱。
「呀!」
「呜!?」
我在士兵间的空隙中穿梭,斩杀着他们。
到处都是垂死挣扎的喊叫声和喷涌而出的鲜血。更进一步的混乱,将部队推向了混沌的深渊。
「怎,怎么会,我等荣耀的伊鲁塔尼亚圣骑士团——」
「区区一个魔法都不能使用的僱佣兵……!啊,啊……!」
我一剑刺向不知道在胡说着什么的士兵,擦了擦被溅过来的鲜血弄髒的脸颊。
我的工作就是这样。
受雇斩杀怪物和人类,仅此而已,无聊的工作。
周围全都是敌人。明明是危及性命的工作,报酬却少的可怜,根本没办法长期维持下去。
这就是僱佣兵的工作。没正经的学识、也没有什么人缘,最重要的是——
「啊……!面对一个连魔力都无法使用的僱佣兵,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这群废物!」
这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连最重要的『魔力』都没有的我,剩下的唯一选择。
「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难道让我和贱民拔剑相向吗!」
士兵畏惧的提出抗议,但是被指挥官呵斥着打断了。
……虽然我也知道僱佣兵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但是在战争年代,大概也没有什么体面的工作了吧。
「可恶的贱民,敬畏着顺从就好了!就让我荣耀的伊鲁塔尼亚第六圣骑士团,团长戈登·拉奎莱做你的对手吧!」
「啊?」
充满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的男人,拿剑指着我。
……这头猪到底误会了什么?
我冷冷的看着戈登,僱佣兵同伴陆陆续续从我身后走了过来。
「嚯,恩维尔你还是这么惊人啊。难道这十六个人都是你一个人收拾掉的啊……」
「只剩下一个杂兵和一头肥猪,轻轻鬆鬆啊。「野蛮之牙」这个名字,真是名不虚传啊?」
看到一群兇恶的男人站在一起,肥猪指挥官的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那倒是,就算是僱佣兵,也不可能单枪匹马袭击部队啊。
一个人沖入敌阵搅乱他们,对我来说是最容易的事。我的任务说到底不过是杀入敌阵。
气喘吁吁的戈登等人,苍白的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举、举起剑吧僱佣兵!贱民,能跟我一对一决斗,很光荣吧!?」
……啊,原来如此。
看样子是觉得同时对战数人没有胜算,準备单挑了啊。
僱佣兵们同伴中发出了笑声。听到笑声后,敌指挥官的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他还是有一颗,对这种事情感到羞耻的脑袋的。
话虽如此,我也没有理由答应他这种无聊的提议。真想赶紧收拾掉他,找个地方睡一觉。
「不是挺好的吗,恩维尔。上啊。」
「这头猪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吧?」
「对啊对啊,那什么,拿点钱的话也可以通融一下,今天晚上宴会的时候我给你加个下酒菜,怎么样?」
「啊?等……我只想轻鬆解决啊。」
僱佣兵同伴们中传来了要我接受的起鬨声。
真是无聊透顶,不过——把人戏弄的灰头土脸,再行个礼的话感觉也不坏。
那人提着剑从并排站着的僱佣兵同伴中一步步走出来,猪一般的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容。
「我是骄傲的伊鲁塔尼亚第六圣骑士团团长,焦土中的戈登。做好觉悟吧贱民!」
男人高声报出名字,然后举起了剑。
魔力在剑上聚集,恐怕是——炎系魔法。
由于完全不能够使用魔法,所以我才对魔力的气息格外敏感。
我吐出一口气,集中精神。就在男人要挥下剑之前,我猛地蹬地!
男人一剑挥下,一团火焰砸向了我刚才站立的地方。
「啊!我的火焰波……!?」
因为我避开了魔法,男指挥官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不愧是小队长,以这样的速度、宽範围和中等威力,不能使用魔力的我,被击中的话,一定会被烧焦。
不过,击不中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无论是範围多么广的魔法,越大型的魔法,发动起来就越需要时间,攻击目标也就越容易暴露。只要事先判断好攻击地点,在魔法击中之前开始移动就可以了。
而且,那种强大的魔法好像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一旦发射,第二次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在战场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中,也有勉强自己强行使用的家伙在。
「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这样野狗一样的人,用剑战斗啊!」
这种程度的男人,不可能做到像那些被称为英雄的家伙一样。我瞬间钻入他的胸前,然后以极低的姿态顺势向上挥剑。
指挥官男人横握着剑防御——不过。
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男人的剑飞了出去。
声音也好,景象也罢。都在如水般缓缓流动的时间里被延长,我看着对面的男人——刚刚剑被弹飞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恐惧和绝望的表情。
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表情,被认为微不足道的东西威胁到生命的瞬间露出的表情。
事到如今,我对这种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我一脚踢在那个男人的腹部。
「啊!」
伴随着含混不清的声音,男人的鬍鬚都扭曲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面不改色地低头看他。
「喂喂喂……!怎么被我这种野蛮的僱佣兵……」
穿着体面的男人瞪着我,恐惧的表情中夹杂着憎恨。
这也是常见的表情。那是一副因恐惧而愤怒的表情。是我僱佣兵的职业生涯中,不,是我整个人生中,最常见的感情色彩。
「混、混蛋,贱民你竟然俯视我……!」
但是,当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时,愤怒似乎超过了恐惧。
贱民。这是我最耳熟能详的谩骂之一了。
这是对没有魔力、不会使用魔法之人的蔑称。在那些下贱之人中——我也是其中一员。
想也没用,如果不是『下贱之民』——如果我有魔力和魔法才能,就不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工作了吧。
「哦——不是很有趣吗?抬头仰视这些贱民是什么心情?」
贱民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我声音平静地问道。
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也会抬头仰望被轻视为贱民的存在。遭遇了这种悲惨的经历后究竟是种什么心情,我突然产生了点兴趣啊。
「吵……吵死了!你是用了什……什么卑鄙的手段吧!贱民,只不过侥倖赢了,竟然敢耀武扬威!」
但是,我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卑鄙。这也是经常听到,听腻了的谩骂之一。
我叹了口气,抓住贵族男子的衣襟,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大概是恐惧再次盖过了愤怒,他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消失了。
「啊……!你、你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放手!」
「为了供以后学习,你来教教我什么是卑劣的手段吧。这样的话,我也能变得更强。」
「难……难道,你要杀我吗……?把我……区区僱佣兵……?」
……似乎又没有得到期望的回答。
岂止没得到回答——回过神来,贵族男子的股间已经湿透了。刺鼻的恶臭让我皱起了眉头。
真是浪费时间,我也觉得自己玩过头了。
「嘁……真可悲。」
我不由恶狠狠地说道。
但是贵族男人只是不停地颤抖,毫无反应。看来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算了,知道答案后,就在那个世界告诉我吧。反正无论我还是你都会下地狱的。」
「等、等下!不要……!」
我猛地把剑一抽,鲜血从男人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直达气管的伤口,已经让男人说不出话来,只是发出黏糊糊的气泡声。
一放开他的衣襟,他那衣着体面的身体就倒进了地上的血泊里,溅起水声。
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了胜利的吶喊声。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们的「野蛮之牙」啊!」
「真是大赢家啊!今晚宴会的酒一定会很好喝!」
僱佣兵同伴们纷纷称讚我。
在佣兵的世界里,手段和斩杀的人头数就是全部。虽然觉得无聊——但我并不讨厌这种简单易懂的关係。
我回过头,原本面无表情的我微微一笑。
「不去参加今天的宴会吗?主角不在就没意思了,拜託了!」
「嗯……我会考虑的。」
「太酷了吧。王国部队长的首级都被摘下来了,难道不应该再高兴一点吗?恩维尔先生。」
跟刚才的贵族完全相反、一个鬍子拉碴的僱佣兵靠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家伙的名字叫阿丹。我们交往了很长时间,对我来说是难得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嘿,你这家伙可别高兴过头了啊,孩子是不是快出生了?」
「你这么说,可戳到我的痛处了。」
阿丹哼了一声,为难地挠了挠脸颊。真让人恨不起来。
僱佣兵这种东西,迟早会死在某个地方,但这家伙从以前就没变过。是个爱着妻子的普通丈夫。
然而,就连这样的男人,现在也为了钱——成为为国家卖命的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