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译注:男性自称)——不,自从『我』(译注:女性自称)以『米莲努』的身份开始生活以来,已经过去一年了。
我正沉浸在思绪中,整理这段时间了解到的事。
首先是关于这具名为『米莲努·佩特烈·德·莲烈』的身体。说到米莲努,『米莲努·伊鲁塔尼亚』就是那个恶女,嫁入伊鲁塔尼亚王室后的名字。
『米莲努·佩特烈·德·莲烈』原本的名字含义是『莲烈领地,佩特烈家族的米莲努』。
本来还想,会不会是有着相同名字的另一个人?但结果,伊鲁塔尼亚王国如今还存在,这个米莲努也同样是拥有『瑟伯利亚之发』的『神之宠儿』,并与王子有着婚约。
那样的话,这里应该是过去,这具身体是那个『恶毒王妃』小的时候吧。跟让我成为这个女人的屈辱比起来,可能有两个这样的人存在的噁心感,简直微不足道。
其次。据说这个叫米莲努的少女,从小就是个不像样的人渣。
一年前——我刚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佩特烈家的僕人们对待米莲努,就像对待一个一碰就爆的火药桶。
听说,从懂事起,她就仗着『神之宠儿』的身份为所欲为。刚从这个寄宿的身体里醒来时,侍女看到我的反应,就像看到暴君从沉眠中醒来一样恐怖。
第三,米莲努的双亲也是混蛋。
并不是说虐待她,恰恰相反——那帮家伙对拥有『瑟伯利亚之发』的米莲努唯命是从。
对于女儿——米莲努的任性,除了「是」以外没有其他的回答,根本不会教她道理。有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和对『瑟伯利亚之发』这一权力的依恋。
不仅不制止女儿的暴虐,反而称讚她「那是执政者应有的姿态」。想要什么就给什么——这就是我所见的『米莲努的双亲』。
那些家伙一定把米莲努当成了,只要拜拜就能得获利的铜像吧。只是献上贡品,就以为是在养育孩子,真是搞笑。
不过,多亏如此我才能在某种程度上为所欲为——
「呼……!」
为了斩断杂念,我挥出比自己身量还大的剑。
进入这个身体之后,我就开始彻底锻炼『米莲努』的身体。
可真是太辛苦了。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一开始是帮家里的佣人搬东西。
经过一番努力后,终于能扛起木桶了。到现在搬大型家具也是轻轻鬆鬆——掌握了这种最低限度的力量后,我才开始握剑。
儘管如此,这具身体在外表上的变化也很细微。大概是因为体内有『魔力』吧。
想想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在过往的历史中米莲努经常卖弄她的『瑟伯利亚之发』,一有机会就炫耀她的力量。
——烧毁教会,也是她夸耀的一环。
想到这,苦涩的味道就在嘴里蔓延开来。不过锻炼魔力,对我来说倒是件新鲜有趣的事。
这具身体什么训练都没做过——不管出身如何,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力量决定的。前世深谙这一点的我,必须要得到力量。
不但要习惯前世没有的魔法,而且我也不打算走父母铺好的道路——嫁入王室的路。
这样的话,就只有离家逃跑了。但要凭一个人的力量活下去,无论如何都需要力量。而这,就是为了掌握力量而进行的训练。
我带着气势挥动剑,尝试使用充满身体的魔力。
刚变成这个身体的时候,连个空桶都抬不起来,让我很惊讶。但现在我练就了不少力气。
话虽如此,也许是使用了魔力之类的东西吧,肌肉似乎只有最低限度的程度。也可能是男女在这方面有性别差异,我也不想说什么了。
……虽然很惨,但多少也已经有前世的力气了。
「真是的,欺骗也要有个限度啊。魔力也好,『瑟伯利亚之发』也好……」
伊鲁塔尼亚这个国家的名字,来源于『伊鲁塔尼亚』神。而『瑟伯利亚之发』与神锺爱的花朵颜色一样。所以,拥有这种头髮的人被称为『神之宠儿』。
想到前世米莲努死时的样子,我就觉得——相信神的存在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拥有『瑟伯利亚之发』的人天生就拥有巨大的魔力。
米莲努也经常炫耀自己的力量,烧毁教堂、山脉,简直就是只会玩火的恶趣味小鬼。
没有好好思考魔力的使用方法,真是暴殄天物。这让我想起了前世最后听到的柯尔翁女帝的话。
『如果拥有如此庞大魔力的人是你,而不是像那个女人一样的渣滓的话,这片大陆的版图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当时我还觉得她太抬举我了。但当我真的拥有了魔力后,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或许我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在历史上留下姓名。
感觉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把剑插在院子里,仰望天空。
我低下头,那是一双少女小巧的手。
——前世的我没有魔力。也因此被轻视为『卑贱之民』、『魔法无能者』。
但是,作为交换,我掌握了在战场上杀敌的『技术』。谁都没能掌握我力量的真相,倒在了我的面前。那些被没有魔力的我打败的人,纷纷骂我卑鄙、野蛮,而这两个词化为了一个名字『野蛮之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用这个名字来表达他们的不服输,但对我来说这个名字并不讨厌。
——就这样不断揭示敌人弱小的我,最后,却被更大的力量吞噬,被杀了。
生命终结后,却被塞进了这个最讨厌的『最坏的恶女』身体里——
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绝对……绝对不能输。这次的人生,无论是谁,那怕是神都不能妨碍我……!」
权力的、民意的、历史的、在这巨大的力量洪流中——我绝对不会再被命运裹挟牵制。
我不打算成为霸主,也不打算报复。毕竟我成为了『米莲努』的话,也没有了复仇对象。
所以,不再失败,是我这次人生的唯一规则。
扫除所有阻碍我的障碍,我要走自己想走的路。
为了这个目的——现在我必须锤鍊这具身体,极尽所能的、贪婪的、获取力量。
像要斩断迷惑一般,我举起剑,挥动。
「吼啊!」
包含着裂帛般气势挥动的剑迸发出的魔力,在庭院里划出一道裂缝。
……虽然很让人不爽,但魔力真的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魔力从灵魂中产生的所有力量的源泉。……我在书上读到的时候,还不懂是怎么回事。拥有了魔力之后我才明白了,魔力的确是所有力量的源泉。
魔力可以根据持有者的内心,转化成各种形式的『力量』。火、水、雷、土。甚至是最单纯的肉体『力量』。根据持有者特性的不同,魔力也会进行衍化。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属性——话说回来,我擅长的属性好像是『光』。
不过这也太讽刺了。不管是恩维尔,还是米莲努,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光啊。
话虽如此,如果光属性是发给我的手牌的话,那确实有必要摸索一下使用方法。光属性持有者好像很稀少,它的使用方法我现在完全不得要领,看来以后要慢慢探索了。
在那之前首先要从基础练起。现在我已经加深了对魔力本身,以及使用魔力时它在体内的运行方式的认识。
说到魔力,最先想到的就是释放出火焰和寒气的『魔法』。但它的用途不止于此,魔力似乎也能成为主人的力量和后盾。
这种影响本来是微乎其微的。但如果持有的魔力足够庞大,就会对身体产生巨大的影响。、
证据就是只要我使用魔力,这具小小的身体就会充满力量。
这样小的身体,却能像挥舞枯枝一样,挥动铁剑。
我不禁咂舌,这力量真不讨喜啊。对于一个没有魔力的人来说,简直是便利到不讲理的程度。这种感觉,只有后天获得魔力的我才能体会吧。
看来魔力越用其总量就会越多。总量骤减的话,身体就会感到魔力不足,进而积蓄更多的魔力。——应该是这样吧?
就像肌肉一样,虽然每个人都有,但每个人持有的肌肉量是不同的。极少会有完全没有魔力的人诞生。
而那就是曾经的我——『僱佣兵恩维尔』。
只有不断使用魔力,它的总量才会增加……也就是说,一开始就没有魔力的人,后天也是无法获得魔力的。
如果是这样再怎么想也没办法。不过,有了这样的力量,不管愿不愿意,那个女帝……科蕾特的话在脑海中闪过。
虽然我对魔法还不是很精通,但如果当时的我能有这种运动能力的话,说不定我的刀刃就会架到那女人的脖子上。我并不是恨她——如果那样的话,那个世界将会怎样运转呢?
「……今天就这样吧。」
我啧了下舌,把剑收回剑鞘。
回过神来,已经汗流浃背。也许因为是女人的身体,所以感觉要比前世清爽的多,但衣服湿了还是不舒服。
我把剑收进剑鞘,想着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
「请,米莲努大人!」
这具身体最初遇见的那个侍女,笑容可掬地把毛巾递了过来。
「哦……谢谢你,蕾亚。」
名字好像是叫蕾亚。向她道谢后,蕾亚的表情放鬆了下来,好像很开心。
「不不,我是米莲努大人的「专属」侍女嘛!我已经準备好了换洗衣物,请到这边来!」
起初,她那彷彿世界末日般的胆怯表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一年来……她完全克服了对米莲努的恐惧。
甚至如今还以自己的专属侍女身份为荣。
现在她也常常强调自己的专属身份,以此来牵制周围的人。
……要问周围指什么吗?总的来说——
「啊啊,米莲努大人今天也很美丽啊……!」
「纤弱的身躯竟然能自由的操纵那么大的剑!」
「挥洒汗水的样子,好耀眼啊……!」
是指其他的侍女。
……我刚醒的时候,所有人都害怕米莲努。
正因为先前的评价已经到谷底了,所以才会导致这种感情波动——也就是所谓的反差吧。
每次跟她们说话,她们都像世界末日一样害怕,真让人受不了。所以小心温柔地对待侍女和管家后,就变成了这样。
现在每次训练时,侍女们就会聚集在一起,肆意地发出尖叫欢呼。虽然很烦躁,但这也比刚开始新生活时,每次擦肩而过她都像看到了怪物一样的反应好多了。
这事要是跟父母说了,应该能让她们闭嘴,但也没必要把处境弄得比现在糟糕。
回应着侍女们的声音,我像佣兵一样举起一只手臂打了招呼,结果尖叫的声音更大了。
……真是的,无论现在还是『过去』『米莲努』的存在都很麻烦啊。
◆
「哦米莲努!今天你美丽的头髮依然飘舞着啊,锻炼结束了吗?」
我刚换好衣服在宅邸内走着。
自从我寄居到这具身体后——很少在邸内走动,去宅邸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但不管怎么说——米莲努,听着他不加敬称的称呼,我在心里砸了下舌。
「……啊啊,是啊。」
「噢,又是这种语气。最近我从女僕那里收到报告,不光语气,连你的行为都完全改变了——是被什么奇怪的小说影响了吗?行为方面的评价倒还好,但是这种语气,嫁到伊鲁塔尼亚家的时候,就麻烦了。」
……就是这个,我知道他并没有恶意,但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这个男人,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是米莲努的父亲。
眼前这个男人 名为巴尔扎克·佩特烈·德·莲烈。是只看重权力与金钱的——我们市民眼中的『寻常贵族』。
即便不是贵族,想要矫正即将嫁入王室的女儿的说话方式也是合情合理的——「我知道。我会在外面使用相应的语言。如果那能成为我的手牌的话,我会那么做。」
「这件事很严肃,不过,如果你能这么想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
……就是这个。
装出大人的样子吗?不说什么了?——不是吧。对于一直在窥视,理应是女儿的米莲努的脸色的这家伙,是不敢说出让我不高兴的话吧。
……这样一来,『米莲努』会性格扭曲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我并不想怜悯一个坐视国家灭亡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寻常的贵族父母是什么样的,但如果即将进入社交界的女儿,用这种方式说话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狠狠教训她一顿吧。
本来我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待太久。
话虽如此,但这种见怪不怪的态度,正说明了这家父母一直以来的做派。
「我也不想说得太严厉,但在下个月你和阿路贝鲁王子殿下的相亲中,请不要表现的太粗鲁。」
总之——只要保住自己的面子,不给自己带来损失就行了。
话外音格外简单易懂。……虽然作为僱佣兵,我并不想完全否定他的想法,但这不是对待女儿的态度。
「……嘁……是,我知道,父亲大人。当天我会很有礼貌的。……这样可以吗?」
我捏着换上的礼服裙摆,像洋娃娃一样行礼。
说实话,这种说话语气连我自己都感到可怕,但这才是上流社会应有的礼节。
「嗯!很好,那再见,米莲努。」
「啊——」
巴尔扎克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因为是贵族所以在赚钱方面还挺忙的。托他的福,在佩特烈家就已经把大部分的东西準备好了。在这一点上还真想真诚的向他表示感谢。
但是下个月要以结婚为前提去见王子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