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突如其来的来访者。这一天社团活动结束后,我和佐藤同学结伴离开社团教室的时候,那个人就站在那里。
「忍者……?」
我不禁低语,然后从口中滑落的单词令我自己困惑起来。
这个人的行头怎么看都是忍者。他穿着不知是伊贺还是甲贺的主题乐园招揽用忍者服装,背后背着一把短刀。像猪熊学长那样的柔道装在任何学校都能见到,像宫入学姊那样在制服外面披上Cosplay性质的服装的福尔摩斯迷风格的打扮,在日常空间中也勉强算在容许範围之内。可是现在站在我眼前的陌生人是怎么回事?要是在忍者主题乐园是不会不自然,不过除了那个地方之外,这身行头出现在哪里都是非常可疑的装扮。
「请问……」
在我打算搭话的瞬间,那个人瞄準我的身体扔出某物。我无法躲开,只能立刻用书包挡下,那东西没有从书包上弹开,直接刺了上去。是手裏剑。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手裏剑。
始料未及的状况令我和佐藤同学张口结舌杵在原地,那个人这次又拔出刀来摆好架势。
「觉悟吧……」
那个人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挥出刀。前几天已经经历过尸体的场景,面对这次非日常的场景,与其说恐惧和混乱,反而是更多的困惑。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想到了几种可能。
一、觊觎我性命的忍者刺客。
二、春日的风景诗,脑袋很HappyHappy的人。
三、幻觉。
「怎么办,又来了,不管哪个选项都救不了我啊。」
「别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快想想办法啊!反正高桥同学是天才忍者吧?那就赶快三两下摆平这种货色啊。」
「可是,我家附近没有少年忍者俱乐部啊!」
「喂,也就是不行了……?」
佐藤同学果断用我当挡箭牌,躲在我身后。既然佐藤同学也看到了,看来似乎不是幻觉。
「你就是高桥?」
忍者架起忍刀这么说道。由于遮住了脸部,语音模糊而低沉。从这种询问方式来看,他似乎不确定我是高桥。
「我叫高畑。」
我想呼咙过去,然后趁机开溜。
「高畑……?女人,此话当真?」
忍者询问佐藤同学。我也瞬间转过头,眉目传神地告诉佐藤同学「I am高畑」。以心传心,佐藤同学领会了我的意图微微点头。不需要言语,我们之间的羁绊就是如此牢固。
佐藤同学对忍者露出僵硬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只是凑巧路过的摺纸社社员。我还得去摺纸船呢……」
「喂喂!」
怎么能让她见情势不妙瞬间变身摺纸女孩乘纸船逃走,于是我猛然抓住佐藤同学的肩膀。
「啊?你谁?别随便向我搭话好吗?还有不要碰我!再靠近我可要喊人了!」
「唔……!」
「啊,对不起,忍者同学。我无意打扰你,请继续吧。」
佐藤同学似乎是断定我赢不了忍者,打算装作不认识我藉此让自己脱离险境。她的人格真是到遗传因子都扭曲了啊。奇怪?遗传因子本身就是扭曲的吧?DNA是双螺旋结构的吧?还是说,那只是构想图?
「名为人的物种究竟从哪里来,要走向何方呢……人类不过是遗传因子的载体……」
我进行着微微融合着科学与哲学的自问自答,準备悄悄地离开此处。
「别动!」
忍者投出的十字手裏剑刺入了脚下的地面,我无可奈何,只好停下脚步。
能够打破我的Life Hack「国营放送特别秀」,这个忍者绝非泛泛之辈。
「我的确看见你们从那间高桥社的社团教室里走出来,还有你们上锁的模样。你们两个肯定有一个是这间社团教室的主人高桥。」
似乎比宫入学姊更擅长理论思考的忍者再次架起忍刀。
「请……请等一下,我的确是高桥。可是,我到底做了什么!」
「社团教室。」
「啥?社团教室?」
「还珍惜你那条命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间社团教室,这样的话我姑且留下你的首级。」
「首级……」
换成是栀同学或许没问题,我的话则会死。我吞着口水,正当寻思着能否使用佐藤同学活用的金蝉脱壳时——
「忍者?喂~快看,这里有忍者啊。拍照拍照!」
似乎是正好下楼的学生们发现了忍者的身影。
忍者也注意到人络绎不绝地聚集起来。
「啧,今天姑且放你一条生路。但给我记住,高桥。只要你还赖在这间社团教室,无论你走到哪里,忍者都会紧盯着你。」
说完,忍者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
「搬出去,把社团教室交出来!」
从忍者手中扔出的东西瞬间喷出烟雾。从烟幕弹中腾起的烟雾渐渐地覆盖这一整片区域。
我摸索着并捡起烟幕弹,闭着眼睛摸索到侦探社的门然后把门打开,把烟幕弹扔进去后果断关上。
由于烟雾的产生源从眼前消失,烟雾渐渐变得稀薄。
但是,忍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那是什么啊……」
「是忍者……吧。」
我和佐藤同学忘记了相互争吵,只是呆立在原地。
可是,这不过是我和忍者间漫长战斗的开端。
◇
隔天的一整天里,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来自某处的视线。
上学路上、休息时、下课时、放学时,感觉总是被某人盯着。
只有上课的时候感觉不到视线——反推可证,监视着我的是这所学园的某个学生。
「不是自我意识过剩吗?」
「才不是,绝对有人在监视我。我可是在全日本儿童捉迷藏选手权赛中获得过优胜喔。在消去自己的气息和察觉别人气息方面,我可是一流的。」
「那么是谁在监视高桥同学呢?」
「一定是忍者!」
「你……你说什么~」
佐藤同学表现出令人火大的吃惊样子,以为事不关己就露出这种态度。
「佐藤同学也亲眼看到那个忍者了吧,说不定佐藤同学也被盯上了喔。」
「不过对方很明白地指名高桥同学了,所以和我没关係。那个忍者难道不是因为曾经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对高桥同学怀恨在心吗?就像侦探社那样认为高桥同学是生意上的敌人非常碍事之类的。」
「既然这样,佐藤同学也脱不了关係吧。」
「不过表面上我已经撇清关係了。所以高桥同学,请加油被盯上吧。等你什么时候不被忍者盯上了,我们再友好地为我的野心奋斗。」
与说着满嘴薄情话的佐藤同学分开回到教室后,我的课桌上刺了一把苦无。这显然是忍者发来的无言警告。明明教室中心的课桌上招摇地刺着苦无,同学们却完全没有发觉,真厉害。这要是霸凌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那是什么?刀?」
从背后有个声音向我搭话,我以几乎将椅子掀倒的兇猛架势转过身去。
出现在那里的不是忍者,而是爽朗的好青年,他的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
漂泊的共产主义者,近藤同学。
「这个……应该是苦无吧?」
「苦无?是把Knife念成苦无之类的吗?」
「不……这个名字是指忍者道具。这是当武器用的,也可以用来挖地。」
「那为什么刺在桌子上?高桥是忍者系男子?」
「又不是我刺的,我还想知道是谁刺的呢……」
「这样啊。虽然不太明白,不过高桥同学果然好厉害啊!」
要在脑中进行怎样的处理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呢?或许这家伙其实是个白痴。
「那我先走了,加入棒球社的那件事,要好好考虑喔!」
近藤同学爽朗地说着,转身离去。
……等一等?难道这个其实是从某处得知我是天才的近藤同学打算将我从高桥社拉出来,然后加入棒球社的计画吗?
看着已经和其他同学谈笑风生的近藤同学的侧脸,我试着和日前的忍者重合在一起。由于只看到了忍者眼睛周围的範围,外表果然重叠不上,但——
投掷手裏剑的振臂也好,从那个动作看出对方良好的运动绅经也好,都和忍者的真身完美吻合不是吗?
——不,不能这样。若是近藤同学这样的光明战士都去怀疑可就没完没了。
然而,现在徒有猜疑心在膨胀。正当我为满溢的猜疑心抱头苦恼的时候铃声响了,下一堂课开始了。这堂是日本史。我翻开课本,只见空白处用异常细的字写着关于服社半藏的详细情报。竟然告诉我这种学校里不会教的日本史,明显是忍者乾的好事。
到了午休,我在合作社买了奶油麵包,但只咬一口就吓到了,里面没放奶油。让我买到缺陷商品,只能想到是忍者的忍术。
吃完让人失望的麵包之后口又渴了,于是準备到学生餐厅的自动贩卖机去买纸杯咖啡。但是,纸杯出来的地方被预先放了一个上下颠倒的空杯,新出来的杯子被它顶歪弄倒,从上面注入的咖啡流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错不了的,这一定是忍者的杰作。
我将被咖啡打湿的纸杯砸进垃圾箱,感觉大家都在看着我呵呵窃笑。这想必是忍者的情报操纵。
下午的课是体育课。首先是篮球的传球练习,不过直到最后我都没能组成两人小组,落得只能和老师练习传球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这出自忍者的手段。接下来开始的篮球比赛,没有任何人肯传球给我。一定是忍者或美国从中作梗。
放学后,準备将室内鞋换成运动鞋的时候,鞋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撒菱。如果不是忍者乾的就一定是班上同学在霸凌我。
我憔悴地来到社团教室后,门上钉着大量的手裏剑。稍微拉开距离后,只见手裏剑钉成了「退离」的文字。七成以上的机率是忍者的杰作。而且由于佐藤同学害怕忍者袭击没有到社团教室来,所以我準备回家。
我回到家看着事先录好的《霸道大僧正Ⅳ》回放时,大僧正被黑衣男人们袭击,状况急转直下。竟然对大僧正使出毫无敬意的狠毒招式,明显是忍者所为。而且似乎是硬碟容量不足,录像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中断,被忍军绑架监禁的大僧正后来如何也不知道。我没有预先确认硬碟容量也是忍者的错。
怒火中烧的我打开冰箱,然而没能找到昨天放在里面的果冻。以防万一,我看了一下垃圾箱,里面只有已经扔掉的空空如也的容器。
忍者……!话说我昨天好像吃了两个,反正都是臭忍者的错……!
或许直接被袭击还比较好。
看不见的忍者的攻击,正在慢慢蚕食我的精神。
隔天我将这件事和佐藤同学商量,结果被佐藤同学灌输了「冷静一点,试着回首自己的人生。我认为你的惨事半数以上不是忍者乾的。要是把什么责任都推给忍者,高桥同学这种人可是会变成真正的废柴喔」这样的理论,说不定佐藤同学也被忍术洗脑了。
竟然打算把佐藤同学从我身边夺走,忍者,我饶不了你。
我燃起对忍者的怒火,暗下决心準备反击。
◇
社团教室的门上响起敲门声,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只说了一声「高」。门的另一边立刻传来了一声「桥」的回答,于是我打开门。
「高桥同学,就算要对暗号,但是门没上锁就毫无意义不是吗?另外,我觉得这个暗号实在太简单了。」
走进社团教室之后,佐藤同学如此说道。
「有什么不好,想要瞒过忍者,反倒是这种直白的方式比较好。奇怪?」
跟在佐藤同学后面,另一个人走进社团教室。
「嗨~好久不见。感觉活动进行得挺顺利呢~」
从佐藤同学身后出现的身影是新闻社的渡部同学。
「今天想再对高桥同学稍微採访一下。」
渡部同学毫不客气地说道。然而,我还没有原谅这个眼镜女孩。
「又打算假借採访之名挖掘我的过去吗……」
我被媒体玩弄受伤的心还没有痊癒。
「你还在记恨报导被退稿喔?总有一天能刊载啦!」
「哼,算了。反正这个社会不需要我的情报……」
为了展现我是个受伤的纤细少年,我面对着墙壁低声倾诉憎恨。
完全无视这样的我——
「我就单刀直入问了,高桥是忍者吗?」
渡部同学用笔指着我,如此问道。
「你说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