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蕾莉雅大人好像狄米塔尔先生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打呵欠。」
「……没办法啊,昨晚根本没有睡好。」
瓦蕾莉雅忍住了呵欠,把视线从天还没亮就精神饱满兴奋不已的贝琪娜身上移开。虽然卡琳也常常说自己有时情绪太过兴奋,不过瓦蕾莉雅心想:跟这个穿着粉红色铠甲的小家伙相比,自己文静多了吧。
狄米塔尔三十分钟前就用一阵吵杂的敲门声把瓦蕾莉雅她们叫醒,而且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到昨天如急行军般赶了一整天路的疲惫。他已经把托给旅馆照顾的马匹从马廄中牵了出来,并且开始做好出发前的準备。瓦蕾莉雅心中不禁思索:昨天他到底在哪里睡觉的啊?
「算了,何必想这么多呢。」
狄米塔尔把水桶摆在马匹前面让它们补充水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贝琪娜,便半开玩笑地用装了手甲的左手敲了一下她的头。手甲直接敲在贝琪娜的头盔上,发出了钝重的金属碰撞声。
「呀啊!你为什么突然打我啦!」
「这时间其他旅者都还在睡觉,如果有空在那兴奋地说些有的没的,先给我把行李搬到马上吧。也不想想你穿着这身铠甲是为了什么。」
「知道了啦……」
狄米塔尔无情地把粗重工作丢给穿着铠甲的小女孩,然后走近瓦蕾莉雅。
「喂!」
「什、什么啦?」
瓦蕾莉雅心想自己刚起床还没睡饱的脸一定会被狄米塔尔取笑,所以便先打起精神后,才一边摸着头髮一边转身面向他。
「你有看到吗?」
「什么?」
「那家伙的真面目。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昨天晚上你有看到吗?」
看到狄米塔尔一脸认真表情,瓦蕾莉雅本以为他要讲什么正经事,却没想到是问这个。不过由于瓦蕾莉雅也正想提到这件事,因此便压低声音回答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啦!」
「什么?那家伙睡觉的时候也不把铠甲脱下来吗?」
「应该说……是我先睡着了……」
「啧!」
狄米塔尔用彷佛看到垃圾般的表情瞥了瓦蕾莉雅一眼,然后发出了很明显的咂舌声。
「你、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昨天那么累,会先睡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吵死了,真是没用。我不是说过现在还没天亮吗?给我安静点。」
「唔咕……!」
虽然狄米塔尔的态度令人生气,不过他所说的话确实没错,因此瓦蕾莉雅也只能不甘心地紧咬嘴唇闭上嘴巴了。
这时旅馆的老闆娘打开酒馆的门走了出来。
老闆娘披着披肩,用手把没盘好的头髮往后拨了拨,然后小声问道:
「客官们已经準备好要出发了吗?」
不过虽然老闆娘口中是说着「客官们」,但不论怎么看,她的视线只放在狄米塔尔一个人身上,而且还洋溢着莫名的热情。
瓦蕾莉雅看见这一幕不禁觉得很诡异,这时老闆娘又突然贴近狄米塔尔说道:
「拿去吧,这是你要我準备的早餐。」
「谢谢。」
狄米塔尔面无表情地接过老闆娘拿出的一包东西。瓦蕾莉雅看见这一幕不禁睁大眼睛,而贝琪娜也偷偷地──其实是一边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走近瓦蕾莉雅,同时尽全力垫着脚小声说道:
「瓦蕾莉雅大人!你、你看到了吗?他们就好像……就好像是经过一夜春宵的男女!」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字啊……」
「这个不是重点吧。」
当两位少女还在私下讨论的时候,老闆娘亲密地靠在狄米塔尔身旁开口道:
「不过啊……」
老闆娘边说边把视线移到瓦蕾莉雅她们身上。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你还真是辛苦呢,得当这两位小朋友的保母。」
「小朋友……!」
一听到自己被说成小朋友,瓦蕾莉雅不自觉地挽起袖子。如果不是贝琪娜立刻拉住她,瓦蕾莉雅纤细白凈的手臂上,说不定已经浮现出鲜艳的红色魔纹,并且发出火焰喷向这位没礼貌又卖弄风骚的老女人了
「瓦、瓦蕾莉雅大人,请不要冲动!」
「可是那女人竟敢对身为神巫的我……!」
「我知道您很生气,不过现在我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请您还是先忍一下!不可以轻易使用魔法喔!」
「你昨天不是要我用魔法烤麵包和起士吗!」
「这两件事情完全不一样啦!如果在这里引起了什么骚动,一定会惊动这个城镇的官员,到时候就麻烦了。」
「唔唔唔……!」
狄米塔尔用冷淡的视线看了瓦蕾莉雅一眼,等到马匹们都补充完水分之后,他牵着缰绳对老闆娘说道:
「如果有时间的话,回程还会再过来。」
「真的吗?那我等你,一定要来喔!」
老闆娘用双手环住狄米塔尔的脖子,并且用她丰润的双唇吻了狄米塔尔。
「哇啊啊啊!」
看见这突然出现的恋爱场景,瓦蕾莉雅和贝琪娜不禁抱住对方发出惊呼声。
「……吵死人了。」
狄米塔尔轻轻解开老闆娘的双手,然后皱起眉头朝贝琪娜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
「出发了啦。」
「不要说得好像是我们準备花了太多时间一样好吗!」
「你听起来是那样啊?那真是抱歉了。」
狄米塔尔牵着马迅速地迈出步伐,贝琪娜牵着另一匹马也跟在后头走了出去,瓦蕾莉雅见状也快步跟上。
「……我问你!」
瓦蕾莉雅边走边回头往后看,等到看不见老闆娘身影之后,便走近狄米塔尔压低声音问道:
「刚刚那个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那个老闆娘是什么关係!」
「没什么啊,就只是老闆娘和客人的关係。难道你看起来我们像是失散多年的母子吗?」
「少在那耍嘴皮子──难道你昨天晚上是……?」
「是啊,我在老闆娘的房间过夜。」
「你不是在旅馆外面随便找地方睡吗?」
「……你是笨蛋吗?」
狄米塔尔一脸无奈地看向瓦蕾莉雅并开口说道:
「明明有旅馆我为什么还要露宿街头啊?因为没有空房间,所以我只好跟老闆娘商量,请她把床借给我一半。只是这样子而已啊。」
「床、你说床……」
瓦蕾莉雅和贝琪娜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吞了回去,两人面面相觑。
「我大概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事实上也大概就是那样。不过也因为这样,住宿费可是便宜了不少,所以就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说起来,你们应该要感谢我才是。」
「骯、骯髒!」
瓦蕾莉雅涨红了脸大声骂道。不知为何认识了狄米塔尔之后,自己好像一天到晚就会像这样涨红了脸大声骂人。
「……什么东西骯髒啊?」
「因、因为!你、你跟刚刚的老闆娘……那个……那个啦!」
「你连澡都没洗,凭什么说我骯髒啊。」
「你就有洗澡了吗!」
「我还让老闆娘帮我刷背呢。」
「唔咿咿咿咿!」
瓦蕾莉雅紧紧咬住战袍的下摆,还发出了愤怒的低吟声。狄米塔尔若无其事的回答让她感到怒不可遏。
不过就像是要更加激怒瓦蕾莉雅一般,狄米塔尔又如同往常般提出了正确的论点。
「好了安静一点……现在还不是一般旅人可以自由通过大门的时间。」
的确,日出前的镇上非常安静,安静到瓦蕾莉雅所说的话都能在巷子里产生迴音。
为了要节省灯油或是蜡烛的费用,人们大多都是日出时起床,日落后就上床睡觉,并不会无缘无故地熬夜。因此大约还有一个小时,镇里头的居民才会陆续起床。
贝琪娜看了看四周后,对狄米塔尔问道:
「狄米塔尔先生,如果大门还没打开,我们晚一点再出发不是比较好吗?」
「如果不在没什么人的黎明前出发,就没办法多赶一些路了啊。我们可是预定最晚也得在后天晚上赶到瑟利巴喔。」
「可是大门不是还没打开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用、用钱吗?」
「总之等一下你们不要说话,如果你们一开口事情又会变得很麻烦。」
狄米塔尔强硬地要少女们闭上嘴巴,接着轻轻敲了一下位在南门旁边,守门士兵休息室的门。
「……到底是谁啊?这种时间来敲门。」
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从门缝中可以看见守门士兵脸上的表情相当不悦。
「就是因为这种时间才会找你啊。」
狄米塔尔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挂在腰际的小皮袋交给守门士兵。在寂静的夜色之中,袋子里发出了钱币互相撞击的声音。
「我会帮你打开小门,要赶快出去喔。」
「我知道,我们也是很赶时间。」
瓦蕾莉雅一行人穿过守门士兵违法打开的小门,在夜色下继续朝南边前进。
「一定得这么赶……边境发生叛乱真的这么严重吗?」
侧坐在马鞍上的瓦蕾莉雅,一边摇摇晃晃一边用有点生气的语气大声问道。
「如果连原因都不知道的话就闭上嘴,免得说错话丢脸。你丢脸就等于是我丢脸,对你的负面评价就等于是对我的负面评价。这点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不、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出那种会带来负面评价的纰漏!我可是被誉为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喔,这个你没听说过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我要再加快速度了喔。」
「等等……!」
狄米塔尔压低瓦蕾莉雅的头,然后整个上半身往前倾压在她头上,用马镫踢了一下马的腹部,加快速度继续朝目的地宾士。
◆
这是用谎言不断堆积而成的「神话」。
每当听到神教徒的说法,霍康都会不禁这么认为。
他们所谓的「神」,对霍康来说只不过是异端邪说。如果「神」传给人类的睿智就是纹章魔法,如果信奉「神」之人才会被赋予的力量叫做纹章魔法,那我们所使用的「这个」又到底是什么呢?
这就是存在于现实中不可否认的现象。
这样一来,他们所信奉的教义就是错的。
遥望远方的火光,霍康满足地点了点头。
「──南方地区警备兵的屯驻所就只有那边对吧?」
「是的!」
「士兵们呢?」
「正朝北方的旧城区撤退。应该是打算以旧城墙为中心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