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于遥远东方的群山稜线中升起,散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空气中尚未散去的些许晨雾,削减了几分阳光的炽热,泥泞的道路上拉起了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朦胧的影子。
瓦蕾莉雅走向伫立于断桥上的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并且说道:
「……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这也算是卖了个大人情给他们。如此想来倒也不坏。」
疾风骑士团的团员,在桥樑遭到破坏的同时,掉进水位暴涨的河里,不幸丧命的有六人,受到轻重伤的人数则高达十七人。虽然没有人下落不明,但有三十匹以上的马遭河水沖走。姑且不论是生是死,要全数找回马匹势必要花费几天的时间。
因此,西吉贝尔特从没有负伤的团员中挑选出六十名团员,再次出发。据说六十这个数字,是以剩下的马匹数量往回推算而出,能全速宾士至欧里亚克的最低限度数量。其余的团员,则为了守护负伤者及遗体,留在原地。
而瓦蕾莉雅一行人,也为了治疗团员们而留下。瓦蕾莉雅纵然想前往欧里亚克,但西吉贝尔特以及克萝蒂德请求她务必留下,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忍受丢下身负重伤、命在旦夕的人离开,这种良心的谴责。
狄米塔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崩塌的桥樑以及对岸询问道:
「负伤者的治疗情况如何?」
「大致上都结束了。」
「这样啊。喂,粉红铠甲女!」
狄米塔尔转过身,呼唤贝琪娜,只见她正于躺平在路边的负伤者之间四处奔走。
「什……什么事啊~狄米先生?」
「你到底在干什么?」
「咦?没有啊,就拿拿水、搬运伤患呀……因为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事情了~」
「用不着照顾得那么周到。只要治疗完毕,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处理。又不是只剩下伤患和死人。」
「可是……」
「要是你那么鸡婆,紧要关头时弹匣空了,可就麻烦了。」
「咦?你的意思是,我有什么特别的任务要执行吗?」
「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狄米塔尔对卡琳和佩托菈招手,将所有人召集到失去马匹的马车周围,突然告知:
「我们已经尽完道义。差不多该上路了。」
「上路……去哪里?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丢下这些人不管,先回科特雷德吗?」
「已经派人通知科特雷德了。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牛或驴子拖曳的马车接踵而来,运送伤患们回去。我们已经做了最起码的治疗,没必要过意不去。再说,我们要前往的地方才不是科特雷德,想也知道是欧里亚克啊。」
「在几小时之前当然是那样没错呀~不过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了。马匹全都被对方带走,是要怎么去欧里亚克啊~?」
佩托菈以手指缠绕着发尾,高声发出疑问。确实,没有马匹的话,不知道要花几天才能到达欧里亚克。
「──我记得他们说要沿着河川北上,通过其他桥,前往欧里亚克对吧?」
「是的……」
卡琳拿出地图,然后摊开。虽然地图上并未精细绘製出小路,但前往欧里亚克的路程一目了然。
「这里……要不然就得从这一带的桥通过。无论如何,都必须绕一大段远路呢。」
「要想让六十骑人马渡过暴涨的河川,就得寻找有架设桥樑的地方才行。」
「这一点,我们也一样不是吗?总之,不渡过这条河,就到不了欧里亚克吧?」
「要渡河没那么困难吧?像我一瞬间就能渡过。」
狄米塔尔强忍住呵欠,开口说道:
「只要渡过河川,应该可以在前方的村庄弄到马匹和马车吧?只要在今天之内弄到马匹,我们搞不好会比那边的骑士团还要早到达目的地。毕竟我们走的是最短距离。」
「你可能有办法渡河,可是──」
「你也行吧?」
「咦?……嗯,是没错啦。」
不仅狄米塔尔,瓦蕾莉雅和卡琳两人只要使用魔法,飞越桥樑坍塌的部分到达对岸,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此时佩托菈扬起可爱的抱怨声。
「咦~可是人家做不到耶~」
「啊,不过,如果是这点距离的话,狄米塔尔……应该可以背着佩托菈飞过去吧?」
「没问题。要不然,把她抛过去也是可以。」
「那么──」
瓦蕾莉雅在此时停住了话语。大家并没有事先商量好,却将视线集中在贝琪娜身上。
「咦咦咦!难……难不成,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谁说过那种话了。」
「可……可是……可是!刚才大家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一样嘛!」
「不过,把你留在这里最省事,倒是事实没错。还可以叫你看管这个长柜。」
长柜里头装的是,瓦蕾莉雅和卡琳两人在昨天的旅途中所穿着的华丽衣裳。由于搭配了大大小小的宝石,可说是一小笔财产。必须平安无事将它带回亚默德才行。
「太……太过分~了!我都已经没吃到什么美味的料理了,还要留我下来看管行李,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怎么觉得丰盛的飨宴是另一种问题啊……欸,狄米塔尔,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事到如今,只丢下贝琪娜一个人不管,未免也太可怜了。然而,狄米塔尔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
「也可以想成,不去欧里亚克比较安全啊。」
「可是……贝琪娜那么想跟大家一起去──」
「就是说呀!我们是同甘共苦走到现在的战友,当然要一起去呀!要生死与共才对!」
「你这家伙动不动就想失禁,鬼才想跟你生死与共……也罢,你那股蛮力应该也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狄米塔尔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指着装载在马车上的长柜,对佩托菈和贝琪娜说道:
「──总之,你们先把这东西给封印起来,随便拜託那附近的人,要他负责送到科特雷德的住宿处去。只要送到住宿处,留在那里的侍女们应该会接下保管的工作吧。」
「了解~♪」
「我们这就去办~」
在贝琪娜抱着长柜和佩托菈一起去找疾风骑士团的团员期间,狄米塔尔解开绑在马车后方的一团绳索。
「……有点害怕桥会崩塌呢。」
「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我们应该是不成问题,但粉红铠甲女用力跳跃,在对岸桥上落地的瞬间,那个冲击恐怕会使剩下的桥面部分一口气崩落。」
「咦!喂,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啦!」
「也不无可能啊。」
「不……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发生那种事!」
以巴秋鲁鲁斯的重量来看,若是掉进河里恐怕会浮不上来,就这样沉入河底了吧。要一窥贝琪娜的真面目,竟然得等她变成一具溺死的尸体,也未免太凄凉了。
「我们把行李的事情办好啰~」
「咦?瓦蕾莉雅大人,您怎么了呀?脸色不太好看耶~」
「我……我没事。」
瓦蕾莉雅压着微微发青的脸颊,小声地对狄米塔尔说道:
「──该……该怎么办啊,你是说真的吗?就算是你,也没办法背着贝琪娜跳到对岸去吧?」
「废话。」
狄米塔尔摸着脖子,询问贝琪娜:
「──喂,粉红铠甲女。你能用那个叫巴秋什么鬼的力量,跳到对岸去吗?」
「对岸不敢说,但如果是对岸的桥面,我想应该没问题~」
「不行。那座桥快崩塌了。有可能承受不住你落地的冲击,导致完全坍塌。着地的地点如果不是对岸,就不能放心。」
「……如果是那样的话,很难说。不试试看不知道──」
「趁这个机会挑战性能的极限也不是件坏事。」
「狄米塔尔!」
瓦蕾莉雅双手扠腰,瞪视着嗤嗤讪笑的部下。
「──其实你早就想到其他的方法了吧!」
「别什么事都要生气嘛。我开这玩笑又没有恶意。」
「希望你别拿那种事情开玩笑好吗!」
「受不了,还真爱斤斤计较……那我开始说明啰。首先,我先背眼镜女跳到对岸。」
如此说明的狄米塔尔,施展「倍力」魔法,右手拿着巴秋鲁鲁斯的弹匣盒,左手则拿着一团绳索,让佩托菈紧紧攀附在自己的背上。
「我两手都拿着东西,你可要抓牢啰!」
「好~♪」
狄米塔尔背着悠哉的佩托菈,微微助跑后,一跃而起。
「喔喔──!」
后方传来疾风骑士团团员们惊呼的声音。想必是发现瓦蕾莉雅他们要开始展开某种壮举了吧。即使如此,却没有任何人试图制止他们。肯定是因为能对他国神巫表达意见的人物──也就是克萝蒂德等人──一位都不在现场的缘故。
稳稳噹噹飞越过河川,降落到对岸的狄米塔尔,将绳索的一端绑在附近的某棵树榦后,拿着绳索的另一端,随即再次跳跃回到原地。
「──接下来换你们了。」
狄米塔尔绕到贝琪娜的背后,解开佩戴在腰间的棒状物品。平常应该是佩戴伸缩式的斧头,但今天却装备着像是一支稍大雨伞般的东西。
「……那是什么?」
「要是外交团的一员,腰间垂挂着兇狠的战斧进出他国的宫廷,会破坏我国的形象。所以这次我就带了技师长的新作品过来。」
「新作品?」
「看我的……!」
狄米塔尔用双手拉长伞柄,撑开了钢铁之伞。
「你们两个,坐到粉红铠甲女身上。」
狄米塔尔扛着尺寸过大的伞,用手指着粉红铠甲女。
「咦?要……要坐在哪里?」
「我家猊下坐在头上。卡琳大人则坐在左手臂……对,靠着她肩膀坐上去。」
「为什么我要坐头上──」
「别斤斤计较了。时间紧急──粉红铠甲女,你右手撑着这把伞。要紧紧握住它,不要乱动喔。」
「好~」
「我还是搞不太清楚状况──」
瓦蕾莉雅踩着贝琪娜背后的弹匣攀爬到巴秋鲁鲁斯光滑的圆形头部。
「吶,瓦蕾莉雅。」
「嗯?」
动作婉约地坐上贝琪娜左手臂的卡琳,微微歪着头,凝视着铠甲少女所撑的伞。连接着好几片细长的等腰三角形製成的伞面内侧,绘製着淡淡的複杂图样。
「这是……魔纹……?」
「那个怪人,怎么可能製作普通的铁伞啊。」
「叔叔大人他才不是怪人呢!」
「那么,叫奇人总行了吧。」
狄米塔尔将绳索一圈一圈绕在贝琪娜的粉红身躯上。
「──我想你们已经发现了,这把秋鲁鲁卡是较为奇特的『魔动剑』。由于重量过重,正常人无法挥舞,但它的构造能够使用『旋风』与『铁壁』这两种魔法。」
「顺便跟你们说一下,是我将它取名为秋鲁鲁卡的~!怎么样啊?感觉跟巴秋鲁鲁斯是成对的,很可爱──」
「先不管名字了。」
狄米塔尔无情地打断贝琪娜一脸愉悦的诉说,用手指描绘秋鲁鲁卡表面的魔纹说道:
「只要你们两人灌输魔力到这家伙身上,它就能释放威力无比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