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听说罗马里克的事件已经解决了呢。」
以萨克望着团员们在过去的骑士之间──如今成为皇太子私设图书馆的宽广房间忙碌地工作,优雅地喝着红茶。
老实说在房间的正中央像这样摆着一张桌子,挺妨碍团员们工作的,但以萨克本人似乎打算监督团员们。
「我记得那里有非常珍贵的藏书吧?」
「听说是这样没错。」
「可以拿过来这里放吗?」
「不知道呢……恐怕有难度。」
站在以萨克身旁的路奇乌斯,立刻将红茶倒进空茶杯。
「──那里的藏书,原本是属于旧罗马里克王家。虽然加夫里诺.阿利雅.杰科将其佔为己有,但本来应该要由罗马里克的魔法院管理,今后应该也是一样吧。」
「又是魔法院?真是奸诈呢。」
「既然您这么认为,在政治方面上去谈判如何?」
「这种事情很麻烦呢。」
「是吗?在下还以为殿下喜欢这类的事情呢。」
「是不讨厌啦,只是很麻烦……啊,对了,路奇乌斯。」
「什么事?」
「你们可不可以别把领巾围成这样啊?你们好歹是封印骑士团的实战部队耶。」
「正因为是实战部队,为了有效率地活动,必须因应状况做此打扮。」
包括路奇乌斯在内,穿着蓝色制服的团员们,取下平常装饰在领口的白色领巾,像遮住口鼻的口罩一样围在脸上。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吸入大量书籍产生的灰尘,鼻子和喉咙马上会感到不适。
「──也请殿下不要逞强,围上口罩吧。」
「可是围上那种东西,就不方便喝茶了啊。」
「在这种地方喝茶,根本就是搞错场合了吧。」
刚才才倒入茶杯的红茶,表面上已经浮着如绵屑的尘埃,路奇乌斯指摘出这一点,在口罩下发笑。
「…………」
以萨克皱起眉头,放下茶杯后,流畅地抽下领巾,围在嘴巴周围。
「──话说回来,因为这件事,小狄的评价提高了不少吧?父王很称讚他喔。」
「多谢陛下夸奖。」
路奇乌斯代替狄米塔尔行过一礼后,想到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两人以用口罩遮住口鼻的装扮说出刚才的对话,肯定十分滑稽,再次在口罩底下露出笑容。
◆
出发之前只有地基的第三工厂,如今已完成完善的骨架,一楼部分的石地板也几乎铺设完成。一楼部分的天花板之所以盖得比二楼以上楼层的高,大概是因为一楼要放置冶铁场的关係吧。
狄米塔尔从狭小工房的窗户眺望着逐步接近完成的新工房,嘟囔道:
「该不会连地下室都有吧?算是有点夸张了吧──」
「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仓库吧。」
奇奎仔细观察狄米塔尔带回来的石头碎片后,摘下单边眼镜,拿出放大镜。
「──因为只要计画进行得顺利,这里必须储藏大量的阿尔汉塔啊。那是比同样重量的金子还要贵重的东西。得请他们尽量建造一间锁头坚固的仓库才行。」
「就算你说它比金子还贵重,但目前收购的就只有亚默德了吧?」
「反过来说,要是出现小偷想偷聚集在这里的阿尔汉塔,就代表其他国家也开始进行正式的研究了吧……干得好,少年。」
「啥?」
「是阿尔汉塔。品质也很好。」
奇奎将石头碎片放置在作业台上,叹息着抽着烟管。
「──不过,即使知道那一带可能有阿尔汉塔的矿床,但罗马里克的情势不稳定下来的话,便无法着手测试挖掘吧。所以,实际的状况如何?」
「谁知道。总之,似乎决定废止『边境伯爵』了。」
以世袭州长的身分,在罗马里克拥有极大权力的杰科家,由于现任当家加夫里诺的谋反与下任当家伊莲娜的逃亡,而无人继承。只要寻找,应该有许多与杰科家血脉相连的人才对,但或许是因为杰科曾参与暗杀瓦蕾莉雅的计画,而害怕受到牵连吧,没有任何人跳出来继承杰科家。
受到国王全权委託,而进入罗马里克的加利德卿,向市民宣布杰科有明确反叛亚默德的行为,以及本人已经死亡这两件事,并保证无论理由为何,只要曾协助杰科的人全部予以赦免,完全不追究罪责。
「真没想到那个大老粗大臣阁下会做出如此决定。我实在不认为他会那么仁慈。」
「那是卡琳大人出的主意。如果这时想将曾协助过州长的人一个不剩地全抓起来,势必得进行严酷的审问。虽然也能悬赏鼓吹密告,但如此一来,整个城镇都会杀气腾腾,而认为铁定会遭密告的人,也会畏罪潜逃,日后可能就此成为反亚默德势力。」
无论如何,就算彻底揪出州长的党羽,剩下的也全是些小喽啰吧。既然如此,不如放他们一马,不仅能向全国显示大亚默德的宽容,也能再次提高罗马里克人对政府的向心力,反而还来得有利。
或许是找不到烟灰缸吧,奇奎将烟管的烟灰敲到空的马克杯中后,开始装填新的烟草。
「鲁德贝克猊下真是冰雪聪明呢。」
「感觉这次她在最后把锋头全抢走了呢。而且说真的,我还差点死掉──」
「话说回来,狄米先生,你知道吗?」
原本在搬巴秋鲁鲁斯交换用弹匣的贝琪娜,突然插进男人们的对话。
「当瓦蕾莉雅大人知道你下落不明的时候,好像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喔。」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我家猊下也终于明白本人的重要性了呢。」
「我想瓦蕾莉雅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你很重要啰。」
贝琪娜把终于充完电的弹匣放回架子后,说道:
「……我说,狄米先生,瓦蕾莉雅大人她该不会对你──」
「给我闭嘴。」
「啊呜!」
狄米塔尔随便踢了贝琪娜一脚,站了起来。将手抵在后颈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为了彼此的工作着想,你还是别多嘴吧。就算是无凭无据的话,要是传出流言,我马上就会被革职。」
「我……我觉得并不是无凭无据啊……」
「不管是不是事实,都无所谓──总之,别因为你那无聊的好奇心,害我操心。」
「可……可是……如果她真的讨厌你~~就不会哭成那样了。」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哭着尿失禁。我要把你从那个粉红色铠甲里拖出来,用力踏你的膀胱,踏到你尿出来。」
「喂喂喂!你对别人家的侄女说什么话啊,喂。」
「……那就请你好好教育她,叫她不要那么长舌。要是自己祸从口出就算了,我才不要因为这家伙乱说话,而被扯后腿呢。」
狄米塔尔冷漠地抛下这句话后,离开了工房。
最近不常下雨,持续了好几天烈日当空的日子,但今天难得从清晨起就乌云密布,气温也不怎么高。狄米塔尔察觉到不久后可能会下雨,打算在下雨前回到住处,便快步走出王宫大门。
一踏出王宫大门,突然有人呼唤他。
「──狄米塔尔!」
他抬起头后,便看见穿着斗篷的瓦蕾莉雅,一边拉下兜帽一边走向他。从她一身避人耳目的装扮,以及附近没有马车停留来看,大概是偷偷溜出家门的吧。
「你说过要去技师长那里露个脸,该不会现在正要回去吧?」
「是啊……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今天一大早收到罗马里克的普约尔卿寄来的信。」
瓦蕾莉雅甩了甩手中开封的信纸,得意洋洋地笑道。狄米塔尔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确认过没有人在注视这边后,他缩了缩脖子,跨步前行。
「所以呢,上面有写什么重要的事吗?」
「就是啊,听说罗马里克的新州长,就直接由潘采夫卿担任了喔。」
小跑步跟上的瓦蕾莉雅,再次说明了信上的内容。
潘采夫卿原本就是罗马里克军政之首,与杰科对立后,曾经被囚禁过一次,后来召集赞同自己的士兵,看準时机,开启城门引加利德卿的军队进入市内,建立功绩。若是没有他这番举动,将会拉长亚默德军与罗马里克军僵持不下的局面,搞不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事态。
「……这次立下最大功绩的,很明显是那个普约尔卿,但他那副德性,实在没办法就任州长呢。」
「不过,信上写说普约尔卿直接留在市政厅大楼工作,辅佐潘采夫卿喔。」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没了房子又失去工作,可就真的差点流落街头了呢──所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吗?」
「咦?没有了……硬要说的话,就是收到这封信吧。」
「你是特地跑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吗?」
「嗯。」
「……浪费我时间。」
那种事情,等一切正式决定后,自然会有所耳闻。不是现在非得知道的那类情报。瓦蕾莉雅在休息日,特地溜出家门通知他这种事情,着实令狄米塔尔感到无比烦躁。
「……其实今天本来要向陛下报告这次的事情的。」
「咦?可是,陛下说之后再报告就可以了──」
「对,没错。陛下跟你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也累了吧,以后再报告,暂时好好休息。听好了,陛下是要你好好休息,不是随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但你为什么出来外面乱晃?」
「那……那是因为──」
瓦蕾莉雅皱起眉头,闪烁其词。
「理应在家里休息的你,跑出来游荡,害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看来你似乎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我……我清楚啦!」
瓦蕾莉雅一把抓皱信纸,大声咆哮。原本惭愧弯起的眉毛,一口气向上吊。
「──可是,外出一下有什么关係嘛!亏人家还特地跑来告诉你……」
「不用你鸡婆。我刚才也说过了,这种事到底哪里有必要马上知道?」
狄米塔尔将视线从气得面红耳赤的少女身上别开,迈开步伐。
「……你要是太激动又发烧的话,可就麻烦了。快点回家乖乖休息。」
「喂……!狄米塔尔!」
瓦蕾莉雅高声吶喊着她话还没有说完,但是狄米塔尔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果然必须定期叮嘱那名少女才行。任期还剩八年半。为了顺利做完任期,就不能做出让任何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事。
不只是瓦蕾莉雅,狄米塔尔也是一样。
为此,最好维持有适度紧张感的关係。彼此过于亲昵会成为疏忽大意的温床,要是一个不小心,或许会有人像贝琪娜那样产生奇怪的误解。
「────」
雨滴滴答答地落下。
适合夏天正午过后的温雨,雨势一口气增强,霎时间便将狄米塔尔的全身淋得湿答答,并将原本白色乾躁,铺满砾石的道路涂成一片黑色。
当狄米塔尔回过头时,已不见瓦蕾莉雅的身影。
大概是为了躲雨,冲进王宫了吧。如果是瓦蕾莉雅,守卫看脸就会让她通过,想要回家,也能请王宫帮她準备马车。若是平常,狄米塔尔会亲自送她到家门口,但今天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狄米塔尔搔了搔伤痕已经消失的脸颊,独自漫步在雨中。
淋湿的衣服十分沉重,明明是夏天,狄米塔尔却感觉自己的体温逐渐被夺走。
黑钢的魔纹修复士7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