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五)開懷際遇

他是这么相信的……

约有五万名学生一同前往汐美学园。

从上空俯瞰，这个光景或许很像群众走向学校示威游行吧。

街道上可谓人潮拥挤、摩肩擦踵。

其中一群人，在路面电车―通车路电的停靠站逗留。

上午八点十二分，停靠站响起了路电的鸣笛声。

站员大喊后退，要使用者保持安全距离。

路电準点抵达停靠站，车门开启时发出了喷气的声音。

列队的乘客，依序进入路电之中。

队伍内的其中一人，笕京太郎也进入了车内。

车内混乱的状况，用壅塞还不足以形容。笕放弃了找位子坐的念头，对他这点阵图书社社员来说，重要的是有没有地方可以读书。

另外，他也要避免给周围的乘客添麻烦或惹人白眼。

就连在这种状况下，都是他宝贵的读书时间。

而今天，笕似乎有机会读书了。

主要的原因是，眼前的少女比他矮了一颗头。

只要稍微调节一下拿书的手臂高度，就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少女靠在电车车门上，笕刻意用手掌压住车门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的背后承受了许多无可避免的拥挤推力，但他还是勉力稳住身体，以免压到眼前的少女。

随后，电车拐弯造成的惯性摆动，使得乘客的身体倾斜，笕的背后承受了更大的推力。他维持直立不动的姿势，没有被身后的推力压垮。

弯道过后，其他乘客恢複原来的姿势，笕背后的压力也消失了。

这段过程中，他也若无其事地看着书，另一只手还灵活地翻动书页。

「谢、谢谢你……」

眼前的少女小声道谢，少女知道笕这么做的用意，是要避免她被压到。

不过，笕并没有响应少女的道谢。

他不是不想理人，而是看书太专注没有发现罢了。

少女害羞地低下头来。

笕依然聚精会神地读书，连这件事也没留意到。

他跟在下车的人群中，走向自己的教室。

路电停靠的中央广场上，今天难得在进行服装仪容检查。

所谓的检查，也不过是提醒学生扎好衣服和领带，被提醒的学生也没有反抗。

「唉呀？笕同学，早安啊。」

人群中，有一位女学生向笕攀谈。

那位女学生穿的制服与周遭的学生不一样，有种非常高雅的质感。她的身上有件和制服同色的披肩，上面附有玫瑰花纹的扣带和其他精美设计。

从这点就能看出她的地位不凡。

「早安，望月学姊。」

「呵呵，笕同学的衣服果然很整齐呢。」

望月打量了笕的制服一眼，脸上堆出了满意的笑容。

「身为学生会长的望月学姊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这不是风纪的工作吗？」

现在和笕交谈的女学生叫望月真帆，她是这间汐美学园的学生会长。

「风纪人手不足，请我来这里帮忙。」

「学生会长应该有其他工作吧？」

「该做的我都完成了，不用担心喔。」

笕心想，她真是完美无缺的学生会长。但那样的望月却略显不安地问道。

「瞧你的表情，好像不太想见到我？」

「不，怎么会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笕多少是有些戒心的。

他很担心望月又会拜託他那件事情。

「你对我充满了戒心呢,放心吧，我不会每次见面就拜託你的。」

听了望月的回答，笕不动声色地鬆了一口气。

「不过呢，今天要是偶然再碰到你一次，我就试着拜託看看吧。」

「哈哈哈……了解了。」

汐美学园的校地广大，没有事先相约是很难碰上一面的。

所以，笕才会放心地响应望月。

「那么，我该回去处理工作了。学生会长顾着和人聊天也不行嘛。」

「嗯，请加油，我先失陪了。」

笕结束了这段对话，再次朝教室前进。

抵达阶梯教室后，笕走到教室的最后面，坐在友人髙峰的旁边。

在没有固定座位的课堂上，这么做一直是他的习惯。

「唷，你今天比较晚呢，发生什么事啦？」

髙峰剃了一头短髮，很像是运动员的髮型，原本隶属空手道社的他体格十分结实。他的领带和衬衫都没有穿好，想来是用上什么方法躲过服仪检查了吧。

「呃，和学生会长聊了一下。」

「喔，又来啦，这是第几次了？」

「包含閑聊在内，我不记得次数了，今天也是閑聊而已。」

「你就是太温柔，那个学生会长才不肯放弃啦。偶尔你要呛一点，叫她滚蛋啊。」

「别乱讲话啦，人家望月学姊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也罢，你高兴就好啦。」

两人聊完后,老师也进到教室站上讲台。

上课时间一到，白髮老师开始讲课。

虽然学生们没有特别在意这点，不过这位老师是目前日本顶尖的学者。

汐美学园有全日本最棒的教育环境，这话可一点也不夸张。校内有最棒的师资阵容、最棒的设备、最棒的生活支持，对认真勤学的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场所。

相对的，对打混摸鱼的人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场所。这里没有人会指责迟到或旷课的学生，想混毕业的人也可以选择没有考试的简单课程。

想打工的人就去打工，独居的人也不受门禁的管束。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因此，像高峰那样不想听课，或像笕那样在上课时看自己喜欢的书也没问题。

话虽如此，每个人都得公平接受考试，成绩不好的人无法获得学分，学分不够就得面临留级的命运。汐美学园和别的学校不同，不会举办补习或补考帮助学生进级。

学校的方针是，学生要懂得对自己负责。

教师也常说，汐美学园的校风和大学没有两样。

「啊，那位同学，你来回答这一题。」

老师的手比向笕的位置，笕伸手指了指自己，只见老师缓缓点头。

笕放下书本，从位子上站起来回答。

「明治六年政变。」

「嗯，很好。」

这位老师的听力不太好，学生必须大声答话才行。老师听到笕的解答后继绩上课，完成指示的笕也书了位子上。

「教室里一堆人，你运气也真背。」

汐美学园的学生共有五万之多，每个班级的人数自然不少。现在这个教室里，上课人数至少就有六百五十人。在这么多人中被点到，运气确实很不好。

「是啊。」笕随口响应高峰的同情，视线稍微望向教室外。他在右前方看到一位睡死的马尾女孩，旁边的另一位女孩拚命想摇醒她，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眼前和谐的光景勾起笕的睡意，他也打了一个呵欠。

午休即将结束，学生们纷纷前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这所学校的上课时间，是给学生自己安排的。课程大致分为必修科目和选修科目两种， 必修诚如字面上的意思，是不得不研习的课程，每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必修课程就佔了每个礼拜一半的授课时间。

剩下的一半时间，要从选修课中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因此每个学生的课堂时间分配都是不一样的。

若非志同道合的好友，同学间只有上必修课时会聚在一起，不可讳言的是，每个班级的人数太多，大部分的学生不认为彼此有同侪的情谊。

笕接下来要到别栋校舍的教室上课。时间不算太充裕，但也不到需要奔跑的地步。过去跑堂的经验，让他得以从容应对。

人群中，也不乏快步行走或奔跑的学生。尤其是一年级的学生，刚入学还搞不清楚教室的方向，无法靠经验掌握跑堂的时间和路途顺序。有些快要迟到的学生，甚至不惜在校舍中奔跑。当然，偶尔就会发生事故。

「呀啊啊！」「哇啊！」

女学生和男学生各自闪躲不及，在转角处撞成一团。女学生手上的资料全部散落在地面上。

「对不起！我快迟到了！」撞人的男学生用迟到当借口，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女学生则一屁股跌在地上。

周围的学生也懒得理会，纷纷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笕很烦恼该不该帮助对方，一旦出手相助势必会迟到。况且，他也不该和陌生对象扯上关係，他的理性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笕走向那位女孩。

「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笕尽量以温和的口吻关心对方，并且朝她伸出手。

以往，笕也多次碰上类似的抉择，每次他都会选择帮助别人。也难怪高峰会说他是个大好人。

「是、是的，我没事。」

女孩握住笕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她放开笕的手掌，再拍拍裙子上的灰尘。

「不、不好意思，」

「不会，有困难时就该互相帮忙嘛。」

女孩开始捡起散落的数据，笕也帮忙她一起收拾。

「呃，我、我不能再劳烦你了。」

「没关係，不帮到最后也过意不去嘛，这是帮心安的啦。」

女孩的表情一直很尴尬，笕催促她一起收拾，她才急忙捡起资料。不久，所有数据又回到她的手中了。

「谢、谢谢你！」

抱着资料的女孩，快步跑向授课的教室。

笕轻轻挥手目送对方离去后，也朝自己的教室前进。

那一天，所有课程都结束了。

笕在放学后，按照惯例前往某个地方。

途中，他走到中央广场，碰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唉呀，笕同学。在这里碰面真的好巧喔，想不到我们会再度碰面呢。」

「望月学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笕难掩困惑的神情。

「这真的是纯属偶然喔。我因为处理一件突发性的工作没有时间吃午餐，所以才到日光沙龙吃个饭，待会儿我还要去学生会办公室呢。」

事实上，望月的确是从日光沙龙的方向过来的。从中央通道往北前进，就是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事务大楼。

「望月学姊真辛苦呢。」

笕温言慰劳望月，望月则有些疲惫地笑道。

「是啊，要是有优秀的人才辅佐我就好了。……例如你。」

望月的言外之意，是要邀请笕加入学生会。

「既然刚好碰面了，我就照约定邀请你加入我们啰。」

这是望月第二次邀请笕加入学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