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濁流

十七时——

太阳已经落在了山脊之上。士兵们的影子在地面上延伸着。

帝国军本阵。

年轻的传令兵敬了一个礼。

虽然为了不让表情显露出来而抿紧了牙关，但是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潮红，发出的声音都因为过于兴奋而尖细了不少。

【白兔骑士团正在护卫着曾经在格雷巴尔市的制铁街被俘虏的市民们！现在正在按照计画脱离战场中——成，成功了！】

哇！士兵们欢声雀跃。

虽然现在战斗仍未结束，但是已经有人在高喊【帝国万岁！】了。

这就是值得如此兴奋的巨大战果。可以说这比夺还城塞都市还要困难。

而在这个报告之前，帝国的士兵们见到了甚至可以直接斩落对方统帅的精妙指挥，所以现在演变的彷彿已经胜券在握一般的热闹庆祝着了。

虽然要塞依然毫无损伤，敌人的战力仍有半数以上健在……

莱托内尤和杰卢玛沉默不语。也许他们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功绩。

其他的幕僚也是一样。

看到了雷吉斯拿出真正实力的指挥后，大家都缄口不语了。

接收了报告的莱托内尤轻轻的点点头。

并没有笑。

【……虽然挺抱歉的，但是现在可没有喜悦的空暇。各位，从现在开始就是本次作战最重要的阶段了。只要我们走错一步的话，也许就会成为遗留在历史上的大败仗。请大家务必小心谨慎万万不要出错。】

轻鬆的气氛一下子收紧了。

虽然最初是说「只有剩下三十分钟」把指挥权交给雷吉斯——但是当市民们开始撤退之后，也仍然是由雷吉斯继续掌握着指挥权。

【……白兔骑士团向中央前进。但是要避免消耗战。如果敌人聚集过来了的话，那么撤退也没关係。】

【请等一下！】

【诶？】

【巴泰连卿太忙了。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吧！】

报上名字走出来的，是指挥正待命在本阵的白狼骑士团的将领——塞莫尔特。

他还是一个很年轻的骑士，大约跟巴泰连一样都是二十五岁左右吧。

雷吉斯深思了。

今年的四月——

在建国纪念祭时，阿尔缇娜和莱托内尤的关係闹僵了，而那个时候，巴伊路修密特边境连队和白狼骑士团发生了战斗。

而因为雷吉斯的计策，他们的前团长和半数战友在那场战斗中丧生了。

恐怕，在这个战场上，最憎恨雷吉斯的，不是敌人，而是白狼骑士团中残活下来的人吧。

虽然被莱托内尤委任了指挥权，但是他们会好好的听从雷吉斯的指挥么。

真因为有着这样的不安，所以才把他们留在了本阵中当作护卫。

塞莫尔特闭上一只眼。这个男人散发着不愧是作为帝都将官才有的诙谐气氛。

【这么激烈的战斗，如果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它结束的话，回到帝都之后我们恐怕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能给我们挽回名誉和信赖的机会吗？】

【……没有什么时间了那我就直率的问了……你会听从我的指挥行动吗？】

【呵呵，看来军师殿对现在的白狼骑士团有所误解哪。你认为我们有着这么强的复仇心吗？】

【……不是吗？】

【死去了半数的人，也就意味着有半数的人不再知道过去的纠纷了。包括我在内，新参加进来的半数士兵都是从南部调任过来的】

这样的资料，在之前已经阅读过了。

这意思就是说，塞莫尔特没有抱有个人的怨恨情感，所以值得信任吧。

但是，所谓感情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向负面方向倾斜的。

【……如果我站在塞莫尔特卿的立场上……觉得如果要获得那另外半数老兵的忠诚心，必须要使用一些手段的哪】

他耸了耸肩。

【诚如你所说。但是，正是站在这个立场之上，也是一个向大家展示即使是军师殿的命令我们也会听从这样表现的机会哪。】

已经没有再继续对话的时间了。

白兔骑士团已经疲劳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论是人还是马都到极限了。如果能够委託白狼骑士团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雷吉斯压下思绪。

【……如果无视命令的话，恐怕会导致全灭哦？】

【我明白了】

塞莫尔特彷彿是在面对将军一样，深深的低下了头。

雷吉斯姑且先转回头，对上了站在后面看过来的莱托内尤的视线。

他无言的点了点头。

全部都交给你了，是这个意思吧。

——是在测试我的实力吗？

雷吉斯重新调整指令。

【那么，白兔骑士团在后方待命。白狼骑士团向中央前进。为了掩护其他部队的撤退，请牵扯敌方的注意力。但是，只到十八时为止。明白吗，一旦到了十八时的话，不论是处于怎样的状况都要马上撤退。】

【明白了！】

啪，塞莫尔特敬了一个礼。

以中途投入战斗的白狼骑士团作为主轴，战线再次构筑起来。

而且也有马上就要日落的原因，对手并没有很强硬的攻打过来。

——这样下去的话，就跟作战计画一样了。

没有问题。

应该是这样的。

雷吉斯一边接收着各个部队传来的报告，认为战况发展十分顺利。

但是同时，内心也抱有违和感。

【……欧斯瓦鲁多.库鲁撒多大佐……没有使出任何计策，只是把战力交给兰戈巴鲁特的国王……就这样而已？】

哈！雷吉斯睁大眼睛，转过头。

【总督，请借给我一些兵力！】

莱托内尤疑惑的问到。

【嗯？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现在我也不会说拒绝的。那么目的是什么，还有需要什么样的士兵？】

【骑兵！只要有一百骑的话……！！】

但是，白狼骑士团已经去往前线了。

而白虎骑士团在支撑着战线。这个时候是无法调动的。

最后只能使用刚刚因为疲劳才而撤退到后方的白兔骑士团了吗……

莱托内尤点了点头。

【一百骑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的近卫就足够了。】

【诶？！但是，那是保护总督的……】

【当然，我也会出击。既然雷吉斯殿在这种战况下都想要挤出一百骑兵，那么我认为你的计策有着足够的价值——怎么样？】

雷吉斯虽然犹豫了一下，但马上点头。

【那就拜託了！十分紧急！】

莱托内尤飞骑上战马。

【那么，雷吉斯殿也跟过来吧！详细的就在马上说！】

【诶？！啊，唔……是……】

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是也伸出了手——手被握住了。然后被用力的拉了起来。坐在了莱托内尤的身后。

【哎呀？！】

差点要掉下来了，雷吉斯不假思索的抱住了莱托内尤。

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生气。

然后，雷吉斯的骑乘上来的话马一般会暴动……但是，莱托内尤驾驭住了马匹让它彷彿如同石像一般纹丝不动。不愧是帝国第一的名马呀。

莱托内尤下令。

【杰卢玛哟！这里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

他敬礼回答。

这这种时候，莱托内尤和杰卢玛的关係，与阿尔缇娜和雷吉斯的关係完全不同。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有必要的话就会各自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阿尔缇娜似乎想要儘可能的和雷吉斯待在一起，如果雷吉斯去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会变得很不安。

——作为军人的话，也许他们更加正确吧。

雷吉斯指向要塞。

【总督，去往西北的森林！】

【嗯……要迂迴战场吗……要是被敌军注意到了的话，这一百骑兵可是毫无办法了哪。那么这时候速度就是关键了。近卫队，出击！迟缓的了家伙就丢下不管了！】

骑士们发出雄壮的声音当作回应了。

兰戈巴鲁特军——

【帕欧尔大人，白狼骑士团从帝国军本阵出击了！】

【把后备力量投入了吗。看来对面也是没有什么余力了哪】

虽然之前因为帝国军巧妙的动作而让自己的劣势增大了，但是帕欧尔想尽办法总算能慢慢的重整部队了。

能够将曾经要败走的士兵再次统合起来，这样的本领可跟愚蠢毫不沾边。

本来就是兵力和装备上佔据优势，而且还有来自要塞大炮的支援。

【哼……虽然有稍许苦战……但只要最终的结果是把敌人打倒了就行了。】

只要结果在自己的手中，过程一概不论。

——嘛，虽然之前想着要把完美无缺的胜利献给玛格蕾特的哪。

在兰戈巴鲁特王国，对于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军的评价很低。就算他们有着新式的步枪，但是士兵都是软弱家伙。

姑且不论把舰船性能摆在首位的海战，他们在陆地上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是事实，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因为他们的练度很低的缘故导致无法跟上帝国军的行动，结果战列混乱了好几次。

而帝国军居然会数次败在这样的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军的手下，帕欧尔认为原因应该是「帝国变弱了」。

只要在战力上有优势的话，自己肯定能够把局面变成压倒性的屠杀。

但现实是，自己被帝国军的指挥官愚弄了，所有的对应手段都被对方反制了。

即使帕欧尔的主力部队仍然健在，但是总体战力还是降低了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俘虏逃跑了吗。

他瞥向河川。

因为河川突然变乾涸了，结果水路变成了逃脱的道路。

作为哨兵配置的兵力并不多。

副官歪了歪头。

【为何，在这种时期河川会突然乾涸呢？】

【之后让学者去调查吧。让并非专家的军人去想像实在是太没有效率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