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连自己都不清楚,我喜欢的是他烤的麵包,还是烤麵包的他。 
虽然不清楚,每天上班前都还是会去买麵包。 
我买的大都是牛角麵包与巧克力螺旋麵包,那天我心血来潮买了红豆麵包与香瓜麵包,付钱时他微歪着头说: 
「今天买的麵包跟平常不一样呢。」 
结果我没吃那天买的麵包,因为觉得很捨不得吃。没办法,为了忘却空腹的事而看着书,脑中却自动将书中登场人物的脸置换成他而浮现出来。 
终于,我喃喃自语: 
「啊,这就是恋爱。」 
发现自己正坠入爱河。 
西园幽子 〈书与麵包〉摘录于《恋爱学舍》 
我从以前就不擅长跟人打招呼。 
早安。你好。晚安。再见。 
父亲与景介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只有母亲是个长舌妇。或许是因为生在这种家庭的关係吧,我不禁如此认为。 
对我而言打招呼是「被人提醒才会做的事」。 
「英太,你的早安呢?」 
「英太,要说晚安吧?」 
不知为何母亲会这么提醒的人只有我,我不记得看过父亲或景介被要求这么做过。 
因为我与景介年龄相差五岁,或许他已经脱离要被这样教育的年纪了,但他几乎不会主动开口——当然也不太打招呼——是母亲教育失败呢?还是母亲根本没这样教育过景介。 
老哥既然是这样的人,只有我要被教育成「主动且开朗地打招呼」也太强人所难。 
虽然没有景介严重,但升上国中的时候我也是个极其冷漠的人。 
「喂,三并。早安。」 
进到教室已做到位子上,隔壁的有贺就跟我打招呼。 
我一边将书包放在地上—— 
「早……早安。」 
一边小声说道。 
还是不习惯。 
「英文作业做了吗?」 
接着这么问,我坐在椅子上耸耸肩: 
「算做了吧。」 
「你好认真呢……」 
有贺一脸惊异的说。 
「你没做啊?」 
「因为……事到如今做这种作业有何用?还不如做考古题比较实在吧?」 
「所以你做了考古题吗?」 
对于我的问题,有贺「呵呵」露出尴尬的笑声。 
「没有做啦。」 
说完后,有贺没出息地靠在椅子上并仰望着天花板,接着继续说: 
「搞什么啊,我是坚信三并一定不会做作业才没做的。」 
也就是说他打的算盘是,即便是红灯只要大家一起通过就不害怕了。 
「若只有我一个人没做的话,律子一定会生气的……」 
从包包里拿出教科书与笔记本放到桌子里头时,有贺咕哝着这样的事。 
律子,这是远藤律子的昵称,远藤与有贺目前正在交往。 
会走到这一步的原因是去年校外教学旅行时,我所安排的男女生一起到海边玩的活动。还因此莫名其妙地被有贺感谢,之后我和他说话的机会就变多了。 
「三并,今天是你轮班的日子吧?」 
发着獃等待上课的时候,池原走到我的位子上并问道。 
「轮班?是指是指图书委员的事吗?」 
我反问,池原便点点头。 
一年级的时候,因为不想参加社团的这个理由——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必须参加社团的奇怪校规——于是我便担任图书委员。 
并非爱好看书,只因为这是最轻鬆的工作。 
图书委员的工作是每星期轮两次柜檯的班,在下课后办理学生借还书的手续。 
假日结束后是星期三,今天的确是我轮班的日子。 
「是啊,怎样?」 
「那个,我有事想拜託你。」 
升上三年级时才初次与池原同班。因为同样担任图书委员,即使班级不同也会说说话,但同班后说话的机会比以前增加也是事实。可是像这样拜託我事情倒是第一次。 
由于有不详的预感,所以并不想主动催促他。 
「没有啦,我有事希望你能帮我问问由香。」 
不出所料,池原拜託的是这种事情。 
由香是二年级的图书委员,也就是我们的学妹副岛由香。自从她担任图书委员以来,池原开口闭口都是由香由香的,注意力全放在副岛身上。可是只要轮班不是在同一天,图书委员一星期只有一次会见到面。开会时当然所有的图书委员都会参加,所以可以说没有私底下说话的机会。 
「……反正不就是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事。」 
我托着腮说,池原发出干哑的笑声回答: 
「呵,也是啦。」 
毫不胆怯,也没有觉得害羞的样子,老实说我可没有在四周都有其他学生的状况下说出这种事的胆子。 
「你自己问啊……」 
「我说你啊,若我问的话不就晓得我对由香有意思了吗?但因为你有女朋友,所以不会不自然。」 
「我问才不自然吧……」 
「你因为有女朋友,所以不懂我的心情吧。那是种想问又不敢问,纠结的心情啊。」 
我实在不觉得内心有这种纠结情绪的人,会如此大声强调这种事,但我并没有说出来。 
「第二学期后就不用轮班了吧?所以必须趁现在问清楚才行,我也很伤脑筋啊。拜託你啦。」 
三年级的我们在第二学期就不用轮班了。这规定是为了考试吧。若本人强烈希望的话,第二学期以后仍可继续工作,但我并没有这样的动力。 
「有什么关係?就问吧。」 
隔壁的有贺突然插话进来。 
「为什么是我问……」 
「照池原说的,你从一年级就交了女朋友,而且女朋友还那么可爱。可是,只要自己幸福就够了,这样的想法对吗?」 
不是很明白这理由。 
而且有贺也有远藤这号女友。 
「那么你叫远藤问啊。因为副岛跟远藤都是话剧社的。」 
副岛同时也隶属于话剧社,在图书委员中算是比较特例的类型。因为她既喜欢演戏也喜欢看书的关係吧。 
「不行不行,跟律子说的话,她肯定会说这种事你自己去问就好了。」 
虽然我不懂为何他能接受律子的说法却不能接受我的说法,但被这两人从右到左「问啦」、「去问啦」的疲劳轰炸,老实说,我认输了。 
「好啦,问就问。这样可以吧?」 
结果我这样回答。 
「拜託你了。我真的迫切想知道。替我的青春上点颜色吧。顺利的话,我一生都会膜拜你的。」 
池原拍拍我的肩膀,满意的回去自己的座位。 
「若顺利的话,我就会称你为爱神丘比特三并喔!」 
连有贺都这么说。 
老实说,无论是膜拜我或叫我丘比特,我都不开心。 
叹了口气后,响起了上课铃声。 
* 
下课后我便走往东云的班上。 
若两人没特别的事大都会一起回家,但我与东云都是图书委员,某一方轮班时都会确认要不要一起回去。 
进到教室里时,第六党课似乎是英文课,教育实习生的桐山仍站在讲台上。有几名女学生尖着嗓子问着桐山问题。因为我们学校没有其他年轻的男老师,女孩子们才会一直缠着他吧。 
东云坐在里头的位置,一副对这种事情兴趣缺缺的态度,一如往常地看着放在大腿上的文库本。在她前面的位子,喜多川正托腮望着被女学生包围的桐山。 
当我走向东云的位子时,喜多川看向我—— 
「啊,三并。」 
并开口打招呼。 
因为这声音,东云也看向我。东云轻轻举起手时,喜多川站了起来: 
「昨天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她在我耳边小声问道,让我有些紧张。 
「没、没说啦……」 
「尤其不能跟有贺或上田说喔,因为他们的嘴巴很大。」 
「就说了,没说嘛……」 
东云看着我们。本来去年就跟喜多川发生了点事情,现在又在眼前讲悄悄话,所以很在意东云不知会怎么想?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尴尬,喜多川这才惊讶地回头看着东云。 
「啊,抱歉。没事啦。真的,你别介意。」 
喜多川边说边把我推向东云的方向—— 
「好好,去吧去吧。」 
我们就这样离开教室。 
总觉得有些尴尬,但总不能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于是我走向东云: 
「那个……今天怎么样?」 
我问道,东云略略歪着头说: 
「可以……等你吗?」 
「嗯,那么五点半吧。」 
「书看完的话,应该会在图书馆。我想念一下书……毕竟还有,大学的事。」 
这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小说的东云来说很稀奇。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我们正面临的大学考试是一件很重大的事。 
「嗯……知道了。图书馆或许很早就闭馆了,你在外头等我?」 
东云轻轻点头,我準备离开而转身,但又立刻转回东云的方向。 
「啊……刚刚那个没什么喔。」 
保险起见我如此说,东云却轻轻微笑: 
「这么说反而奇怪。」 
并这么回答。真伤脑筋。 
「那么……回去时我再跟你说。在这里讲很奇怪。」 
虽然要我保密,但她既然在东云面前做出这种行为,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我想着之后再以这理由做挡箭牌传简讯告知喜多川,东云轻轻举手,并背向教室。 
进到图书馆柜檯必须先穿过图书管理员室。 
「……不好意思。」 
我小声打招呼并打开图书管理员室的门,图书管理员椎名姐正要往牛角麵包咬下去。 
张着大嘴看着我的椎名姐,直接咬下牛角麵包,一边动着嘴巴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