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咻。
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贯穿身体的冲击。
那道冲击震毁了所有思绪,让脑袋化作一片空白。
从背部往右前胸刺入,感觉像冰一般的那个触感眨眼就变得火烫无比,彷彿要从内侧把身体烧焦似的——
「……咦?」
葛伦颤抖着嘴唇,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
——染成血红色的剑身荒谬地,从葛伦的右胸口长出了一段不短的长度。
致命的红色以伤口为中心,迅速地侵蚀上衣。
这画面教葛伦难以置信,也不愿去相信。
「咳噗……」
从喉咙深处涌出的铁味让葛伦噎住了。
「……梨……洁儿……?」
葛伦转过脖子,一脸茫然地看了身后的梨洁儿一眼。
只见梨洁儿把剑刺进了葛伦的背部——她的眼眸比少了月亮照耀的夜间深海还要暗淡无光。
「咳噗……!?嗄……这……为、为什……么……!?」
葛伦反射性地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既然梨洁儿会拿剑刺杀他,她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没错,梨洁儿选择了背叛——不对,正确而言是重新归顺。归顺她过去所加入的那个危险组织——天之智能研究会。
葛伦早知道这样的危险性是存在的。梨洁儿好歹是跟天之智慧研究会有过一段不解之缘的人。梨洁儿身上被对方设下什么圈套——葛伦根本无从得知。
即使如此。
……葛伦一直以来还是愿意相信她。
虽然原因很单纯,葛伦纯粹只是想遵守和那个少女所做的约定……可是,随着和梨洁儿一同闯过无数修罗场;随着每天和她度过一起出生入死、艰苦奋战的日子……葛伦选择相信……梨洁儿已经是彻底属于自己这一边的人了。
他也选择深信……纵使那个组织又想蛊惑她什么……梨洁儿也一定会继续站在自己这边。
一厢情愿地如此希望的葛伦,后来对状况不稳定的梨洁儿动了感情。葛伦心想:或许就是像「如果我有妹妹的话……」这样的感觉吧。
……还是说就连这样的结果、就连让自己对她产生移情现象,也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的一环?
正如阿尔贝特说的……梨洁儿早就应该『处分』掉的吗?
难道说那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该死的、东西。
「……你……你难……道…………!?不……可……能……吧……?」
虽然内心深处冷静地接受了事实,可是葛伦的感性抓住一线希望,使他一边口吐鲜血一边提出质疑。
然而——
「……过去这段日子谢谢你。」
梨洁儿别开沾染了葛伦鲜血的空洞眼眸,低声丢下这句话。
那是没有转圜余地的冷酷诀别。
葛伦用力咬牙。
但是——
「不过……我决定今后要为站在眼前的哥哥而活。」
「……什么?……哥哥?」
这时——
身陷已无挽回可能的绝境,呈现半放弃状态的葛伦,思考忽然冻结了。
哥哥。
梨洁儿的口中刚才确实吐出了这两个字。
葛伦扬起颤抖的视线往前方张望。
只见前方有名青年。
那名青年就是在葛伦赶来前和梨洁儿对峙的人。
青年和梨洁儿一样有头蓝色的头髮,身上穿着立领的长袍。
他面露带着痛楚的表情注视着葛伦和梨洁儿……
「……梨、梨……洁儿……你在……胡说什……?」
无论如何,一定要问清楚梨洁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否则——自己就算死也会无法瞑目。
可是——
「……永别了。」
一切都为时已晚。
梨洁儿做出了无情的宣判。
只见她奋力挥动刺穿葛伦身体的大剑。
「————!?」
葛伦的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梨洁儿使出超凡的臂力,使刺穿葛伦身体的大剑像旋风一样飞转了起来——
葛伦的身体被那股力量甩离大剑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
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葛伦的身体被一股无重力感包覆。
当对葛伦来说漫长到彷彿永恆的时间过去之后,他的身体重重摔进了海里。
海面随之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葛伦的身体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
血水从胸口的破洞迅速流失。
身体愈来愈使不上力——
(……惨、惨了……!快、快唱治疗的咒文……!)
现在还赶得及。虽然流失了大半的体力,可是嘴巴还能张动。葛伦也知道在水中唱咒的技法。
在这种极限状态唱咒保住自己一命的情况,以前葛伦也经历过好几次——
但是——
(糟——糟糕——)
事到如今,葛伦这才想起他早已发动固有魔术,以自己为中心的一定範围里的所有魔术都已经遭到彻底封杀。
(……自、自食其果……吗……)
固有魔术【愚者世界】。
这个名字如今对葛伦来说有如莫大的讽刺。
他已经没有游回岸边的体力。
即使能游回岸边,也不可能在魔术被封印的情况下,拖着这副伤痕纍纍的身子打赢梨洁儿。
只有死路一条。
……渐渐沉没。
葛伦的身体缓慢地往幽暗的海底下沉。
不知不觉离海面已是如此遥远。即使伸长手也勾不到边。
(怎么……可……能……我……竟然会……死在这种地方……?)
眼看意识要消失在黑暗中时——
一名可爱的金髮少女和高傲的银髮少女面孔,以及一张张自己理应没当一回事看待的班上学生的脸,就像跑马灯的画面一样在葛伦脑海逐一浮现。
(…………抱……抱歉……)
脑子里最后浮现出这句话后……
葛伦就此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