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別離─White Smile─

领域内战争结束后，又过了一周。

伤势完全恢複并出院后，我回到焰的家里，焰、克莉丝和爷爷都出门迎接，紧接着立刻展开锻炼。已经一整个星期没有活动身体，得加倍努力才行——我这么心想，同时换上道服，和焰等人一同前往道场。

这真的是一如往昔的日常。我和指导者焰、爷爷，以及见习者克莉丝一起走进道场，像平常一样展开训练。完成日常训练课表后，我在地板上与焰面对面正襟危坐，準备进行本日的检讨会。

今天是睽违一周的训练，身手还不够流畅，这一点肯定会被抓出来检讨。但前阵子被提醒过的身法问题，我应该已经加以修正了，或许会被称讚一番吧。

我怀着不安、紧张及些许期待的心情看着焰的脸庞，静候她要说出口的话。

……怎么回事？好像不太对劲。她的神情比以往还要僵硬。

彷彿待会儿要说的，是她不愿宣诸于口的事情似的——

「立华柴暗。」

一听到她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这道严厉的嗓音，完全提高了我的紧张感。所以我十分确定。

焰马上就要说出惊人之语了。

然而下一秒，从她口中说出的却是——

「我今天要将你逐出师门。」

这句话实在太冲击了，将我的种种思绪一扫而空，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逐、逐出师门？焰，这话什么意思啊！」

坐在墙边盯着我看的克莉丝，早我一步率先发难。

她的脸上充满了困惑之情。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从今以后，柴暗暂时禁止自诩为黑钢流。」

「所以我才问那是什么意思啊！」

克莉丝眉头紧蹙，视线锐利无比。就在焰準备向她开口之前……

「我来代替孙女回答这个问题吧。之所以要将这小鬼逐出师门，是因为——」

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流露出认真的神情。

却在几秒后……

「焰终于对那个臭小鬼没感觉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Fooooooooooo！爷爷我超开心的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家伙还是跟平常没两样。

「逐出师门～～♪逐出师门～～♪把碍眼的臭小鬼，逐出师门～～♪」

爷爷开始莫名的小跳步。我真想狂扁他一顿。

焰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

「这样就能找回我跟孙女的甜蜜生——嘎哈！」

焰默默地往爷爷的肚子猛挥一拳。

无视那个昏厥倒地的骯髒老头，焰咳了一声。

「……柴暗，黑钢流的技术你基本上都学会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成长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再怎么说，现在的你也不过是黑钢的劣质複製品。」

「劣质、複製品……」

啊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我稍微能理解被逐出师门的理由了。

「……老实说，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再继续下去，不管我再怎么苦苦挣扎都无法超越焰。毕竟我学到的技术，就像是在模仿焰而已。」

焰点点头，继续说道：

「你该磨练黑钢流体术以外的武器了。从今以后，希望你着眼于这条路，亲手打造出自己的独门技术。否则……你不可能再继续成长。」

最后，焰说出了结论。

「往后至少半个月内，你都不準再踏入这座宅邸。这段期间我不会见你，也不会跟你说话。希望你不是藉助我的帮忙，而是靠自己变强……这是你身为弟子的最后一项课题。」

她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闻言，我瞪大双眼。

不準来这个家，也不能见面和说话。光是这些决定就让我十足震惊了，可是……

身为弟子的最后一项课题。也就是说——

「只要通过这次的考验，我就达到免许皆传了，对吧？」

「不。正确来说……判断你达到一定水準后，我会在半个月后举行的学园格斗战中，跟你来一场最后的对打训练。届时我会将真打传授给你，你就能成为免许皆传了。」

所谓的学园格斗战，是全领战的个人战参赛者选拔活动。

全领战包含了选出国内最强学园的团体战，以及国内最强学生的个人战。一校只能推派出一人参加这场个人战。

我、焰、克莉丝和江神，都表明了会参加这场决定出赛权的选拔赛。

这时，我对其中一点耿耿于怀。

「……为什么是学园格斗战？你不喜欢公开赛吧？」

「是啊。可是……对黑钢一族来说，传授真打就是超越一流的证明。所以，那个……该说我想让很多人看看弟子蜕变的模样吗……真、真是的，你就体谅体谅吧。」

焰的白皙脸颊变得通红，害羞似的撇开视线。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为师之心吧。她居然为我着想到这种地步，我实在太开心，都快要喷鼻血了。

「总、总之！这次将你逐出师门，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今后你将会碰上许多强敌，但再继续下去，你只能在他们身后望尘莫及。所以，我希望你能从劣质複製品蜕变为独创技术。」

我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满满的慈爱。看着她的眼神，我用力点点头。

「我会继续努力，报答你的期望。」

失败了怎么办——我不会问这种没出息的问题。

我办得到。我一定会获得她的青睐。

只要想着这一点就行了。根本不必烦恼失败云云。

「那就暂别吧，柴暗。下次在比赛会场见。」

焰勾起一抹微笑，我也回以笑容。

「嗯，敬请期待。我会成长卓越，超出你的期望。」

许下诺言后，我整理行囊离开了宅邸。

幸好我在高级公寓里还有个住处，无须苦恼住的地方。

……离开宅邸，不能再与焰碰面，其实让我感到万般寂寞。

但这只是暂时的分离，并非今生的诀别。我用这番话说服自己，压抑敏感纤弱的情绪，走向高级公寓。

克莉丝走在我身旁。虽然她跟这件事一点关係都没有，但她却说「柴暗离开的话，我也要走」，于是我们现在并肩而行。

虽然时逢夏末，但依旧燠热。我擦去额头沁出的汗水，不发一语地继续走着。连克莉丝都没说过一句话。平常她总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或许是在顾虑我的心情，才特意保持沉默吧。

别在意我，像平常那样与我相处吧。为了表达这股心情，我将视线转向克莉丝——

「吶，柴暗。到比赛当天为止，我也不会和你见面了。」

「咦？」

这句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另一方面，克莉丝停下脚步……并用那双充满热情的碧蓝双眼看着我说道：

「在这次的赛事中，我可能会和你对上。若真如此，我……就会将龙帝祭时欠你的全数奉还。」

克莉丝狂妄地勾起一抹笑意。接着，她指着我宣言道：

「这次的比赛，就是克莉丝·涅瓦安德登上高峰的大好机会！我会夺下个人战的出赛权，在这个国家称霸！为此，立华柴暗！我的首要之务就是击溃你！」

感受到那股热情的敌忾之心后，我的脑海中顿时闪现令人怀念的回忆。

那是在夏季龙帝祭準决赛前发生的事。

那时，克莉丝也对我展现出同样的心情。

……当时的热情再度窜入我的心坎。

我下意识地龇牙而笑，并盯着克莉丝说：

「正合我意。虽然这阵子，我和你之间变成像师徒这种温吞的关係……但终究还是该像这样才对。」

我向她下达战帖。

「如果这场复仇赛能如愿展开……我还是会像上次那样把你秒杀。」

「梦话就留到睡着时再说吧！反而是我会马上把你收拾掉！」

我们相视而笑后，便立刻转身背向彼此。

「下次见面……」

「就是在格斗赛的舞台上了。」

和克莉丝分别后又走了一阵，我终于抵达高级公寓。因为离开这房子的时间不长，并没有明显的灰尘等脏污。电器製品一应俱全，也没有故障，因此可以马上入住。

好。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平常这个时间会在焰家里吃晚餐，但从今天开始，我就得亲自下厨了。

焰曾对我说，吃饭也是修行的一环。每天摄取含有丰富营养的食物，维持健全的肉体，最后就能迈向强健之路。为此，虽然没有比自行料理更麻烦的事，但我还是要做出像样的食物才行。

我这个大男人努力下厨，将菜肴盛盘后，在客厅用餐。

一个人边看电视边吃饭……总觉得有些寂寞。而且……

「果然跟焰亲手做的料理没得比啊。」

我已经习惯她煮的饭菜了，觉得自己做的料理好难吃。

分开还不到几小时，我却立刻陷入思乡的情绪之中。

「这样不行。得转换心情才行。」

我拍拍双颊，为自己打气。接着硬是将思绪转向别处。

「……我对焰说了『敬请期待』。但实际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学会原创技能才好？」

虽然焰告诫我，比起黑钢流的体术，我更该磨练专属于我的武器。

但她指的，恐怕就是我身上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吧。

我拥有的外装属于「规格外」，是四种外装类型中最弱的一种。虽然所有魔术师都能操控寄宿于外装的异能进行战斗，但规格外的外装中并无异能存在。正因如此，才会被揶揄为「最弱的垃圾外装」。

儘管如此，我所拥有的力量，显然只能以「异能」二字来形容。

这究竟是什么？我为什么能使用这股力量？即使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有一点非常清楚。

这股力量极度危险。

我拉开T恤，露出右肩。

「……马上就要延伸到心脏了。」

我冷汗直流地瞪着那一处。

有道瘀伤从右臂前端一路爬过右胸口，宛如漆黑的刺青图腾。

每当我使用力量，那道瘀伤就会扩散。虽然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但要是延伸至心脏，感觉会引发某种可怕的后果。

所以我认为，还是极力避免使用那股力量比较好。然而……

「除了这个以外，我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独创性了。」

这不代表我的能力仅止于此。

焰等黑钢一族，虽然身怀练气术这门特殊技术，但他们没办法同时发动多项练气术。

反之，我却能同时发动所有的练气术。

但这个技能很难视为我的强项。说到底，我要如何磨练，才能将这项技术升华至纯粹的原创性呢？

「前途堪虑啊……再说……」

最糟糕的是，我身边缺乏对手。

要学会原创技能，提升基础能力，就必须进行对打训练。现在没有人跟我对打，我就先得找到对手才行。

至于对手，首先浮现在我脑海中的……

就是江神春斗。

要切磋琢磨，这个男人绝对是最适合的人选。

一思及此，我就将手伸向手机，拨电话给他。

『……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