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耳朵與長炮管

1

在我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普通的孩子。

最初的记忆是在孤儿院。我好像被双亲遗弃了。

我不在乎这件事。比起这点，我有更需要注意的事。

不要当个被孤立的孩子，不要当个讨厌鬼──也就是不能被霸凌。

在孤儿院这种封闭的环境生活，这是最重要的事，我凭直觉学习到这点。

我不想当霸凌者，也不想成为被霸凌的对象。

所以我决定当个「普通」的小孩。

普通地跟大家当好朋友，普通地跟大家说话，普通地表现出开朗的样子……

拜其所赐，我没有遭到孤立，没有被人讨厌，更没有被霸凌。日子也许谈不上幸福，却也说不上不幸。

我用「普通」来保护自己。

到了五岁那年，我突然失去了这份「普通」。

我亲戚的伯父决定收养我。

那位伯父的工作似乎是使用名叫滑膛枪的武器来狩猎魔兽。

这对我来说太难懂。虽然心里感到不安，但我也无能为力。

我只是祈祷能继续当个「普通」人。

之后，在我被收养的那天，伯父介绍了一名比我大两岁、即将成为我姊姊的少女给我认识。

少女留着一头乌黑的长髮，长相比我漂亮、个子比我高、头脑感觉比我聪明、笑起来比我可爱。

「我的名字是和叶──新岛和叶。皋月，从今天起请多指教！」

她是长耳人──妖精。

2

「好厉害──────！」

「喂，澄也，不要那样大呼小叫。又不是小孩子。」

「只有这样才能形容吧！好厉害──！好大──！」

「真是的……」

儘管吉野一脸无奈，但内心似乎也有同感。

她从豹式的驾驶座探出上半身，眼睛一直跟澄也盯着同样的方向。

彷佛要贯穿蓝天般耸立、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巨塔。

「那就是『云海之塔』……」

舒茨也为远方的壮观景象而倒抽一口气。

「我是有听说过传闻，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夸张……明明距离还超过十公里。」

此刻，澄也等人正开着豹式，行驶在位于圣伊什特万王国东方、通往考尔曹格地区南端的阿尔梅之路上。

阿尔梅之路起自考尔曹格地区的中心都市──考尔曹格，一路往南方辽阔的贝尔克特森林，以及涵盖在内的妖精自治区延伸而去。

「总觉得很难相信……像我们这样的吊车尾，竟然要挑战探索那座大到吓人的巨塔。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感觉好奇怪。」

「我也有同感。只是既然接下了『莉蒂雅』的委託，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都要达成任务，抓住未来才行。」

舒茨眼中充满了决心。

澄也等人这次参加的任务，那就是──

协助「莉蒂雅计画」征服「云海之塔」，调查据传栖息在塔顶的传说魔兽──巴哈姆特。

任务委託来自于全国议会。好像是因为有部分贵族认为巴哈姆特可能是像「九头」那种暴龙种的近似种，于是向「莉蒂雅」提出调查请求。

澄也等人被要求以「帮手」身分参加任务。

豹式小队没理由不接受，因为「莉蒂雅」开出的成功报酬，足够一次性解决豹式的活动资金问题。

「可、可是就算是为求安全确实地征服『云海之塔』，竟然说什么『想用豹式来运送物资』，未免有点太失礼了吧！」

菲妮气呼呼地鼓着脸颊：

「战车是用来迎战魔兽和战车的武器！」

「别这样说。『莉蒂雅』的要求也有一番道理。」

舒茨出言劝解。在行前会议上，「莉蒂雅」把决定将战车投入到本次任务中的理由告知了众人。

「在探索迷宫时，一但补给中断，无论再强悍的狩龙师到最后都会饿死。狩龙师所能携带的粮食有限，考虑到这点，投入战车就很有价值。」

「那样的话，只要克鲁鲁小姐她们自己解放炼骸结晶的力量……」

「那样做会加快炼骸结晶的消耗速度，对装备的运用造成不良影响。况且炼骸结晶很昂贵，没办法準备足够的备用品。」

「……带上几匹马不就好了吗？」

「马的食量是人的十倍，带马本身就是很没效率的做法。如果被捲入战斗之中，马也很有可能成为魔兽的食物。」

「…………」

「考虑到这些因素，只要补充燃料，豹式就能发挥出几百匹的马力，正是探索迷宫的绝佳工具。我认为克鲁鲁提出了很棒的想法。」

「战车明明是用来迎战魔兽和战车的……那样绝对比较帅……」

菲妮独自碎碎念，看来她似乎相当不满。

另外，水太这次也被命令待在学校。毕竟本次任务预计会是时间超过两周以上的长期作战，实在很难带着它同行。儘管水太不愿意，但澄也恐吓说：「一个不好，很可能就要先把水太吃掉」，结果它就老实下来了。

当然，他们有向亚涅尔贝正式申请参加长期任务，而校方也予以受理。毕竟「莉蒂雅」也参加了，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话说回来，澄也这次没有用跟菲妮同样的理由反对呢。」

「我也很好奇。澄也，你不是很讨厌将豹式用在战斗以外的地方吗？」

过去在吉野和澄也的故乡欧佐劳村，豹式一直活跃于农事上，这件事在小队里很有名。

根据本人的说法，豹式曾在一周内砍伐完广阔的森林，同样的作业由驮马和人来做需要花上半年时间，也曾在採石场拖拉几十吨重的岩石，展现出三头六臂的本领。

基于相同的理由，澄也和菲妮同样讨厌将豹式用在其他事上，不过──

「呃……是啊，我也开始反省了。就算是这种事也很重要。」

「这种事？」

「就是脚踏实地努力。以前在欧佐劳村时，为了赚取活动资金，我从早到晚都在打工，可是来到这里以后，就不像从前那样努力了。我认为这样不行。」

「即便是澄也也会害怕贫穷啊。你这不是长大了吗？」

「呜～～感觉只有我受到孤立～～」

菲妮双手摀着脸叹息。吉野华丽地无视菲妮的怨念，低声说：

「……话虽如此，总觉得这次的任务会遇到各种麻烦……」

「你对计画感到不安吗？」

舒茨问道。

「确实，征服『云海之塔』是一项前所未闻的挑战。不过这次是由『莉蒂雅』担任主力，另外还有妖精担任嚮导。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但……」

「真要说的话，感觉抵达塔顶之后才是问题。」

「你是指巴哈姆特吗？」

「嗯，『云海之塔里住着巴哈姆特』──我小时候也听过这个传说。但我一直认为那是童话故事，实在很难相信巴哈姆特真实存在于世上……」

针对本次的任务，「莉蒂雅」儘可能提供了情报给豹式小队。克鲁鲁说不会像上次一样安排不重要的工作给豹式小队。

其存在受到质疑的巴哈姆特，确实在妖精自治区造成灾害──这也是从「莉蒂雅」那里得到的情报之一。

「……菲妮，身为古文书爱好者，你对巴哈姆特了解多少？」

「啊，是的。在古代文献中，留有一些关于巴哈姆特的资料。这次的调查行动应该也是以此为依据。」

「书上是怎么写的？」

「关于巴哈姆特的真面目，虽然众说纷纭，但根据我手头上的资料，绝大部分都将巴哈姆特描述成立于所有龙种顶端的龙中之王。」

「所以才叫王龙种？」

「是的。不过，所谓的王龙种，只是为了方便将巴哈姆特纳入龙种进化图谱的一种叫法，我认为是没什么意义的分类……」

在王国，随着炼骸术的发展，针对魔兽体系的研究也一直在进行中。

「只是部分的古文书有提到巴哈姆特会使用惊人的强力魔法。」

「惊人的强力魔法？」

「『大日珥』。相传巴哈姆特会喷出威力足以将一国化为焦土的火球。」

「「……啥？」」

……能将一国化为焦土的魔兽，从未听说过世上存在这种魔兽。

「另外，根据其他的资料，巴哈姆特还会喷出比『大日珥』更强，名叫『超级日珥』的火球，其威力足以将一座大陆化为焦土……」

「「……啥？」」

「其他还有像是比『超级日珥』更强，名叫『终极日珥』的火球，其威力足以贯穿星球，最终将整颗星球剖成两半……」

「等、等一下！那是真的吗？」

吉野脸色苍白地问道。对此，菲妮可爱地歪着头说：

「天晓得……只是既然古文书上的叙述不尽相同，就表示可信度不高吧？老实说，我认为其中加入了夸饰。」

「……祈祷菲妮的考察是对的……」

「啊，不过我也发现了有趣的考察哦。」

菲妮一边使用水晶球让几本古文书飘浮在空中，一边摊开来检阅资料。

「据说那些笼罩『云海之塔』的云雾，有可能是用来困住力量强大的巴哈姆特的『牢笼』。也就是说，古代人拥有封印巴哈姆特的力量……」

「……原来如此，既然『云海之塔』是人工建筑，这样解释也有道理。」

舒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倘若那个假设是事实，巴哈姆特就等于暴龙种的话，那『云海之塔』就会成为证明龙灾期确实存在的证据……」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巴哈姆特是模仿神话中登场的神龙创造出来的人造魔兽。但我觉得这个传说实在不可信。」

「以人工方式创造出魔兽，这种实验过去在鍊金术研究中很盛行。但应该没有研究出任何成果才对。」

菲妮摆出一副博学多闻的样子进行解说：

「因此，我认为现实上应该不可能──感觉只是一种梦想。关于这点……」

「皋月同学，你怎么看呢？」

菲妮不经意地把话题抛向皋月，皋月却一直凝望着远方发獃。

「皋月同学……？」

「咦……啊，抱歉。我刚才完全没在听……」

「皋月同学，你不要紧吧？感觉你最近很没精神……」

「啊，不用担心我！我刚才只是不小心发獃了一下！」

这时，澄也突然从旁插话：

「皋月，你真的没事吗？」

「怎么这样问……」

「……如果有什么在意的事，你要马上说出来哦。之前在讨论是否要参加任务时，你看起来也心不在焉的……」

「咦？讨、讨厌啦，小澄也。」

皋月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

「我真的跟平时一样充满活力！对了，马上就要抵达妖精自治区了，对吧？小舒茨，大概还要多久啊？」

「按照目前的速度前进，应该再过十分钟左右就会进入妖精自治区了。」

舒茨摊开地图确认。

「本次任务是我们与『莉蒂雅』还有妖精三方的联合任务。三支战斗方式和习惯都不同的队伍要互相交流，视方法而定，我认为有机会顺利治好菲妮怕生的毛病。」

「有具体方案吗？」

「有是有……但就我而言，感觉要做出这个决定需要一点勇气。」

「是吗……啊，对了，关于刚才提到的巴哈姆特，我话还没说完。根据仅有极少数资料上才有记载的冷门情报，据说除了龙形以外，巴哈姆特还有另一种型态，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