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都地下的秘密

1　审问和被遗忘的迷宫

艾尔贝城被城墙和护城河环绕，以桥樑与市街连接。城墙内侧除了王宫之外，还有针对国民犯罪进行审问的『审问所』。

审问官不属于王族、贵族、庶民任何一方，拥有独立的许可权。由国王保证其地位和审判的正当性，而每五年会针对审问官的工作表现进行内部调查，发现能力不足、判断不正确的情况，就会换人。这类任命、免职的许可权也同样属国王所有。

审问官的判断就是国王的判断。艾尔贝人民不得违抗。

即使是没有特定居住地的师傅，也必须服从审问官对于师傅在王都的行为下达的裁决。

「小迪，你不必在意我。我虽然死不了，但其他刑罚都能够执行。」

「……师傅，暴露自己的来历没关係吗？」

师傅不老不死的事一旦传开，可以想见会引发轩然大波，或是被寻求不老不死的人盯上。

就算被盯上，凭我们的实力也不至于陷入绝境。但是，要在王都平静生活会变得很困难吧──要承受周遭众人的好奇目光。

「嗯──那的确是好问题。我以前会离开王都，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外表不会变。虽然也可以用幻影魔法假装变老，但我不觉得有必要不惜那样做也要留在王都。只不过现在就不能说那种话了。」

「师傅不是因为有我在才来王都的吗？」

我一问，她就停顿一段时间陷入思考。她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的表情，走近桥边，手扶着栏杆，望向水量丰沛的护城河。

「从这里成为王都艾尔碧纳斯以来，很快就要满两千年了。」

「……师傅那时候就在这世上了吗？和那时候的事情有关係对吧。」

「嗯，我以前也有同伴。就像小迪你们一样，除了我以外有五个同伴，其中一个后来成为艾尔贝的初代国王。另外有两个叫欧尔兰斯和修特连，你知道对吧？」

「艾尔贝的初代国王，以及欧尔兰斯家、修特连家……师傅曾经是建国元老的同伴……是这个意思吗？」

师傅看着我微笑，彷佛在表示这没什么。

「像小迪这样强的人，在这个国家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冒险者强度超过十万的『人类』，千年会出现一个。而两千年前，有三个那样的人。」

我们五个人之所以被称为『奇蹟的孩子们』，正是因为千年才有一人的奇才在同时代聚集了五个。

两千年前，有三个SSS级的人类──其中一个是初代国王，两个是公爵家的始祖吗？然后除了师傅以外，还有两个不同于人类的存在。

「三个是人类，就表示剩下两个是其他种族吗？」

「嗯。其中一个和我一样，不老不死。但是她已经死了。」

「明明不老不死却死了……？师傅不是说过没有方法可死？」

我一坦率提出疑问，师傅就稍微放远目光。但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回覆平常的微笑。

「有一个方法喔。但是那个方法只能在限定的时机使用，要再用一次，就必须等待一段时间。」

「……是吗？那我就暂且安心了。」

只要使用那个方法，不老不死的师傅就能够结束永生。

但是，她说过要和我一起活下去，我不能让她死掉──师傅似乎猜到我这种心思，微笑着说：

「之前一直说想死却说这种话也很任性。但是，现在我想活到小迪说好为止。」

「不要管我的想法，师傅想活多久就活多久……这样说很不负责任吗？」

「不会，我觉得这很像小迪会说的话。我现在明白，小迪是真的觉得我不能死掉。」

「……所谓的希望，或许是在自己主动捨弃时消失呢。」

「当初没捨弃真是太好了，是这个意思吗？小迪讲话真肉麻。」

我刻意不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我不能嫌肉麻，得请小迪教我才行。人与人的，关怀？」

「师傅也一样说了不像师傅会说的话喔。不过嘛，我觉得这样很好。」

由我来教师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光是愿意好好听我说话，就已经是重大的进步了。

「我以前儘是做坏事，为了不辱小迪师傅的身分，今后我也得改变才行。」

是否有在反省，也是决定刑罚时会考虑的要素。如果师傅毫无悔意，给审问官的印象会很差。

但是现在的师傅不要紧。我如此确信，再度迈步过桥。师傅也从后面跟上，走在我旁边。

一进入第一审问所，三名审问官首先起身向我和师傅行礼。我们回礼之后，确认周围坐了哪些人。

艾尔贝神教会的大主教葛雷纳丁先生、以及先行抵达的骑士团长柯狄──还有看似贵族的年轻男女各一名。从身上的衣服的家徽可知，男子是欧尔兰斯家，女子是修特连家的人。

欧尔兰斯家的男子──马奇斯•欧尔兰斯是有着咖啡色短髮、眯眯眼的青年。虽然总是面带微笑，却给人不能大意的印象。根据我掌握的情报，他是欧尔兰斯家的次男，但据说比兄长优秀，有望成为下任当家。

马奇斯后面的位子坐着之前委託过我的公会、现在成为欧尔兰斯家总管的琪尔雪。她似乎是担任马奇斯的秘书或是护卫。

修特连家的女子似乎有不能露脸的苦衷，头戴附面纱的帽子。就算是公爵家的人，穿着这种服装出席审问本来应该会受到指责，想必已经事先徵求过审问官许可。

根据事前调查，她的名字是普莉弥艾儿•修特连。她是修特连公爵的长女，年仅二十三岁就已经是公爵家的继承人。据说修特连家是女系家族，代代由女性继承家业。

然后，就连人称王家智囊的宰相罗威•布兰麦耶都出席。我第一次直接看到他，就如同『白丽公』这个外号，年纪轻轻却白髮白眉，是一名容貌特异的青年。

首先，由审问官之一的壮年男子，宣读记载师傅资讯的资料。

「那么，现在开始审问。审问对象是实质率领『白山羊亭』……一百年前……？」

「我想资料无误。一百年前时我也没有名字。」

「……有纪录显示，你当时人称『无色蛇使』。你在一百年前于王都创设冒险者公会，之后便下落不明。」

一百年前，在场的人都尚未出生。而师傅号称活了一百年以上，外表却依旧是名少女。

可想而知，在场的人都无法相信这件事，惊讶不已──但是马奇斯、普莉弥艾儿、宰相罗威三人，彷佛事前就知道般镇定。

「她这次指使『白山羊亭』的公会会长，引发数起事件。为了确认事实，以及决定处分，请诚实回答所有问题。」

「是，没有异议。」

师傅淡淡地回答。审问官先看了师傅旁边的我一眼，目光再度转回手边的资料。

「『银水瓶亭』公会会长，迪克•西佛。你在这次事件以冒险者公会之一的立场涉入，在造成重大事件之前防範未然，并且竭力解决已经发生的事。这点也会一併纳入考量。有问题吗？」

「是，可以将我视为她的监护人。」

「我明白了，那么重新开始审问。各位请就座。」

师傅是在三个月前回来王都。『白山羊亭』公会会长无法确保加盟的公会的冒险者都有工作，只有一部分优秀公会分配到工作。

那个影响导致紫、青、乃至最近绿之公会难以营运，有可能出现大量失业者。案源枯竭的公会虽然也有离开王都的选项，却无法下定决心放弃长年据点，渐渐开始承接见不得光的工作──然后。

「因应『白山羊亭』公会会长要求，她製作『项圈』。那是用来让人类或是兽人服从的魔道具。一部分已经被使用，出现实际受害者。卡拉姆德亚商会利用『项圈』，将拥有兽化能力的兽人固定为动物外表，当作稀少动物贩卖。受害人数为五十三名。其中半数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只要取下项圈就能够重获自由。买家因为也参与稀少动物的非法买卖，将处以罚金。」

壮年审问官宣读罪状之后，两名女性审问官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