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窮鳥

小鸟叩着窗户。

「真稀奇呢。」

在房内发獃的莉琳，发现一只正用着鸟喙敲击窗户的小鸟，于是她靠了过去。那是一只好像小到可以停在掌心的小鸟，而且它正用着褐色鸟喙咯咯咯地敲击窗户。

「是野生的吗？还是宠物呢？」

会飞的鸟在古连丹并不多见。只要让它们飞向天空，就有可能因为穿过空气罩而立刻死亡。虽然可以让鸟儿们养成只在空气罩内来回飞翔的习惯，古连丹的人们却没有这样做。

「想进来吗？」

不想吓到鸟儿的莉琳缓缓将窗户打开了一点，那只小鸟便跃过窗框进到了房内。它快速振动着翅膀在天花板附近飞了一圈后，在床边的桌上停了下来。

「过来……」

它亲近人的模样让莉琳伸出手。小鸟凝视伸出的指头半晌后，就跳到莉琳的手掌上。

「这么乖的话，会被抓起来吃掉喔。」

莉琳发出笑声后，小鸟扭动着脖子开始整理起自己的羽毛。莉琳明白，鸟儿让自己暂时忘却了被关在房内的郁闷不耐。

那只小鸟全身都是茶褐色，但脸部到胸口附近却掺杂了白色的羽毛。它的尾巴很长，只要身体一动就会轻轻的朝向四方，模样十分逗趣。

在它的头部上方，有如顶着冠帽似地长着金色的长羽毛。

欣赏了一会儿小鸟站在掌心的样子后，莉琳打开窗户将手伸了出去。仔细一看，隔开宿舍区的围墙对侧那边，有一群跟它很像的鸟儿们。

「回去同伴的身边吧。」

小鸟看了看手掌外的光景，接着就展开双翅飞向了天际。

莉琳至今仍过着无法离开宿舍的生活。只能在房间与餐厅之间活动的每一天，让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关进牢笼的犯人一样。

「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早已看腻的都市风景，因为鸟群的飞舞再次产生了新鲜感。莉琳虽然觉得用视线追着鸟群很开心，却无法阻止叹息声混入从齿缝中滚落的话语。

从那之后，已经无所事事的过了十天。

事件依旧没有朝解决的方向前进。

而且……莉琳心想。

虽然速度不快，莉琳却感受到胸口中的坏预感愈来愈强。最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但情况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聚集在餐厅的其他人也有相同的心情吧，他们偷偷望向四周的视线来回交错，低声交谈的声音也增加了。

负责监视的学生们，脸上也明显失去了从容表情。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预感呢？莉琳与其他住宿者们，恐怕都还不是很清楚吧。

莉琳感到莫名的不安。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却觉得全身不对劲，连睡眠也变浅了。

事件没有解决的迹象对旅程受阻的住宿者而言，就表示有错过下一班流浪巴士的危险性，光是这样就足够带来不好的预感了。

不过住宿者无法一直待在这里。下一班流浪巴士上面不可能没有乘客，人数一旦变多，宿舍的负担就会增加。另外，也会造成粮食短缺的问题。

这种拘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是的，在餐厅认识的智者冷静的道出了事实。

不过现在连那个人也不安地窥视着负责监视的学生。

什么原因造成了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每个人都想得到外界的情报。

「说到这里，她……」

莉琳没有再遇见过自称是妮娜•安多克的少女。餐厅最近的气氛差到让人不想长时间逗留，所以用完餐后，莉琳马上就回去房间了。说不定她只是刚好没有碰到妮娜而已。

不过那名少女真的是这里的住宿者吗？

餐厅是唯一能接触到其他人的场所，在这里十天以上都没见到妮娜的情况实在诡异。

她真的很怪……这个念头掠过了莉琳的脑海一隅。然而妮娜是不是怪人，跟自己没再遇见她的问题完全是两码子事。刚开始的那两天莉琳还刻意躲着妮娜，可是之后妮娜没有接近自己的样子，莉琳也就鬆懈了起来。

然而连一次都没见到面也太奇怪了。

「妮娜•安多克……她到底是？」

「叫我吗？」

「咦？」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莉琳反射性的朝那边看了过去。

妮娜本人正在钻过为了放出鸟儿而全部打开的窗户。

「呀！」

此时已离开窗边的她正要坐上床铺，大吃一惊的莉琳因失去平衡而朝地板跌坐下去。

「小心……」

妮娜的手腕敏捷的撑住了莉琳的身体。

「你、你、你……」

「你还好吧？」

「你在干什么啊！」

「嗯，我在调查这座都市。」

莉琳明明是为了责备对方没有常识而大吼，妮娜却若无其事的给了这个答案。

「啥？」

「我之前虽然说过，不晓得这座都市的事情也无所谓的话。可是不晓得的话，在紧要关头可能会没办法採取行动，所以我还是展开调查了。」

她理所当然的说这番话。

「你说调查？……咦？你该不会……」

「没错。」

脑袋一片混乱的莉琳望向窗外。

妮娜顺着这道视线看出去，接着点了点头。

窗户对侧是一整面的麦亚斯街景。

「我刚调查完。」

她一脸没事的将自身行为合理化了：

「我虽然不想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不得已的事。多亏如此，我已经掌握了这座都市的状况。」

「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被留滞宿舍内的人都想得到的外界情报，已经落入了妮娜手中，让莉琳忍不住探出了身子。

「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所谓的大事是……」

一直被关在这里所产生的坏预感正要成形。莉琳屏住气息，等待着妮娜的下一句话。

「这座都市的脚不动了。」

「咦？」

莉琳只能做出这种反应。为了逃离污染兽的肆虐，自律型移动都市才会拥有足部，并且这片大地上四处流浪。

以前人类曾经是世界舞台的主角，然而对如今的世界来说，人类已经变成搭配红花的绿叶了。

世界舞台的主角宝座，被污染兽夺走了。

「唉，你会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罢妮娜望向背后的窗户。

「因为给住宿者使用的房间，都是面向都市内侧的建筑物。」

「骗人……」

是的，从莉琳房间的窗口，只能看到都市内部的光景。

可是她并不认为所有住宿者的房间都是如此。

「到现在为止，你应该都没听见都市的脚步声。哎，我也没有经常看到都市运动足部的模样，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这件事。」

「啊，所以……」

这就是睡眠变浅，以及莫名不安感的原因吗？也就是说，原本应该要有的现象消失，身体机能也随之失调的意思？

「可是脚不会动实在太离谱了！」

自律型移动都市的脚不动了。这种事莉琳连想都没想过，因为对她来说脚会动是天经地义的现象。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妮娜点了头，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只是机械故障，都市警局那群人应该不会慌成这样才对。我认识的一名整备工曾经说过，只要没有装备特殊机件，基本上所有都市的足部构造都相同。因此足部成为犯人目标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你仔细想想，情报遭窃就会让都市无法移动的玩意儿，有可能装在都市的脚上吗？就算没被偷，难道他们连故障时的替代品都没準备吗？」

「啊，原来如此。」

「如果真的有东西被偷，一定是让这座都市的人束手无策的物品。」

「会是……什么东西呢？」

「那还用想吗？」

妮娜自信满满的说道。看着这样的她，莉琳开始思索。

现在会让麦亚斯的人们束手无策，不见的话又会让都市的足部无法运作的东西是……

「啊，该不会是……」

她想起了一个单字，一个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没特别意识过的字彙。

不过，雷冯寄来的信上写着那个字。

「电子精灵？」

「只有这个可能了。」

妮娜点了头。

电子精灵……就是自律型移动都市真正的意志，也是现代人类无法重现，超越都市的谜样存在。

它被偷走了。

「可是，我还是不太懂。」

电子精灵遭窃这句话代表的意涵，莉琳不是很能掌握。莉琳没有实际用自己的眼睛看过电子精灵，甚至不太楚它是什么样的存在。

「说得也是，用被偷这个字眼形容，很难感受到里面的意思吧。」

「就是说啊。」

「偷取电子精灵的概念，对我而言也很难理解，不过想办法将它剥离机轮部门并不是不可能。现在的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为什么？」

「唔，这个嘛……」

妮娜正要说明……却猛然回头望向窗户。

「你……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的莉琳也将视线投向窗外，然后有如被冻结似地僵在原地。

「我虽然不晓得方法，不过从机轮部门被剥离的电子精灵似乎中了陷阱。」

「咦……奇怪？那是……」

莉琳看见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窗户另一侧，是隔开宿舍区域与学园都市居民生活区域的围墙。

那里有大量鸟群，它们都跟刚才飞进莉琳房内的小鸟一样。

「…………那是什么？」

大群鸟儿们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生物，而且有如挣扎似地疯狂扭动着身躯。

无数道闪电般的细小光柱穿透了它们的周围。

骚动声从开放的窗户外传入。

「电子精灵就在里面。」

话一说完，妮娜就从刚才进来的窗子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