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亂

在这种状况下出现了污染兽。比谁都对这个事实感到悔恨的人，就是梵希。这是第二次的武艺大会。意料之外的极佳战果虽令部队阵型出现混乱，对洁尔妮而言却只能说是喜悦的哀鸣。为了推进第一阵与第二阵所支配的战斗区域，梵希打算移动身为最后防线的本阵。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却传来这种不幸的消息。

然而，他不能一直执着已经无法取得的胜利。

梵希是武艺长。统率洁尔妮武艺家的总指挥官，不能一直陷于无法认清现况的状态之中。

污染兽，幼生体已经出现在附近的外围地带了。

不，出现在附近反而是一种幸运吧。如果出现在正好相反的场所，就会来不及应付它们。

梵希立刻发出指示。

「炼金钢技师立刻做好解除安全装置的準备。本阵部队与炮击战部队，你们负责拖住污染兽的脚步。其他部队立刻解除安全装置，解除完的部队马上加入战斗行列！」

透过念威端子向各部队的队长发出指示后，梵希长棍一挥走到了队伍前方。

「给我听好，只要拖延它们的脚步就行了，不準逞强！」

有如怒喝般发出吼声后，梵希冲进朝都市内部突进的幼生体之中。

位于学生会大楼的卡利安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好运终于用完了吗？」

卡利安以无人能听见的微弱音量如此说道。这不是一句适合说给同样在学生会大楼地下会议室的其他学生会成员听的话。

「立刻起动都市的防卫装置。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也必须使用质量兵器吧。」

「可是……」

提出异议的是商业科的科长。就他的身份而言，应该无法忽视使用质量兵器所造成的都市资源损失吧。就算能用手头上的所有武器，再次生产它们时仍必须消耗掉资源。使用一发飞弹所用去的金属与燃料，对都市而言是无法随意忽视的资源。而且它们一旦用掉，就没办法再回收利用了。某种程度的矿物资源虽能在都市移动时採集，或是在超硒矿山进行补给，资源却还是会陷入暂时性的缺乏状态。

「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可是这一次的状况真的很不巧。等武艺科学生发生无法挽回的意外就太晚了。」

「不是有他在吗？」

「他」指的究竟是谁，事到如今根本用不着思考。

不过，卡利安却摇了头。

「还有一点让我很介意。」

卡利安如此说道，然后开始解释。

现在这个瞬间出现污染兽的事实，究竟意味着什么？洁尔妮与法鲁尼尔为何会在附近有污染兽的状态下进行武艺大会？它们没有发现这件事吗？

难道幼生体之前袭击洁尔妮一样，有产下幼生体的雌性体躲在地底下？

不过，报告中幼生体的数量只有三十多只，比起上次实在少了太多。

除此之外，根据念威操作者的报告指出，有巨大物体滚到洁尔妮的脚边，而且那物体破裂后，从里面涌出了幼生体。他们还传来洁尔妮足部损毁，所以那物体可能是从远方丢来，并且击中了洁尔妮足部的推论。

假设这个推论正确无误，普通的雌性体型污染兽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吗？

「我并不这样认为。」

现在，菲丽朝着幼生体被丢来的方向释出了念威端子。

做出这种事的家伙，或许不是普通的雌性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来袭的敌人就不一定只有幼生体了。

「……也就是说，老性体可能在附近啰？」

学生会的全体成员，都晓得雷冯所传授的污染兽知识。

污染兽虽会选择以极端方式繁殖，但当它们捨弃繁殖行为变成老性体后，就能达成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变化。

「我不晓得。总之就现状而论，这里出现了三十多只的幼生体。现在虽然把它们交给武艺家对付，但我们还是不能忽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所谓的保险，就是要在必须使用时使用的东西。」

如此宣示后，卡利安让在场的成员们採取了行动。现场分成两批人，一边冲出了会议室，而暂时没必要採取行动的另一边，则是坐在原地继续讨论。

「……真是的，为了在武艺大会中取得胜利，我都不惜扮演坏人的角色了，无法达成目的还真让人焦躁。」

上次是佣兵团。

这一回则是污染兽。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又会是什么状况呢？

卡利安虽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却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而且，卡利安的预测不幸命中了。

＊

洁尔妮与法鲁尼尔的武艺家们，都亲眼目睹了幼生体接近的方式。

「怎么会这样呢……？」

由于各部队的合作与炼金钢技师的迅速对应，安全装置的解除顺利地进行着，武艺家们的行动也从原本的拖延战术转变成反击了。就结果而论，幼生体几乎都是雷冯一人解决的，但当他从法鲁尼尔深处返回，并且来到战场上时，众武艺家们已击溃了十只以上的幼生体。

除了数人受到轻伤外，在没有任何被害的情况下击破这一群幼生体，可说是相当幸运。虽然这也是因为梵希迅速的处置，以及日积月累的训练产生功效之故，但最重要的是，敌人非常幸运的出现在战力集中的地区。

但众人并没有为了这种小小幸运而欣喜的时间。

飘浮在空中的小黑点吸引了梵希等人的目光。

那是天空生出来的黑色洞穴。

洞穴渐渐改变位置，体积也越变越大。

念威操作者同时发出了警告声。

洞穴的扩大伴随着声音。总算理解这是独特的破风声响后，梵希发出了怒吼声。

「全员撤退！」

那是如同巨岩般的物体。

梵希发出命令的同时，武艺家们也撤离了外围地带。

在这之后，轰音与震动朝向四处扩散。

激烈的震动狠狠撼动了全体洁尔妮。这是连武艺家都会站不稳的剧烈震动。外围地带那边扬起不是水柱的土柱，而且部分沙土穿越空气罩后，又从天空洒落至地面。

武艺家们忍耐着避无可避的土沙之雨，一边聆听着更让背脊发毛的可怕声音。

那是金属的激烈哀鸣声。

众人立刻确认到了声音的真面目。

音源是沿着外围地带排列的巨大柱子之一。

那是都市的脚。

它在梵希等人面前拦腰断成两截，然后倒向了大地。

洁尔妮的脚折断了。

「他妈的混蛋！」

梵希在仍然降着的土沙之雨中发出怒吼。空气罩无法中和的污染物质掺杂在土沙之中，并且借着土沙之雨造成的割伤虽然隐隐作痛，浓度却不足以立刻致死。话虽如此，这种疼痛还是会让其他武艺家士气低落吧。

土柱消失，土沙之雨也停止了。

从那物体中再次涌出了幼生体。

不行！

这个状况让梵希深深感受到危机。

幼生体群从某处被投掷，或是靠着类似的方法被运到了这里。

装着幼生体的巨块，是从念威操作者所无法感测到的遥远距离被掷出的。隐藏在这种行为中的肌力，已经超越了梵希的想像。

而且如果不打倒那个应该称作本体的敌人，这种投掷攻击就不会结束吗？

「混蛋……」

幼生体的数目与刚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光靠洁尔妮的战力，要应付这波攻势仍是绰绰有余吧。

不过，没有明确证据显示，敌人会一直来到这个场所。第三波的攻击或许会袭向完全相反的场所。这么一来，梵希就必须将战力分散配置，然而战力一旦分散，处理幼生体的速度就会变慢。

疲劳与士气也是问题之一。

而且像洁尔妮这一回所受到的伤害，如果再来个几次……

「我们上吧！」

梵希高举长棍下达突击命令。

总而言之，得先收拾眼前的幼生体才行。

可是，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呜喔喔喔！」

指挥官不能表现出懦弱态度。梵希发出了特别高亢的吼叫声。

＊

雷冯压住了鼻子。

他记得刺激鼻孔的这种感觉。这是穿越空气罩的微弱污染物质烧灼黏膜的感触。是刚才那些沙土运来的吧，雷冯心想。

雷冯脚边是停止动作的幼生体。如果有钢丝的话，他就能在瞬间收拾这种对手，不过青石炼金钢却寄放在哈雷那边。想不到突然要做出变更的决定，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成麻烦，这让雷冯露出了苦涩表情。

现在，哈雷与奇利克正拚命赶工变更青石炼金钢的设定。这个作业程序应该用不了太多时间。

只要青石炼金钢回到手中，就能让雷冯周围的武艺家去其他地方支援。这么一来，某个地方的防守压力就会减少一些吧。

雷冯望向外围地带的外面。这副光景虽然熟悉，雷冯却不晓是它是不是同一片荒野。既然现在是夏天，就表示这块土地位于夏季带。那么，自己就应该没见过这片土地才对。话虽如此，雷冯也不认为地方不同，就会让荒野的景象出现变化。

第二波攻击发动后，没多久又是第三波攻击。这次的攻击虽然没有直接命中洁尔妮，却正如梵希所担心的一样，大大偏离了战力集中的外围地带接触点。

负责应付第二波攻击的梵希，命令第十七小队所率领的第一阵部队处理第三波攻击。

「应该能休息一下了。」

「……似乎是呢。」

雷冯对背后传来的声音点了头。那是妮娜的声音。雷冯回过头后，眼前出现了一张带有浓厚疲倦色彩的脸庞。

这是在武艺大会途中遭受到的污染兽袭击。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之后突然造访的空白，让疲劳感袭向了妮娜吧。

鼻子的疼痛仍然没有消失。

流入都市的污染物质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灾情。外面的景象看起来扭曲变形，这表示空气罩的浓度提高了。下次就算髮生同样的事，污染物质应该也不会再度流入才对。

念威端子传来梵希为了因应今后状况，而準备重新配置武艺家位置的声音。雷冯等人的第一阵部队，似乎要留在原地防守这附近。

但比起这种事，在这边的武艺家更无法从自己看见的光景上移开视线。

因空气罩浓度提高所造成的歪斜荒野。

还有在那上面前进着的都市身影。

是法鲁尼尔。

在洁尔妮迎战幼生体第二波攻击之际，法鲁尼尔突然动了起来……它逃走了。

那一边似乎没有被污染兽攻击。

也就是说，敌人锁定了洁尔妮。

而且法鲁尼尔没有帮助洁尔妮，而是选择了见死不救逃跑的做法。

「……这不是他们的责任吶。」

「说得也是。」

妮娜的低喃中带着複杂情绪。

是的，住在法鲁尼尔的人们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他们跟自己一样，只是在自律型移动都市的引导下，漫无目标的这片荒芜大地上徘徊罢了。

下达这个判断的是，身为那座都市意识的电子精灵。

而且无人能够批评电子精灵所做出的判断。它们只是为了逃离污染兽，为了让住在自己这座都市上面的人活下去，才做出了这个最好的选择。

而且，洁尔妮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然而这个结果并非只有坏处。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法鲁尼尔离开的瞬间，几乎所有武艺家都看到了那一幕。接触点发出挤压声响渐渐分离之际，两个发光体突然现身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