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钢缆后,流浪巴士被吊了起来。
与外围地带缓冲材质互相冲击带来的震动,唤起了安心感与呕吐感。
「真是的,六年前明明很习惯的。」
震动让刘海盖住了视线。他拨开发丝叹了一口气。只装着乾粮与营养剂的胃袋在体内不断空转,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令他脸色发白。
「是身体变迟钝,还是变老了?」
坐在旁边的人如此揶揄,卡利安朝对方露出苦笑。
「我跟你不一样,很纤细的呢。」
「你真敢说。」
这一次,隔壁的男人笑了起来。
男子,也就是梵希的笑脸,让卡利安不由自主地看得入神。
「……干嘛啊,很噁心耶。」
「不。自从毕业后,你变得很常笑呢。」
「当然啰。好不容易从重压中得到解放,不笑的话怎么撑得下去?」
这句话自相矛盾。如此心想后,卡利安从座位上站起,抓住了自己的行李。
由于长途旅行之故,两人都穿着耐脏又耐磨的衣服。
他们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洁尔妮的制服了。
流浪巴士抵达的是一座叫梅德罗的都市。
「真怀念吶,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
步下流浪巴士后,卡利安一边走向旅客宿舍,一边如此低喃。
「真是的,想不到连回去也走同一条路呢。不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应该是吧?」
「终于可以切断跟你的孽缘了。」
两人的对谈虽然轻鬆,却隐藏着沉重情绪。两人都明白这件事,却佯装不知地走着路。
卡利安的脑海里浮现了毕业典礼的光景。
萨咪拉雅以新任会长的身份,站在讲台上致辞。身材娇小的她对着麦克风朗读欢送词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地温馨。
那副模样也让卡利安感到不安。不过,搭乘流浪巴士的这段期间内,卡利安已经换上了「这样就好了」的心情。
「香媞复原回来,哥尔尼欧那家伙做事应该会稍微干练些吧。」
梵希如此低喃,接着露出苦涩表情。搭乘流浪巴士时,两人明明连一次也没谈过下任学生会的事情。
「没必要露出那种表情,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啊。」
梵希露出「我太大意了」的表情,卡利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当然,卡利安脸上带着笑意。
梵希恨恨地瞪过来。
「真是的,从我认识你以来,你的个性就是这么糟糕。」
「我认为我成长了不少。不过,个性没那么容易改变喔。你也一样。」
「唔……」
「变化跟成长是不一样的。我们都变成熟了,个性却没有改变。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倒不如说,如果你变了的话,我就不会希望你当武艺科长。」
「是这样吗?你的口才还是一样好呢。」
「当然啰。我也知道自己该把口才用在什么地方。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你果然没变。」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一边朝住宿区前进。
这就是结束。两人一步一步地走着,一边互相确认这件事。等待下一班流浪巴士的期间内,两人或许还有时间相处。不过,那只是无意义到极点的时间,也是一种惯性。
这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像这样聊天了吧?
双方都有这个认知。
如果在这里面存在着认知差异,应该就是对时间的看法。
梵希以为这里面存在着惯性。
卡利安知道这种惯性并不存在。
抵达住宿区时,这件事明白地浮现在眼前。
「你总算到啰~我等到快疯了呢。」
在这道声音的迎接下,梵希无法在第一时间理解状况。
这里是住宿区入口。从流浪巴士中走出的人群,为了办理手续与寻求暂时的栖身之所,纷纷流入这个地方。
在那里,有一对男女无视这股人潮站在一旁。梵希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们。
「让你久等了。巴士準备好了吗?」
「早就弄好啰,而且我也找好监视司机的人了~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少爷嘛。」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这个夸奖啰,毕竟我带的钱没办法準备得这么周道。」
梵希整个人都呆掉了,卡利安在一旁径自谈着事情。
「喂。」
总算回过神后,梵希对卡利安,对一同在洁尔妮度过六年光阴的老友如此叫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必须去做一件事。」
「你说什么?」
「可是,我没办法一个人达成。所以我才想要请护卫。但我认识的厉害佣兵又不多。」
「所以就找了他们?」
「所以就找了他们。」
卡利安的沉着态度,让梵希忍不住想仰天长叹。
「怎么了?」
「你没想过要找我吗?」
「你有要回去的都市,身上也有束缚。不好意思,我不希望自己还得担心同行的人。就这层意义来说,他们比较适合。」
「真是的……」
这一回梵希真的抬头望向了天际。
梵希脑中浮现了许多字句。不过,他将那些话语都咽了回去。
「……说得也是,我们已经是不同都市的人了。」
「没错,而且我们是走上不同道路的同伴。」
「原来如此。」
梵希点点头,拍了拍卡利安的肩膀。被梵希那只大手一拍,卡利安的瘦长身躯晃了起来。
「那就再见啰。」
「嗯,再见。」
两人交换了道别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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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不断涌入住宿区。目送老友消失在人群中后,卡利安转身面向新的同行者。
纹着刺青的右眼看着他。
「那么,为了保险起见,让我再听一次委託人的委託内容吧。」
「嗯,不过那句话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呢。」
口头上虽然这样讲,卡利安脸上却没出现半点羞赧。
「为了世界和平。」
如此宣布后,他迈出步伐。
朝住宿区外前进。
迈向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