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住基姆拉克的阳光,受到大气中残留水汽的反射,无时无刻不光彩照人——
光芒的反射如宝石般光彩夺目。白色的都市。屹立于潮湿土地上的石造建筑的圣都。被贫民区围绕的美丽神殿……
那座神殿,如今已是半毁状态。
还有数百年间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吹拂的黄尘——
那是从已经被破坏的旧世界吹来的死亡之砂。还有将砂子卷上高空的旋风——
这些,也都没有了。
神殿的外壳有一大半都崩落了,但是只有最深处的教主的圣室毫髮无损。是的,毫髮无损——连一根蜡烛都没有倒。卡洛塔没有对这些表现出丝毫的讽刺之情,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在她垂下头的方向——有一个映在薄纸上的圣者的影子。
这里的部分依然不变,依然保持着圣都一贯的永恆性。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旁边,一个头戴铁面具的少年跪趴在地上做出至高的敬礼,看他那样子,就好像是放置在地上的物品。这也是永恆不变的一部分。但是这只是建立在某个不变基础上的不变,是一种虚假的不变。
卡洛塔等待着圣者的玉言,等待并不痛苦。她已经这样等了好几年了。
「卡洛塔啊。」教主拉蒙尼洛克神圣的玉言在空气中流淌,「现在任命你为死亡教师的首长。无上艰难竭蹶的时代将背负在你的身上。此乃教会的机密……」
她深深地垂下头。
变化已经开始了。
卡洛塔讽刺地心想。
背约者——梅晨和萨鲁。可恨的两个人。起码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这座圣都总有一天会迎来变化,决定性的变化。
但是,也有不变的东西。
变化。
在这之中,只有能分清哪些会变哪些不会变的人,才能获得后者。
她知道。那叫做平稳,也叫作和平。
◆ ◇ ◆ ◇ ◆
「……你们要先走了吗?」
那修沃塔位于雷吉苯的山脚下。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都市。奥芬一行人就在这座处在盖特·洛克南方位置的城镇里投宿。
没有城墙,也没有审查,在这座城市的郊外,奥芬为萨鲁和梅晨两人送行。
「再多疗养一阵子不好吗?这里的山上有个不错的温泉设施。」奥芬看着梅晨吊着绷带右手说道。
正如他所料,她摇摇绑了蓝布的头,说:「我很担心奥莱尔……会先去一趟他家,然后再决定去哪里。毕竟为了逃离圣都花了不少的时间……」
「——就是这样。」萨鲁一脸不悦地说。
梅晨用她特有的眼神瞥了萨鲁一眼,笑了。她以自己吊着手腕不方便为理由,卸下身上的铠甲,把所有的行李都推给了萨鲁。
当然这样的情况,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
「……那么,这个给你。」梅晨拿出的是红色的头巾,和两枚纹章——缠绕在剑上的一脚龙纹章。他的一个……和另一个,「衣服和武器太佔地方带不走,至少这些东西还是帮你带了。」
奥芬接过这些,点点头。
他把梅晨拿来的头巾紧紧地系在头上。太久没戴了,感觉有点痒痒的。他把纹章吊坠也挂在胸口,脖子后面那种细锁链熟悉的触感又回来了。
奥芬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剑——一把收在黑色刀鞘里的短剑,就是在神殿里拿到的那把。他给萨鲁展示了一下问道:「我真的可以把这个拿走?」
这把剑的形状他记得很清楚。在最终拜见的幻视中,查尔德曼带在手上的就是这把银剑……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用呢?」萨鲁重新调整了一下装了梅晨的皮铠的大背包,笑着说,「查尔德曼·帕达菲尔德用它在十年前夺走了奥莱尔的战士生命,用它深深地插进了那个大叔的大腿。虽然听上去很糟糕,不过还算是有点来头吧。这样一来——世上就又多了一支魔剑,名字你自己看着取吧。」
◆ ◇ ◆ ◇ ◆
「哈啊哈哈!结果又被水沖走又从高处落下来又被穷酸魔术士的神经病魔术打中一样疼得要命,但是勇者始终具备勇者才有的超强恢複力!老子已经彻底康复精神百倍啦!」
「我觉得,还是从轮椅上站起来说这些话比较好……」多进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说。
◆ ◇ ◆ ◇ ◆
基姆拉克教会的管理区,俗称盖特·洛克的这片土地,就坐落在大陆的北部。
什么都没有——除了圣都基姆拉克以外什么都没有,土地一片荒芜。在踏入这片土地之前,更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屋。
这座小屋依然存在有人居住的迹象。它是一座木造建筑,周围是很久未耕种的田地。窗上挂着窗帘,垃圾场里的垃圾看上去也很新。
但是那间小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无论小屋还是仓库,如今都在风中摇摇摆摆,慢慢地等待被风侵蚀的命运。默默地,等待腐朽的命运……
◆ ◇ ◆ ◇ ◆
雨一停,老婆就大声嚷嚷起来。雨有下就有停,湿气消退之后空气中黄尘就会上扬,这种事不用说也知道。他叫她不要瞎嚷嚷,结果她一生气就没给他做早饭。真是要命。
兰德拍了拍自己糊了一层石膏的腿,这种样子暂时还只能在床上歇着,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想起前几天在酒吧里打断自己腿的那个年轻人,心情顿时变差。感觉床板也变硬了。他让老婆偶尔好歹把床垫拿出去晾晾,都说了好多次,但他心爱的婕西就是不肯做。
算了,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特点——他露出一副傻笑的样子,抓住床边的窗框支起身子,拉开窗帘。
雨停了。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感觉远处的神殿影子变得小了一点罢了。
「呼啊~啊」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改变了注意。还是到酒吧里走一遭吧。这次受伤都是兰伯特那小子害的,至少可以用这个做理由跟他要医疗费。婕西赚的钱也不多,这可是个勤俭的好办法。这个时间点,那小子不可能不出现在酒吧。
◆ ◇ ◆ ◇ ◆
「哈啊~哈、哈!种种原因导致老子连轮椅一起从楼梯上摔下来,也快速地痊癒啦,何等强大的生命力!正所谓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英雄大人波鲁卡诺·博鲁坎,咦等等,在一开始的英雄两个字后面加上大人的话,那博鲁坎的后面岂不是无法再加大人两个字了吗吃我一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边打人边说这些话不可,不过就算你两个词后面都加上大人,也不会有谁反对啦。」多进一边吭哧吭哧地推着坏掉的轮椅一边说。
◆ ◇ ◆ ◇ ◆
在距离基姆拉克南下很远的土地上,走着三个人影。
一个是背着大剑、身材瘦削的男人,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另一个是右手吊着绷带的女人,她的头上缠着一块蓝色的布;最后是一个矮个子的老人。
「怎么搞得嘛。」男人发出不知所谓的牢骚。
「怎么了啊。」女人问。
老人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一句话都没说。并不是他走路速度慢——是为了顾及前面那个过于随便的男人故意放慢了脚步。
男人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本以为终于可以一身轻鬆了,为什么又来了一个保护者?」
「什么叫『终于』啊。我们已经完全过上逃亡者的生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这还需要问吗?」男人说着踢了踢路旁的野草,一朵无名的白花在他的脚下飘散。
看到这个,女人不高兴地说道:「别这样,真像个小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