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没在我眼前出现啊——胆子不小嘛,福瑞迪那家伙。」
蕾缇鑫把手绕在后脑勺上说。
已经能看见她的屋子了。一行人悠閑地走在斜坡的街道上。
「毕竟他也很忙嘛。」
奥芬用劝解的口气说。蕾缇鑫远望街道。到一天的这个时候,这一片基本没什么人经过,十分宁静。
她的手在后脖颈上挠了挠,说道:
「也很忙,吗……不过算了。文件的审批也比想像中的快。啊——说到审批,马吉克那件事。」
她边说边看看走在一旁的马吉克。
「有关你要在〈塔〉入学的事——已经提交申请了。」
「……哦哦」
走在后面的奥芬简单地应了一声,马吉克自己也做什么表态。
「说真的,我其实不推荐这样……」
蕾缇鑫说着朝自家的红色屋顶望了望。她视力不是很好,所以需要眯起眼。她觉得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
瞬间,那个物体消失了。
(从屋顶上……跳下去了!?)
同时,从房屋的方向传来克丽奥的惊叫声。
蕾缇鑫一下摆正了姿势。奥芬也惊觉事态有变,看着她。
「家里出什么事了——赶快!」
她喊道,并迅速奔跑起来。
穿着〈塔〉的长袍并不是很好行动——不过即便如此蕾缇鑫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家里。在前庭,聚齐着所有应该在家的人——也有不应该在家的。涕费斯(不知为何是落汤鸡形态)、帕特(不知为何是脸贴地形态),还有波鲁坎(不知为何是倒栽葱形态),多进不在这里——最后,是克丽奥。
不知为何,金髮上染满鲜血。
「克丽奥!」
奥芬大喊,他和马吉克飞奔到她身边。克丽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抬起朦胧的双眼。
「奥……芬?」
她呢喃着,慢慢抬起按住伤口的手。她好像不相信自己流血了似的摇摇头——头的晃动令她感受到了疼痛。她又紧紧地闭上眼,趴在地上。
雷奇用一副不安的表情在她周围来回走动。
「喂——喂!」
奥芬一边呼唤一边将少女抱起。蕾缇鑫慢慢地靠近她——从奥芬背后观察,在克丽奥脸上的一道血痕中,混杂泪水淌过的印迹。伤口在太阳穴的位置,只是普通的擦伤。应该可以不留痕迹地癒合。
但是,伤口十分奇怪——首先肯定不是刃器,也不是钝器在一击之下能够造成的。因为如果是这其中一种的话,克丽奥十有八九会当场毙命。伤口呈一条直线状——就像是钩住哪里之后产生的一样,没有刀刃的锋利感,就好像是被尖顶的棍棒戳到的一样。
蕾缇鑫顺势看向涕费斯。只见他心惊胆战地回答说:
「我也搞不清楚——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继续说明道:
「就是……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个暗杀者模样的人。她问了一句『是谁』之后,对方就跳下来……用手指,点了一下,对她。」
「手指?」
蕾缇鑫不禁反问。若是这样,本身就不带杀伤目的——再说,如果那个不明底细的暗杀者一开始就想取走这个少女的性命的话,就不可能只留下这样的伤口了。
「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怎么会知道啊。他戴着面具把脸也挡起来。不过,从他的穿着来看,像是〈塔〉的配给品战斗服。」
「〈牙之塔〉的……暗杀者……」
蕾缇鑫慢慢地自言自语。
「那家伙跑掉了?」
「嗯。朝市中心街道的方向——」
「给我等下!」
蕾缇鑫用余光看着涕费斯伸手指出的方向,大声喊道——涕费斯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就连出什么事都不会有反应的帕特,也抬起头想看个究竟。
蕾缇鑫发怒的对象不是以上提到的任何人——而是站起身来的奥芬。
他回过头目光严肃地看她。
「等不了。我要追——」
「我说叫你不要去追!」
蕾缇鑫叫着,挡在奥芬前面。他抱着克丽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也紧盯着他——好像稍微放鬆一点就会被他跑掉似的。蕾缇鑫说:
「看你好像有什么头绪——我之前说过了,你如果再在这条街上引发什么问题的话,长老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哪管得了这么多。我——」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蕾缇鑫的怒斥让奥芬一时沉默——趁此机会她继续说道:
「听好……那个暗杀者我来追。你就好好看着克丽奥,明白了?」
「但是,敌人可是〈塔〉的暗杀者。就算是蒂西也——」
「别小看我了。一个在光天化日下打了女孩子就跑的三流暗杀者,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说着,蕾缇鑫将宽大的黑长袍脱下来——本来在长袍里面应该穿专用的内衣,不过因为从外面看不到的关係,更多时候图省事就直接穿外套。像今天就是如此,可谓万幸。
蕾缇鑫以一身最常见的黑衬衫加驼色细腰裤的装扮,前往大门方向。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想:
(受不了。基利朗谢洛这人,一有什么事就会失去自製……)
她将碍事的长髮束起,走过大门。不清楚这里为何堆了这么多沙发桌子一类的东西。
(如果是我受了那样的伤,他绝对不会这么激动。真是讨厌。还说这么『就算是我』之类的。)
自言自语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奥芬为了擦掉克丽奥的血,正让马吉克去打湿手巾。
(再者说,要追蹤时间也过了有一会儿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追得上那个暗杀者——)
这时,她猛然停下动作。
她感觉到背上升起一股寒意。只见刚刚穿过的大门旁边,围墙下——
一个小个子黑衣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无声地注视着自己。视线隐藏在面具里,连表情都看不到。男子身上的穿着全都是〈塔〉的配给品——毫无疑问是暗杀者。
「…………!」
蕾缇鑫无声地摆好姿势。男子一瞬间行动了。他将瘦小的身形收了收,朝她跑来,接着——
与她擦身而去。
她连一句等等都来不及说。蕾缇鑫回头看向暗杀者,发现他走进了无人的小道里……
(是要让我跟他走的意思!?)
若不是这样,根本没有理由特意在门口等我——也不用在我面前亮出身份再逃跑。
(虽然不应该一个人去追——)
蕾缇鑫行动了。朝小个子的暗杀者追去。
昨天晚上潜入房子里的暗杀者男子——
毫无疑问,现在跑在前方的就是那个暗杀者。
在大白天看见暗杀者,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这已经超脱常识,匪夷所思了。当然,就算是夜晚,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到底是想干什么——偷偷进到我家里来,找寻什么东西。这次又打伤克丽奥逃走……)
这不可能毫无意义——但是,这确实看不出什么意义。
(若是〈塔〉的暗杀者的话,下达命令的只能是长老们——但是长老的话,为什么要做这种绕圈子似的行为呢,直接对我传达命令不就好了吗?我从来没有故意违背过长老的命令啊。)
她一边前进一边思考。
(如果不是长老的命令……难道是暗杀者他们自发的行动吗?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什么把我家当作目标呢?看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基利朗谢洛……)
蕾缇鑫拚命地回忆奥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暗杀者,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
(好像……叫白朗宁家的什么……)
完全没听说过这样的词。
在思考的当儿,暗杀者一直以不快不慢的步伐奔走在前方,指引道路。
推理毫无进展。
(我的家里不存在我不知道的东西……如果那真的是〈塔〉的暗杀者,就是华尔教室的人?)
在〈牙之塔〉中,拥有众多暗杀者的华尔·凯伦的教室。这在某种意义上,比起那些长老更能带给蕾缇鑫真实的恐惧感。
(但是——)
她停止无意义的思考,把注意力全转移到脚的动作上。
(没关係。那座房子是我的家。只有那里才有我所有的安宁。这一切……我必须全力守护)
真相还不明了。她继续奔跑着。
突然,跑在前方的暗杀者消失了身影。
蕾缇鑫停下来。一直跑动的关係,她的呼吸稍显剧烈——她抚平汗水打湿的头髮,仔细观察……
当然,暗杀者不可能凭空消失。
在整洁的塔夫雷姆市街道,存在着一些避人耳目的死角,看样子对方应该是跑进这种地方去了。蕾缇鑫在脑海中展开地图,回忆刚刚走过的路和街角。记得这附近好像被称作——
「迷宫街路……是的。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在重建市区的时候,这里被划定为建造者的临时住宅地。在塔夫雷姆市的建设计画上,这里是与街道分离的一片小巷。但是,当户籍受理即将终了时,发现希望在市区居住的人口比预想的要多。结果,在当时没有被划进都市建造计画的这片区域周围,也被连片的建筑物填满了。在这样的密集形态下,巷子还是想办法建造完成了,但由于土地面积的不合理利用,使得这里的小巷路线十分複杂。
——想到这里,蕾缇鑫朝手掌中打了一拳。她在短时间内调整好呼吸,仔细观察幽暗的巷口。
那个暗杀者知道我跟在后面。这么说,跟上去的话也会有陷阱。
(他消失了,意思是说他已经没必要再带路了吗?)
她慢慢踏进眼前的小路。这里很乾燥,不要说人了,连生命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左右的四层楼建筑里一丁点响动都没有。这一带的建筑已经都被废弃了。
左边房子的二楼窗户上,有一个空空的花盆,这里原来应该是公寓。
(就算求救……也没有任何人能听到。这很明显是一种引诱。也很明显是一个陷阱。)
她停了一下——做好打算后,继续向前走。
(老是被弟弟辈的人看扁,也不行啊。)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思考——
(即使对方是暗杀者,只有一个的话还是没事的。感觉不到埋伏——不用担心被包围。)
她呼出嘴里的气,做好了盘算。
小巷七扭八拐,并不笔直。楼与楼之间非常狭窄,到处都有岔路,不过以一个成年人都是无法通过的。考虑到暗杀者身材较小,他有可能藏身在这样的场所,但要想通过那里逃到别的巷子里是不可能的。
「至少……带点武器来就好了。」
空手战斗还是有些勉强。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逃避不安。
「说起来,还是基利朗谢洛比较拿手——还有老师也是。用那么怪异的拳法,竟然还打得赢。」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拐过墙角——
她又站住了。
路没有了,巷子到头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废弃楼房的入口,毫无防备地对外洞开着。
採光良好的建筑内,没有任何警告标识,就这样敞开着,空气在向里流动。
里面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但刚刚的那个暗杀者,无疑是走进了这里。
蕾缇鑫默默地走进楼房里。
进去一看,这与其说是方便进出的入口,不如说是一个紧急逃生口。一扇可以从内部打开的带锁的铁门大大敞开,时不时从铰链处传来金属摩擦的慵懒声响。入口直接通向走廊,尽头是正门入口。不过,正门被封了个结实——木质把手被锁链牢牢缠在一起。
在正面入口旁边,有一扇管理室的窗户——当然没有人。那里有一条向左转的道路,如果不在那里转弯的话,就能到达蕾缇鑫现在所处的逃生口。就现在能看见的範围内没有通向房间的门,除了走左边那条路别无可去。楼梯似乎也在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