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与月的亮光隐隐地沉澱在藏青色的黑暗中,夜晚——远处的风沙沙作响,枝干的影子微微晃动。
在深山中一处不起眼的洞窟入口,站着一个女人。
洞窟是水流的出口。活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形成一条小溪。穿着登山服的君士坦斯手里拿着地图,和洞口做比对。
「就是这里。」
在手提式瓦斯灯的灯光中,她那颇有意志的眼神闪出微光。
这时从她的背后突然响起说话声:
「……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君士坦斯慌忙回头。只见她眼前站着一位老人。老人腰部微驼,身形瘦削,下巴尖留着白鬍子,用一种别有深意的样子盯着她。
「这种无趣的深山老林,不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来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君士坦斯才缓过神来,说:
「啊——不是,我……是这样的,我得到一张地图——」
边说边把地图指给他看,又说:
「啊,不好意思。——呃,晚上好。我叫君士坦斯·玛姬。这里是你的私人土地吗?」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气。老人微微一笑说:
「不是。硬要说这是谁的地盘的话,还真的很难回答啊,小姐。」
「……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既然能拿到这张地图,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关于这洞窟里的东西……」
「啊,这倒是,」
君士坦斯点点头。老人稍稍朝她靠近了一点。
「这张地图,是一个向我问路的人给的谢礼……说是库拉霍兹卡·何伦的财宝地图。」
「嗯,这么说的话便错不了了。」
「……哎?」
面对她的疑问,老人的笑容依旧神秘,只听他说:
「传说是会将真相遮蔽的,要注意啊。就算带上这种东西……」
老人不知不觉已接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了。
「不知小姐属于哪里的组织呢?」
「……哈?」
「哟……不会是自由职业吧?那真是辛苦——」
「啊,不。我是王立治安警察队的派遣警官。今天到这来是私人事项……」
「哦哦。嗯……警官的话,格斗技巧之高明略有耳闻啊。」
「?是么……」
「不过,单论体力的话还是经常运动的人会比较有利——试着参加一下就知道了。」
「……?……」
君士坦斯不知道老人到底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只能不停地眨巴眼睛。
奥芬想起多进说过,这个洞窟被下了恐怖的诅咒。他躲着往边上跳开,但是一声有力的吼叫仍紧追不捨。
「去死吧吧吧吧吧吧吧!」
吼声在洞窟内震蕩,回声震得人头皮发麻——伴随着吼声,一条大鱼挥舞而下,奥芬避让开,伸出右手:
「看我施放,光之——」
没等他说完,抱着鱼的伊安娜抢先嚷道:
「太天真啦!」
与此同时,已经与脚下水面平齐的旗鱼再度被挥舞起来,持续进行攻击——当然以平常人的腕力根本做不出这种动作。
「靠——」
奥芬不得不中断魔术,很是郁闷。
(连发出魔术的时间也没有吗!)
即使躲过朝上挥舞的鱼,紧接着迎接而来的又是速度更快的向下挥舞。漫过脚踝的水流多少会对移动造成影响,只能勉强闪避。
(既然这样——老子跟你玩肉搏)
他顾不上喘口气,抬起靴后跟狠狠踢在伊安娜的膝盖上。这一踢加入了整个体重,又是惯用脚,伊安娜惊叫一声,身子整个歪倒过来。趁这个机会,奥芬举起右手:
「看招——」
「我说过你太天真啦!」
伊安娜叫道。单手抓住奥芬举起的右手,很自然地像拔萝蔔一样一使劲——
奥芬飞到天上去了。
「不会吧啊啊!」
即使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奥芬在空中飞了数米远,一头栽在水面上。他马上站起来,发现博鲁坎他们就站在旁边。两个人像傻子一样看着这一切。奥芬没空管这些,赶紧面向伊安娜,只见她把旗鱼扛在肩上,大拇指朝下比着:
「哼哼哼♪」
「混蛋……!」
奥芬血压狂飙。两个地人在背后嘀咕:
「太不像样了,魔术士……」
「看来只有腕力才是唯一啊。」
「吵死人了,外野手!」
奥芬唰地转身,一个后肘把两个人侧着扫倒在地。博鲁坎两兄弟以重叠的状态飞了出去。
「混蛋——太大意了。臭婆娘,扛着条鱼简直像个重症的傻帽,想着同情她,简直蹬鼻子上脸了……」
「重症的傻帽……真是不得了。」
被博鲁坎压在地上的多进嘀咕了一句。博鲁坎接着说:
「大意个屁!明显就是实力的碾压好不好,刚才那个……」
「少废话,给我认真看好了!」
伊安娜不知何时又沖奥芬竖起了另一根手指。奥芬指着她继续说道:
「屎一样粗的脖子!岩石似的肩膀!巨蟹一般的大手!比我整整粗一倍的胸肌!脸上的皮卸下来都能当人造皮革来卖!这就叫男人中的男人!这种生物至少不能把它算进人类!」
「嗯……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博鲁坎表示同意,奥芬继续口若悬河:
「就是说嘛!输给这种东西,我不觉得有什么羞耻!」
「你们这群……」
伊安娜气势受阻,作出如幽灵一样的表情,奥芬故意视而不见。
「再要打比方的话,那种好像田螺排队上学一样的手指——」
「再——」
她的表情开始不停颤抖:
「再说一句试试!」
可能是触及到了某些过去,伊安娜抱着旗鱼一路狂奔而来——奥芬正面注视着她,突然笑了一下。
「——什么!?」
伊安娜不觉惊讶了一声,难道有诈?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这时奥芬叫道:
「面临危险时的第一层保险!」
「——唉?」
博鲁坎的脑袋突然被人用手抓起来,朝伊安娜扔出去——奥芬做完这一套动作,慢慢躲到一边。
伊安娜使用旗鱼给了博鲁坎一击后,站住了。
「呃,我说……」
伊安娜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脚边顺水流淌的博鲁坎,终于有了一点女人样子。
「没有……陷阱吗?难道不是先把我激怒,再攻其不备这种套路吗……」
奥芬简单地摇摇头说:
「你想多了。反倒觉得把想说的全部说完后,结果把你挑怒没多大意义。」
「……我说你啊……」
「呃不好意思……」
只听多进在背后害怕地说:
「『第一层』是哥哥的话,难道『第二层』是……」
「你想知道吗?」
「完全不想……」
多进说完立马把嘴闭上。
奥芬正面面向伊安娜,抱起胳膊,脱口说道:
「閑话少说……看样子,你的身子确实练得挺不错的。不过只是这样还无法打赢魔术士呢。」
「刚才那个嚷着『不会吧』飞到天上去的是谁啊……」
多进小声说了一句,奥芬对此并没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说:
「面临危险时的第二层保险——」
「我懂了,我不说了……容我先把『第一层』回收过来。」
多进连忙自言自语,顺便把顺水漂来的哥哥扶正。博鲁坎全身还在止不住地痉挛,并发出低低吼声:
「可、可、可恶——高利贷魔术士——」
奥芬咂咂舌说:
「哼——见鬼……真是小看地人的顽强程度了。」
「呃……这已经算是计画性犯罪了……」
多进说着头上淌下一滴汗水。博鲁坎啪地跳起来,大叫道:
「什么叫『哼——见鬼』啊你这个破坏性冲动杀人狂!乱找人背锅!小心把你吊在桥上弔死你!」
「算了算了。再叫也没用。我保证下次扔准一点。」
「不会吧……」
多进又是一条汗。奥芬没理他,面朝向伊安娜,掷地有声地说道:
「你已经没招了吧,伊安娜。」
伊安娜脸上抽动了一下。奥芬继续说:
「你也看明白了吧——如果刚才不扔那只笨狸子,我的魔术早就使出来了——无论如何,只要我一认真,你根本没有胜算。」
「…………」
伊安娜一语不发地看着他——她明白眼前的对手不是在虚张声势。于是……
「说的也是。」
她微微地笑了。但接着又说:
「不过如果是二打一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吧?」
「——你说啥!?」
「你支起耳朵好好听听……好好听听。」
正如她所说,仔细一听——
从洞窟深处,微微传来笛子的声响。因为水流的关係,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情况……?」
奥芬嘟囔。只听笛声渐渐变大——忽高忽低,带有一丝悲戚感,并伴随岩壁的回声略有变调。犹如傍晚的凉风……或是夜晚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