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riikin
喘不过气。
一个黑髮黑目,全身黑衣的二十岁男人。胸口垂着一枚一脚龙纹章,这是在黑魔术的最高峰〈牙之塔〉求学过的证明。他的脸上淌下一滴汗水——
喀嚓!
从右手边的草丛中,突然听到草的摩擦声——奥芬立刻做出反应,改变脸的朝向。苍郁的森林被绿草盖得严严实实,他把充满草臭味的空气一口吸入肺中,再猛地吐出来。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咒文瞬间发动。从他举起的手指前方放射出白色的光热波,一股脑地刺进发出声响的草丛中。绿色树叶四散飘舞,几乎在闪光中蒸发。
但是——
(没有打中!?)
奥芬说着朝后一跳。不过在森林中,活动範围本身就有限——实际上他只做了一个转动上半身的动作。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擦到了他的下巴。
下一秒钟,他才注意到那是一支安了羽毛的箭。
「咿呀啊啊啊啊!?」身后传来一阵惊叫——可能是被刚才的箭吓到了。君士坦斯和波妮立刻从后面跟了上来。
「我受不啦啊啊!」穿着登山服的君士坦斯——背上还背着小牛犊那么大的背包。她原地坐下,大声嚷嚷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有说话的工夫赶快跑,笨蛋!」奥芬沖她喊道,接着左右看了看。周围是茂密的森林——刚刚射箭的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再发出踏草的声音了。
「危险,柯姬姐姐!」
咯咚!
一旁的波妮抬起膝盖,照着君士坦斯的侧脑就是一记猛击——她漂亮地飞起,整个人撞在附近树榦上,还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栽倒了。
波妮说:「太危险了,姐姐。地上有塔卡马达拉索的幼虫啊。要是被咬到,皮肤上会起斑的。」
「你这死丫头!」看来没受多少伤,君士坦斯对着波妮暴跳如雷——波妮也和姐姐一样穿着登山服,但并不是常见的那种,简直像是来攀岩一样,装备得过于到位,但是她头上戴了一顶绣花帽子,和身上的装扮很是不搭。
君士坦斯揪起妹妹的衣领,怒喝道:「你想要我命啊!?被踢中的一瞬间迎面一道闪光,怎么还闻到了火药味!?然后就掉在了发光的鲜花丛里!」
「真罕见啊。姐姐,那就叫临死体验啊——」
「听不出来我是在讽刺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奥芬半睁着眼提醒这对正在加深关係(?)的姐妹。他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留下的汗,集中意识。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了。在没有风的密林中,只能听见枝条晃动的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君士坦斯无奈地说。波妮一副看似警戒的样子,脑袋却到处转来转去。
「我就直说吧,都怪姐姐一开始就觉得『好有趣哦—』」
「那你呢!你不也说,已经到了享受旅途之乐的季节了。之类的话吗!」
「你的意思是要怪我喽!?」
「反正和我没有关係!」君士坦斯喊过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她们慢慢地,同时地向另一个人转过脸去。
「这么说,犯人原来是你啊。」
「奥芬大人赐予的艰难险阻,我会努力承受的。」
「你们几个……」奥芬累坏了似的,放弃和她们理论,「反正无论是谁的错,最后帮着擦屁股的肯定都是我,为啥啊……」
森林一望无边——将他叹出的气重重包围。
他开始独自回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可能比较突然,那是三天前的事情。
多多坎达市非常和平。一如往常,巴格阿普的食堂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奥芬的钱包里一个子儿也没有,君士坦斯也不工作,只顾搅动自己最爱的意麵。
同一张桌子里,还有她身为服务员的妹妹波妮,以及来自这对姐妹老家的见习管家吉斯,基本上一直就是这些人。
吉斯的表情和往常不同,一脸凝重——
「……所以说,我想休假。」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栗色头髮的女子身上。
波妮眨眨眼说:「什么叫『所以说』?」
「一个根本性问题。」吉斯轻轻吐出一口气。
「……什么根本问题?」奥芬问。
吉斯没理他,说:「实际上,已经判明了。」
「哦……」君士坦斯说,「判明什么了?」
「你们觉得呢?」吉斯反问。
他们低头讨论了一会儿,一齐回答:「玛姬家的钱已经败光了所以準备跑路了!」
「事到如今……还提这种事情。」吉斯露出寂寞的微笑,做出否定。
「事到……如今?」奥芬半闭着眼问。当然被无视。
吉斯慢慢地摇头,把手放在下巴上,静静地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最近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是你家人……出了什么事吗?」君士坦斯稍稍露出担心的神色。
但是吉斯还是摇摇头说:「不是——是观念上的问题。」
「……想出发去做人生的旅行?」奥芬说,继续遭到否定。
接下来是波妮举手回答:「你的未婚妻苏珊娜小姐和别的男人跑了。」
「不是——」吉斯不知摇了多少次头,他定定地看向远方,眼神如湖面般平静……
「实际上,最近终于判明了,我的故乡就在离这座城很近的地方。」
…………
呼吸停了大约一分钟之久后,奥芬有些难以理解地问:「这还用得着判明吗……正常来说只要是个人都应该知道吧?」
「黑魔术士阁下是不会理解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大雕叼走,你可知我的心情……」
「…………」他心里发誓自己不会再问这家伙的生平了,然后说,「那,你是想去故乡看看喽?」
「正是。」吉斯点点头,对波妮说,「所以说,波妮小姐,我想回一趟自己的故乡。在我还是小孩时就被父母卖给了暗杀教团〈黑之沙叭多姆〉,我想趁他们去世之前,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
「……你刚刚不是说大雕的么……」君士坦斯插嘴,吉斯装作没听见。
他敲打桌子说道:「波妮小姐!虽说时间短暂,我将要离开您一阵子,实在是断肠人在天涯——但是,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我想去寻找并获得人生的意义!」
「哦……可以啊……」
「万分感谢!波妮小姐!」
咔!吉斯迅速从椅子里站起来,就这么跑了……
被留下的三个人,全是无法释然的表情。
「那家伙的故乡……」三人同时开口,陷入沉默。
「……感觉好有趣哦……」君士坦斯来了一句。
接着是波妮——「这么说,已经到了享受旅途之乐的季节了呢。」
哼、哼、哼……奥芬笑了起来:「我有太多的话想跟那小子的家人说了……大概可以敲诈一点麻烦补偿费……」
……后面的就简单了。配合君士坦斯的下一次休假,食品器材之类的準备交给波妮负责,三天后——
比吉斯的出发慢了两天左右。
他们从多多坎达市搭顺路的马车,往南行走了一天半。又根据目击者提供的情报跟蹤吉斯——但不知为何——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与外界完全断绝的密林之中。
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的森林,置身在如此黑暗静寂的绿色海洋中,竖起耳朵仔细听,彷彿从远处传来太鼓的响声,咚咚咯咚……
「……这里到底是大陆的什么地方?」奥芬不停地牢骚,手上拿着一把剑,他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这是他五年前从〈塔〉里带出来的,差不多已经快坏了。他用这个排除掉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
「啊,奥芬大人!」波妮突然喊他,并伸手一指——那个方向和其他地方不同,一直以来厚厚的绿色帐幕,变得有点稀薄。
「森林的出口!?」君士坦斯猛地抬起脸,「太好了!大家快走啊!」
就在一剎那间——
嗖!
一根插着羽毛的箭,从背后擦过脸颊。这一支射偏了,下一瞬间,无数的箭矢飞将而来。
「妈呀啊啊啊啊啊!?」三个人没命地跑起来。
顾不上管身后射来的箭,奥芬只管狂奔。他突然瞥见君士坦斯被树根绊倒,来了个脸部着地。
「柯姬!」他喊着她的名字停下来,正要伸出手时——
「————!?」奥芬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正对着君士坦斯倒地的方向——只要把手伸过她的后背就能碰到的地方,站着一个奇妙的东西。一个戴着大眼睛木头假面的,只穿一件草裙的瘦子男——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弯弯曲曲,形状兇狠的手斧。
「什么鬼!?」奥芬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似乎被吓到,假面男子迅速朝后方退去,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森林之中……
奥芬一语不发地拉住君士坦斯,继续追赶已经跑远的波妮。箭雨丝毫没有停歇。
君士坦斯被他拉在手里,发出一阵阵惨叫。现在没空管她了,奥芬只顾着甩腿全力飞奔。
跑着跑着,在向后飞速移动的树林前方,渐渐出现了光明——
「————!」奥芬发出无言的欢呼,向着光明扑去。啪飒一声脆响,他冲出了密林。
「啊啊……」他不自觉地闭上双眼——睁开眼后,看见波妮跪在地上做祈祷状,一脸感动涕零的表情。
「得救了……吗……?」奥芬停下来,左右观察——森林就像碰到了马车道一样突然没有了。他向后瞥了一眼如墙壁般厚实的茂密丛林,并意识到刚刚的神秘袭击也完全偃旗息鼓。
「呜呜……要拉的话,至少拉手行不行……」君士坦斯泪流满面,身上髒的脏破的破。奥芬听到这句,连忙放下抓在手上的脚。
「啊,抱歉。」
「呜呜呜。」君士坦斯哭个不停。不光是因为被拽着脚时磕碰到了脑袋,也与紧张暂时得到缓解有关係——奥芬姑且这么认为。
「不过——」他左右看了看,「这到底……是咋回事?」
虽然走出了森林,但是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实在很不正常。
大峡谷——从未在奇耶萨尔西玛大陆见过的乾裂红土地构成的溪谷,异常壮观地延伸开去。和背后的密林完全不同,地面寸草不生。天空中无数的秃鹫在优雅地翱翔……
这时——
「喝呀啊啊啊啊!」有个人影怪叫着从森林里冲出来!
「什么!?」奥芬转过身去。刚刚还在为甩掉了追击而感到放心,自己怎么如此大意,真该死。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头短短的银髮——
「吉斯!」波妮喊道。
出现在眼前的是吉斯无疑——如果不考虑他套在燕尾服外面的草裙,和戴在脸上的公牛形象的木头假面的话。
「咿呀啊啊啊啊啊!」吉斯又发出一声大喊,朝最近的君士坦斯跑去。君士坦斯尖叫一声,缩起身子——
吉斯突然改变方向,对準波妮的脸就是一脚。
「啊呀呀!?」波妮应声倒地。
吉斯对着她抬起后脚跟,用一副黑社会做派踹了她好几下,然后转向奥芬。
「叽哦哦哦哦哦哦!」吉斯发出至今最大的叫喊,朝他跃去。但——
「我踢。」奥芬一抬腿就踢中了吉斯的要害。
「……确实是吉斯吧!」摘掉假面后发现是吉斯无疑。他闭着眼睛,像患了热性病一样昏迷。
「……埋了吧。」波妮微笑着提议,她身上被踢得到处是脚印,「趁他还没醒。」
「呃,还不至于这么做吧……」
「也对啊。既然奥芬大人这么说了。」她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先把他丢到坑里,等他醒了再填土吧。」
她已经在用小树枝挖坑了。
「…………」总之还是在坑挖好之前把他叫醒比较好,奥芬对着昏倒的吉斯的脸颊左右抽打。
「呜呜……」银髮的绅士醒了。
「这、这里是!?」他东张西望,「波妮小姐!?还有君士坦斯小姐、黑魔术士阁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君士坦斯看着还在默默挖坑的波妮后背,问道。
吉斯无力地摇摇头说:「这个嘛——我记得自己在猎首族森林里被原住民袭击,在那之后被部落里的巫师盯住双眼,意识就……」
「被洗脑了……?」奥芬问。
吉斯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可能是……」
「波妮。这下你应该可以不用挖洞了。」听到君士坦斯的话,波妮终于停下手上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