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连斯·芬兰迪。
玛莎·芬兰迪。
在睁开眼之前的一瞬间这两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中——等到光芒射出睁开的双眼时,奥芬已经把这两个名字给忘了。
名字虽然忘了……但是在他的记忆中还是知道,这是生下自己的人的名字。
他们生下了自己。但是对于父母的印象,他几乎为零。双亲都在旅行时遇到无聊的事故死掉了。
这应该是刚生下他不久便发生的事。他从没有怨恨过这件事。因为在他周围的人几乎都有相同的遭遇。在他所在的〈牙之塔〉,经常会挑选一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并把他们培养为黑魔术士……
(不过……我为什么会想起这种事呢?)
可能是想确认自己还活着,亦或是,想确认自己生而为人的事实。
他摆脱掉压在额头上的重物——实际上没有任何东西——将意识拉回到眼睛里。他仰躺在地上,明晃晃的鬼火浮在空中。在鬼火的白光中混杂着金色的黄尘,犹如太阳般熠熠生辉。
像这样的光用魔术可以很简单地製造出来——仅限制造。对每一种魔术,特别是这种亮光来说,必须要保证它的长时间维持,所以其实算是难易度较高的一类。不过认真来说的话,真正的高难度指的是重力调和之类的「超高难度」魔术,跟这个其实关係不大。
(简单的……魔术。对……这种程度的构成式的话……)
奥芬下意识地想着这些事,头痛袭来,身子一阵竦缩——脑震蕩依然没有消停,无法思考太複杂的事。他感觉脑子里的血管都被堵住了一样,非常奇怪。
(怎么……好痛啊。特别特别痛,好痛好痛……)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等一下啊啊啊!」他的上身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不过因为脚被捆着,活动幅度不大。
奥芬双脚被绳子捆扎在一起,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人在地上拖行。他叫嚷道:「为什么我突然会被拖着走!」
「师父!?」用绳子拖着他的人——
是马吉克。他用绳子把昏倒的克丽奥捆在背上,雷奇乘在他肩头。他回头看着奥芬,表情欣喜地说:「你终于醒了!?」
「在这么坑坑洼洼的地方把我像个芋头布袋一样拖来拖去,想不清醒都难啊,笨蛋!」奥芬一边喊一边转动脚踝,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右脚从绳子里抽了出来,一只脚自由了,另一支脚也好办了。
他立即站起来,带动地面上的沙尘向上飞舞。马吉克拍了拍手感慨道:「呜哇。师父还有这种特技啊。平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了。」
「你真是烦人烦到家了!」他唾沫星子乱飞,抓起马吉克的衣领质问,「为什么要绑住脚拖着我!」
「绑住脖子的话不就死翘翘了吗?」
「嗯,这倒也是。」听了马吉克的快速回答,奥芬认可了,但想想还是不对,急忙摇摇头说,「这能叫理由吗!把一个受重伤的人就那么拖在地上!」
他用右手抓住马吉克,加大力度——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咦?」他放开马吉克,把右手抬到眼睛的高度上。使劲握了握,一点也不疼。
「伤已经治好了。」马吉克抖抖地说。受到奥芬的怒斥,他身子往后缩了缩,但眼睛没有躲闪,「我觉得总要想点办法,于是就用自己的魔术试了试。」
「哦哦……」奥芬垂下眼皮观察自己的右手——他又拍了拍身体的其他部分,外伤的确都消失了。皮肤下还留有轻微的疼痛,不过这都属于正常现象。
只见马吉克把雷奇乘在肩上,挺了挺胸脯说:「怎么样?做得还不赖吧,师父。」
看着少年得意的表情——
奥芬用左手抓住右手腕,大叫一声:「呜哇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马吉克吓了一跳,不停转着眼珠问道。
奥芬把右手抖来抖去,发出惊恐的声音:「你没有控制好!手指多了一根!」
「哎哎哎哎哎哎!?怎么会,真的吗!?」马吉克惊愕不已——
奥芬突然投出冰冷的视线,同时默默地举起拳头。
「你还当真了啊。」他把拳头落在马吉克金髮的头上,「你应该充满自信地说『不可能有那种事』才对,就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是个半吊子。」
「呜呜呜,真过分。」马吉克泪眼汪汪地蹲下来。背在背上的克里奥头一歪,做出一个失神的白眼。坐在马吉克肩上的雷奇快速把头抬了起来。
克里奥的头向后仰着,活像一具尸体。奥芬看着她,抱起胳膊,像这样活动身体也一点感觉不到疼痛——
(说实在的,他还真是有一手,干得不错。)
他把这份表扬压在心里,表面上还是摆出生气的样子说:「先不说其他的了,为什么克丽奥还是没醒?」
「呃,我害怕用魔术给她疗伤的话,万一失败了就惨了。」马吉克回答。
奥芬半闭着眼问:「……那我就可以吗?」
「如果那样放着师父不管的话,肯定必死无疑啊。被我打昏的那些士兵要不了多久肯定会醒,那地方也不好久留不是吗?所以只能是,拖着走了。」
「该怎么说呢。」奥芬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周围——至少从马吉克的鬼火能找到的範围来看,和刚才的地方变化不大。他抓抓头说,「这么说来,你拖着我走多久了?」
「这个嘛……拖一会儿歇一会儿,大概走了有两个小时吧。」
「你偶尔还挺有力气的嘛。算了不说这个,你能保证自己走的是一条直线吗?」
「不能保证。」马吉克回答得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么有自信的判断的。
奥芬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实际上这里有一张地道的地图……」说到这,奥芬确定了唯一的一件事情。
迷路了。
火灾。袭击。战争。
危急情况分很多种类——
不过遇难,永远是最糟糕的一种之一。
奥芬面色阴郁地在地图上确认。
黄尘在地道的各个角落飞舞盘绕——好像在发出嘲笑一般。奥芬抱着地图,从这头确认到那头,不得不承认了一句:「……这座地道,大得简直不像样子。」
「真的吗?」马吉克让克丽奥睡在乾净的地方后,一步一步走过来。他一直在拍打克丽奥身上的黄尘,但是这种清扫工作做多了难免使人厌倦。奥芬叹着气,希望能多少减轻头痛困扰。他向马吉克展开地图。
「这么一看的话,每一条路的宽度都是一样的——也就是和现在这条一样宽。这张地图上,勉强可以辨认出从酒吧的地下一直到出口的路线。地图的比例尺还是比较精确的。照这样看……」他的手指从开始地点,一直滑动到终点目的地,「粗略估计,总共要走十公里以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挖出来的?」
「挖出来,挖什么?」马吉克听不明白。
奥芬做出诧异的表情说:「这你都不懂吗——就是这个地道啊。怎么看都不像是钟乳洞,肯定是有谁挖出来的。」
「这么说,确实如此……」马吉克巡视四周,「不过,很多都是在地下呢。」
「你指的什么?」奥芬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随口问道。他瞥见马吉克正在观察头顶上的位置。看来他可能是在注意地面的位置——这条地道里有上坡,有下坡,无法确实分辨出距离地面有多少米,不过应该没有一百米。
马吉克便说:「……我是说遗迹。就像之前在阿伦塔姆的地下见到的那样,还有上次的剧院,还有这里——」
「天人的遗迹确实有很多埋在地下——那些古代的魔术士原本就是地下的种族。却被称作天人,真是有些古怪。不过呢,」奥芬看着地图,向周围挥了挥手,「这里不是天人的遗迹。不过也很难相信是人类挖出来的。这样的地道挖掘技术,连王都也是没有的。」
「跟天人无关吗?」马吉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