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不出来,就算你这么说…」萨鲁有些烦闷,更多的是无奈。他试着动了动指甲已经再生的手指,「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他们已经不在地牢里了,而是登上楼梯,来到了看守的值班室。那些看守已经被五花大绑,重新关在萨鲁待过的牢房里(雷奇已把门修好)。这样算是来了个偷梁换柱。
值班室比起牢房要好受多了。很宽敞,有桌子和椅子,这样就不用再坐在地板上了。使奥芬惊讶的是还有酒瓶和酒杯,他凑近瓶口闻了闻,发现里面装的只是普通的水。应该是其中一个看守把它拿来当水壶用。
门依然是厚重的铁门——据萨鲁说,这里和神殿是直接相通的。奥芬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说:「……为什么你会对这里这么熟?」
问过之后他想,可能是因为这间牢房经常请他来做客的缘故。
马吉克和克丽奥坐在离他稍远的位置,神情不安地看着他,两个人都是一脸担心的神色。
奥芬问过后,没有看萨鲁,而是看着他们两个。萨鲁也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耸耸肩膀。
「我们——」他特意强调了『我们』,也就是指的死亡教师,「在这座城市里的地位和任务都是秘密。基本上对外展示的身份,都是受人尊敬的神殿局的教师。但是要想演好教师这个角色,我们的年纪还不够。你刚才说你们碰到了奈姆。」
他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眼光却变得有些犀利——表示他很清楚他们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
「那个孩子看上去岁数很大,但是实际年龄并非如此。他的任务是待在外面的贫民区,充当类似先遣队一样的角色。我的话稍微好一点,在城里做的是神官士兵的任务,出城的时候就是以萨鲁教师大人的身份接受迎送。所以我对这里的看守换班时间很清楚。直到天亮为止,这里都是安全的。」
「年龄,吗?」奥芬把瓶子放回桌子上,自言自语。从外表上,看不出萨鲁比自己年轻——不过也就是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吧,「也就是说——虽然他们都戴着面具看不清楚,但实际上那些神官士兵都是小孩子?」
「差不多吧。毕竟没有比小孩子更好控制的军队了。按我看来,怎样都无所谓。」
「我想问一件事——」
「喂。」萨鲁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身上的伤已经通过克丽奥拜託雷奇全部治好了,至少外表上能看到的伤已经全部痊癒。伤一旦治好,以他站直了来看——这名死亡教师的个头还是不低的。虽然给人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但是一点也不瘦,体格算是非常标準。他没有掩饰内心的不悦,眉毛上挑,捋了捋头髮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虽然我也知道你不想回答。」
「现在比起这种事,还有更——」
「现在拥有最大战斗力的人员,他的战斗力却灰飞烟灭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你说给我听听看。」
「…………」奥芬沉默着,抓住最近的椅背把它拖过来,靠在椅子上站了一会儿,突然感到膝盖一阵无力。
他颓丧地坐在椅子里,用双手捂住脸。
「奥芬!」克丽奥发出惊讶的声音跑过来。少女使出推力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并立即向萨鲁发出责难的声音,「——不这么欺负他不行吗!」
「我觉得并不算是欺负。」说这句话的是马吉克——奥芬伏下脸看不到他,但是听声音离得很近,应该是跟着克丽奥一起跑了过来,或者是被克丽奥硬拽过来的。硬要选择的话,后者更为可能。
「我说啊。」萨鲁无奈的声音,「小孩子就算了,对大人来说,偶尔欺负一下是必要的。所以快把脸抬起来,基利朗谢洛。」
奥芬抬起脸,向萨鲁发出严肃的目光——但是就算这样对方也是无动于衷,脸上甚至还有笑意,他说:「不用这样吧,只是喊个名字而已反应不用这么强烈吧。这位小少爷和这位小姐都不可能理解这个名字的意义。只有你这么慌张,只会很滑稽。」
「开什么玩笑!」不知为何,说话的是克丽奥。奥芬嘴巴一张一合地看着站在自己旁边摆出一副气势汹汹架势的少女。只见她得意地挺起胸脯,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说,「我可是会把那些听上去容易忘的事情,全都记录下来了!在学校,大家都给我起了一个稍微有点複杂的外号:『纪录狂魔小克丽』!」
她说了一大通之后,就开始在笔记本上翻找起来。这期间,奥芬用目光向马吉克发出询问——马吉克累坏了似的点点头。不过从他点头的方式上看,就好像是在叹着气说,自己给自己取个外号还不容易吗。
萨鲁只是獃獃地看着她。克丽奥对着他把笔记本翻开到某一页,头上的雷奇打了个哈欠,蜷起身子像是要睡着了。
「看这里!呃呃——基利朗谢洛,差点咬到舌头的名字第一名。」
「这是什么分类!?」奥芬忍不住踢翻椅子站起来,朝克丽奥走近过来。
她摇摇手指说:「还有其他叫法。打乱字母排序的话,就是谢洛朗基利,更不好叫了。」
「烦死人啦!」奥芬从她手里夺过笔记本扔在地板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克丽奥发出一声不高兴的惊叫。他不管这些,面朝萨鲁说,「可恶——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再怎么沮丧也没有用。」
「再说一句,如果是基朗谢的话,听起来像不像基佬街?」
「这样字数就不够了。」
克丽奥和马吉克在旁边说些胡言怪语。奥芬无视他们。
「魔术士无法使用魔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奥芬挽起胳膊说。他注意到克丽奥和马吉克闭上了嘴巴看着他——不过奥芬故意不看他们。面前的萨鲁则是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被奥芬轻轻伸出手制止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为什么我不能发动魔术,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感觉一般被称作魔力,这是先天就具备的东西——不会消失。控制这种力量的方法,就叫做『构成式』……」
「构成式?」克丽奥不能理解。
奥芬没有回头,解释道:「这个解释起来就长了,简单来说——它就是一种不同类别魔术的设计图。我们的魔术,是在限制的条件下,製造出一个对自己来说理想的世界,也就是魔术造成的效果。魔力是通过构成式加以控制的。构成式是用思想编筑而成,在构成式中注入魔力,就算準备OK,接着是通过咒文来决定魔术的影响範围。」
「那这一连串的作业,是哪里出了问题?」萨鲁冷静发问。
奥芬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无法编筑构成式。」
「怎么会。」马吉克惊讶地说。奥芬回过头来,他身上的斗篷又脏又皱。
奥芬向少年张开胳膊,这动作很简单,但是他心里却波澜起伏:「这也——就意味着……也就是说……」
他说话的同时,自己的内心也意识到了更多——这使得他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楚。最后只能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克丽奥伸出一根食指,说道:「也就是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就是这样。」
「……和马吉克一样了?」
「比他还差。」奥芬说完,又转向萨鲁说,「不要说冲击波了,连一点微风也搞不起来了。」
他的语调很是苦涩——
萨鲁的目光十分冷静。他身上的伤治好了,但是穿的衣服依然满是血斑。这和那些神官士兵是同一款式的服装,不知是因为破得太多,还是原本就如此,他穿的这一件比较粗糙。
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看着奥芬,把视线转移到天花板上,并用滑稽的动作挠挠头。
他说:「关键就在黎明时分。夜晚对我们是有利的……到了早上,看守的换班人员就会过来,会发现我的尸体已经不见了。黎明,到黎明为止的这点时间,我们必须要比敌人先行一步才行。」
他从怀里掏出刚才从神官士兵那里抢来的两根警棍,把其中一根扔给奥芬。
警棍旋转着飞过来,奥芬接住它。这是个长约三十厘米,重量很轻的铁棒,可能里面是中空构造吧。但是拿在手里的感觉却很坚硬,接下它之后手心里感到一阵酸痛。他拿着它,继续等萨鲁说话——萨鲁趁一口气还没有完,继续说:「刚才也说了,看守的换班是在黎明时分——这段时间是安全的,但是我们不能在这儿乖乖地等着被抓,必须赶紧到地面上去,逃进街区。虽然不大乐意,但是躲在我家里的话,还是能争取到半天时间。就算是库欧,对我哥哥还是无法轻易出手的。」
就在大家听得愣神的当儿,他笑了一下,熟练地做出一副媚眼。这位手拿警棍,身穿染血的神官服的杀手口气轻鬆地说:「……事态已经这样了。就先从能用的武器开始吧,伙计。」
◆ ◇ ◆ ◇ ◆
「怎嗯嗯么哦哦哦哦哦回诶诶诶事日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我觉得你是在问怎么回事,但是我也不知道啊。」多进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在小屋中央,对着一团着过火的痕迹看了看,戳了戳。
房间被一团小小的光明笼罩着,他的哥哥手拿一柄剑,在房里毫无意义地转圈,像个陀螺一样——
「谜团就在这里!」他用剑指着门口。
门口就是门口,和他最后一次看到的门口一样,再看一遍也依然是一个门口。这间屋子类似树林小屋,站在门口整个房间就一览无余。打开大门直接就是房间。没有地垫,没有伞架,连邮件箱都没有。
就是个门口而已。
「…………?」多进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博鲁坎说:「——看似是这里,但其实是那里!」
说着他把剑移动到床铺的位置,看来是因为身体转了一圈,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