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开基鲁姆后第三天……与米洛瓦尔二人组分开后过了两天，赛特沐浴在春天的柔和阳光中不停向前飞，最后水平线映入视线前方。

见到那道水平线，赛特愉快的鸣叫声响彻天空。

那片彷彿无边无际的广大水面正是艾莫西翁的近海，数艘船只在海面上移动，也有船只停泊于港口。船只形形色色各有不同，其中有远洋船只般的大船，还有些船只在与米雷亚那王国位于同大陆的港口之间往来，此外也有捕鱼用的渔船。

从上空眺望着这幅景色，雷伊与赛特不禁看得入迷了。

不过就在这时……雷伊与赛特的视线所向之处，一艘在海上航行的船只突然间朝着海面射出弓箭与魔法，此外还将木桶、长剑、铁枪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扔进海中。

雷伊一瞬间以为有海盗之类的盗匪登船，但是转念一想，海盗不可能在从港口就能看见的位置作乱，然后回想起他特地来到艾莫西翁的理由。

「原来如此，那就是藏身海里的怪物乾的好事。」

放眼看去，雷之箭和火球、水枪等魔法接二连三射出，可是海水成为护盾，吸收了魔法的威力，完全无法造成伤害。儘管如此魔法师还是不放弃，持续攻击海面，然而怪物未曾出现在海面上，最后大概是船底被打穿了，船身渐渐歪斜并开始下沉。

也许是为了救援那艘船，又或者是为了争夺悬赏奖金而出海追击怪物，雷伊看见数艘船驶出港口，航向近海处。

赛特微微歪过头询问「该怎么办？」，雷伊不禁烦恼。

就救援来说，若要让雷伊之外的人乘坐在赛特背上，顶多只能承受小孩子或娇小女性的体重吧。而且如果对方身穿铠甲类的沉重装备，就连接收妇孺都很困难。

也许可以用赛特的前脚攫起落水者，但是爪子可能伤到他们，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致死。

「这时还是打响名号比较好吧？先留下好印象，之后找碴的笨蛋也会变少吧。」

雷伊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为了救人，而是完全出自算计。他望向船只正缓缓下沉的近海海面。

「赛特！为了打响我们的名号，第一步就是要出手救人。避开城墙向前进！」

赛特尖声鸣叫回应雷伊的指示，随即振翅朝着海面飞行。

同一时间，雷伊考虑到这里的城墙可能和基鲁姆同样设有防範飞行魔物的对策，因此不忘记提醒赛特飞行时避开城墙。

虽然不确定城墙设有防範设施，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以免在前去救助的过程中误触城镇的防御装置而坠落死亡。

赛特绕过艾莫西翁外侧，朝着海面飞翔。这时已经出港的救援船只绝大多数尚未抵达事发海域。

人力船和帆船的速度自然有其极限，儘管如此已有不少魔法道具船已经抵达现场海域，一边救援落海的人，一边对海面保持戒心。

这里不只有刚才打沉船只的怪物，海里还有许多其他怪物，正对落海的乘客虎视眈眈。

「可恶！攻击魔法要更密集！尽量连续施展威力较弱的魔法，专心争取时间就够了！来自港口的援军很快就会抵达！要击杀怪物等会合之后再说！」

这一艘出现在事发海域的魔法道具船之一。因为是长约三公尺左右的小型船，就船上空间来说实在没有余裕能救援被抛入海中的人。

因此搭乘这艘船的冒险者队长并非急着救援附近的人，而是集中全力牵制那些想对乘客下手的海中怪物。

「拜託，再快一点……」

队长祈祷般看向正往此处驶来的数艘船只，这时有只螃蟹上半身与水母下半身的怪物正要攻击船附近的乘客，于是他将鱼叉投向怪物。

攻击被海水加上螃蟹甲壳这两道防御拦阻，无法造成伤害，不过应该也发挥了牵制的效果吧。怪物立刻调头离去，躲回海底。

「队长！要不要先把船附近的人救回船上！？这样下去敌人的目标太分散了，我们的人手不够牵制！」

听见船上的冒险者同伴如此提议，队长面露苦涩至极的表情，摇头说道：

「不行。把人救到船上会让我们动弹不得。如此一来会造成更多死伤！」

「可是……可恶！太难缠了！」

女弓箭手如此喊着，拉弓搭箭。

身长达两公尺的巨鱼正张嘴要生吞落海者，她射出的箭矢击中了鱼的头部，使之丧命。

怪物往海底下沉，小型怪物立刻群聚在那身躯旁大块朵颐。

「喂喂喂！那边那边！有一群像海蛇的怪物过来了！」

正在指挥调度的队长听见伙伴的吶喊转头一看，发现一群海蛇般的怪物正从近海的方向过来。

「呜！那数量很不妙！斯欧雷！用广範围魔法！我记得你会用雷系的招式吧？」

「不行不行不行！旁边是海耶！掉进海里的人都会被波及！」

一般而言雷系魔法是海中怪物的共通弱点，但是使用这种招式当然会伤及落海的人。队长突然间想到这件事，迷惘了短短一瞬间……而这瞬间的迷惘招致了致命的空档。

「嗄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突然传来。视线转向惨叫传来的方向，正好看见四十来岁的中年船员正沉入海中。

因为海水很透明，海面下发生何种残酷情景一览无遗。

「可恶！是陷阱！」

没错，大摇大摆从远处朝这艘船靠近的成群海蛇状怪物只是幌子，真正的主力早已经先从更深的位置游到此处了。

怪物的身长大概超过四公尺，和那些担任幌子的海蛇怪物虽然属于同种，强度显然截然不同。海蛇怪物圈住男人的身躯，把他拖入海中之后，张口露出满嘴利牙……下一个瞬间，大量的血液在海中向外扩散。

「混帐、混帐、混帐！援军还没来吗！」

队长吶喊着转向后方一看，自港口驶出的船只离此处依旧很远。

这样下去在援军抵达时，不只是摔下船的人，就连船上众人的性命都难保。

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与其全军覆没不如驾船逃走的想法，可是在落海众人投出的哀求视线集中之下，他也无法就此逃走。

「队长！大家伙往你那边去了！」

听见弓箭手伙伴这么喊，队长猛然转身。这时映入他眼中的是足以将他直接吞下的巨嘴，以及长在嘴中的无数利牙。

见到那情景的瞬间，绝望佔据了脑海。敌人已经近到无法闪躲的距离，但是要迎击也太迟了。自己不到二十年的人生就要在此结束了吗？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飞斩！」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正要吞食自己而猛然逼近的那张大嘴在半空中被强制转向一旁。眼前的巨大生物长相近似有张大嘴的鲨鱼，牠并未将任何事物吞入腹中，就这么飞越了魔法道具船的上方，潜入另一侧的海中。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刚才那陌生的吶喊又是谁的声音？他这么想着而扫视周遭，但小队的伙伴没有回答。

不，他们不知为何也没有迎击正朝此处而来的诸多怪物，只是愣愣地张大了嘴，仰头看着天空。

虽然队长没有发现，可是就连周遭其他驾驶魔法道具船的冒险者队伍，甚至连摔下船而落海的人都不例外。

目睹伙伴的反应，他感到纳闷，反射动作般将视线向上拉。

「啧，还真硬。真没想到连飞斩都只能造成一点小擦伤……」

伴随着振翅声，这句话从上方传来。

「这下已经明白就算是海里的怪物，只要是刚才那种会扑上来的家伙，我也能应付。再来就是时机问题……喂，没事吗？」

听见娇小的少年对自己这么说，队长顿时回过神来，可是他一瞬间还无法相信自己是不是真的回过神了。该不会自己正在艾莫西翁的旅店的床上熟睡吧？眼前情景该不会是梦吧？他不由得这么认定。

在他视线所向之处，出现了拥有老鹰上半身与狮子下半身的生物，也就是A级怪物狮鹫。而且狮鹫背上还坐着冒险者打扮的少年，手持巨镰正对自己搭话。

就连冒险者也无法相信……不，看到正因为身为冒险者而无法置信的情景，他愕然无语。刚才观察海中状况的冒险者与雷伊四目相对。

「我是来救援的，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帮忙。」

听见这句话，男人有如大梦初醒，迅速审视周遭状况，对雷伊说道：

「详细的状况之后再谈，拜託先把海里的人带到正从后方赶来的大型船上。」

「这没问题……啧，真难缠！」

刚才那巨大鲨鱼般的怪物再度浮升至海面，雷伊注意到牠的目标就是自己，左手依旧握着死神镰刀，右手握住自雾气环取出的铁枪。

「既然是鱼……就给我乖乖当串烧！」

伴随这句话而投出的铁枪刺穿了空气，就连海水也一併劈裂，笔直飞向自海面沖向天空的鲨鱼型怪物的口中，刺进咽喉。

雷伊实现了他说的话，铁枪刺穿怪物的喉咙与身躯，怪物沉入海中。

因为这一带的海水十分透明，如果只是沉入海中，要为了剥取魔石和素材而打捞也并非不可能吧。不过当下周遭有大量怪物，牠们不会放过眼前的大餐。就算是冒险者打倒的怪物也不例外。

雷伊方才打倒的鲨鱼型怪物落入海中后也是一样，大量的怪物争先恐后围上来，身躯体积迅速减少。恐怕不到几分钟就会只剩骨头吧。

「喂！我跟你说！总之你先救人！有大型船正航向这边，你把落海的人送过去！」

由于海中怪物的注意力暂时转向雷伊打倒的鲨鱼，队长终于得以喘一口气，连忙对雷伊这么说道。但雷伊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看向海面上的人影。

人数大约百名左右。搭船的乘客原本应该更多，不过许多人与船只命运与共，也有人被一连串的战斗波及，此外还有人成为海中怪物的大餐，因此人数已经大为减少。

「从重量来考虑，我乘坐的狮鹫能运送的只有女人和小孩子，可以吗？」

「可、可以！拜託了！」

雷伊点头回应后，视线转向附近海面的女人。她正用手抓着木板，身旁则带着婴孩。雷伊立刻指示赛特救援。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甲板上的船员见到雷伊与赛特带着获救的母子降落在甲板上，纷纷尖叫。

然而雷伊毫不在乎他们的反应，让赛特硬是驻足于甲板上。

「好了，已经安全了，下去吧。对了，帮我跟这艘船的家伙解释。我还得回头去救其他人。」

「好、好的。真的非常谢谢您。我还以为我和这孩子都没救了……」

二十来岁的女人如此回答，自赛特的背部下到甲板上，她的臂弯中抱着婴孩。

母亲大概在落海后拚了命保护孩子吧，婴孩虽然被海水濡湿，但看起来没有受伤。女人腿上有几道像是被怪物撕咬的伤口，但数公分的咬伤还不至于致命吧。

「喂、喂！你们两个到底是……还有那只怪物又是……」

目睹赛特的身影，船员和冒险者纷纷靠近。虽然手中握着武器，不过雷伊显然是那对母子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们并未出手攻击。

不过这个当下赛特也在雷伊身旁向周遭投出牵制般的视线，营造让人难以动手的气氛。就算没有人实际亲眼见过狮鹫这种怪物，狮鹫的形体与兇猛也广为人所知，这更加强了众人的畏惧吧。

「我算是友军。我会去把落海的人捡过来，你们先做好迎接的準备。」

雷伊单方面如此告知，命令赛特出发。赛特数步助跑后，再度飞向天空。

「详细的情形问那女的！」

雷伊大声抛下这句话后，赛特振翅飞离，赶往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

船员与冒险者先是愣愣地眺望着那背影，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準备毛毯和热饮，以及治疗伤口所需的药物。

船长对船员飞快下达指示后，女人被送到他面前，他开口询问：

「刚才那小鬼骑着的怪物……就是人家说的狮鹫？」

船长的语气像是连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口中所言。虽然他已经是个步入老年的五十岁男性，但那表情呆愣得近乎滑稽。如果女人并未体验到刚才的危机，只是在搭船时目睹船长这表情，想必会忍俊不住吧。那表情就是这么獃滞。

可是女人才刚脱离险境，精神上没有那样的余裕，只是点头回答他的疑问。

「是的。我和孩子被抛进海里，是他救了我们。虽然其他还有很多人掉进海里，但他说狮鹫的体力有限，要从体重较轻的妇孺开始救起。」

「这样啊？驯服狮鹫的冒险者……该不会是在先前的战争中打响名号的深红？不对，这种事现在不重要。总之第一要务是準备收容那家伙送来的人。

喂！你们几个！刚才那个骑狮鹫的冒险者会把落海的人送过来。在这天气虽然不至于冻死，但总之先準备好毛毯和热腾腾的饮料！」

「船长，我们刚才赶着出港，几乎没有準备饮料之类的，要怎么办？」

「……去告诉厨子们，能提供多少就尽量準备。」

「船长，毛毯搬来了！」

「摆在那边就好。很快就会再来。」

「有怪物！有些怪物往这边来了！」

「啧！手边没事的家伙準备迎击。这艘船够大，应该不会随随便便被打沉，不过船身受损还是让人不爽。」

遵循船长的指示，船员纷纷拿起身边的弓箭或鱼叉等武器，做好迎战準备。

「海水乾净到能看见敌人的身影，不过躲在海里还是很棘手。攻击威力也会被吸收啊！」

从甲板起飞后，雷伊在移动过程中自雾气环取出铁枪，瞄準游在海面下的怪物投出。

但是就如雷伊所说，投出的铁枪受到海水的阻挠，威力大幅下降，无法贯穿瞄準的怪物，被怪物背上的巨大贝壳弹开。

「威力减弱就算了，接触到海水还会让轨道偏掉，这也很棘手。」

雷伊苦涩地沉吟时，赛特依然笔直往目标位置飞行，自甲板起飞后不到五分钟就回到魔法道具船聚集的场所。

「喂！接下来拜託把那对亲子救走！」

一见到雷伊回来，刚才遭到鲨鱼型魔物袭击时被雷伊在千钧一髮出手相助的冒险者立刻叫道。雷伊听了挥手表示了解，往海面下降。

中年妇女大概是刚才已经见过赛特下降到海面附近救助落海的其他人，一见到雷伊对她伸出手，便毫不畏惧地伸手握住。十岁左右的少年正紧抓着她的背部。

「听好了，乱动会害妳自己摔下去，乖乖不要乱动。」

赛特提防着周遭状况，其他冒险者也注意着有无怪物靠近雷伊与赛特。

就在这时，赛特拍打翅膀并歪过身子，雷伊则用他伸出的手使劲把落海的女人拉到赛特背上，让她坐在自己身后，随即再度往刚才那艘大船移动。

「真的很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女人坐在赛特背上，不停对雷伊呢喃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