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唉，结果今天也是白跑一趟……」

在碧海珊瑚亭的客房内，雷伊躺在床上呢喃自语。

悬赏目标雷姆雷斯──虽然用尽了手段，依旧找不到牠的身影。

「这样下去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在根本上有所变化才行……」

明知如此，却不知道该从何处改起，让雷伊再度叹息。

幸好明天没有商人拜託雷伊担任诱饵，若要有所行动只有明天出击。但雷伊却苦无对策，为此烦恼。

「如果有什么魔法道具能找出看不见的敌人就好了……」

雷伊如此呢喃，一一确认收纳于雾气环中的道具是否能派上用场。

「这次能派上用场的道具……应该没有啊。」

浏览着清单，雷伊叹息。

不过就在这时……雷伊注意到某项魔法道具的存在。

更正确地说，是赠送雷伊这项魔法道具的对象。

从与雷伊融合的杰拜尔还活跃的时代就存活至今的巫妖领主，其拥有的强大力量，现在的雷伊根本无法比拟。更正确地说，纯论魔力量的话是雷伊在上，但在运用魔力的技术层面雷伊简直望尘莫及。

和只会使用火系魔法的雷伊不同，巫妖领主擅长活用多种魔术，堪称真正的怪物。

「其实不太想拜託他啊……」

既然没有其他方法，雷伊判断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便取出那道具。

那魔法道具是拳头大小的水晶，名叫子母宝球。雷伊手上的水晶与另一颗水晶在魔力上彼此相系，能与持有另一颗水晶的对象交谈。

握着那颗水晶注入魔力后，水晶立刻微微发光，映出了头戴王冠的骷髅面容。

『哎呀，这颗水晶……是雷伊吗？还真是久违了啊。』

古利姆以愉快的语气对水晶搭话，雷伊也浅浅微笑如此回答：

「是啊，好一阵子没联络了啊。」

『既然找上老朽，想必是遇上了某些麻烦？如果只是閑聊当然也欢迎。』

化为巫妖领主的古利姆脸庞只剩白骨，因此无法判别表情。不过就算还有皮有肉，雷伊也不认为凭着自己的机智能与活过悠久时光的古利姆互相刺探，于是便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其实我正在一座名叫艾莫西翁的城镇，你知道吗？」

『唔嗯。人称米雷亚那王国的玄关大门的场所啊。这点小事老朽也晓得。』

「现在有只名叫雷姆雷斯的怪物潜伏在艾莫西翁的近海，被指定为悬赏目标。」

『哦？那你也是为了奖金而置身该处？』

古利姆抖动着下巴的骨头如此笑道，但雷伊听了摇头。

「有钱拿我也不会客气，不过我最大的目的还是魔石。古利姆应该也知道，是为了赛特。」

『唔嗯，看来你依然勤于培育赛特，让老朽放心了。要是你说是为了奖金，老朽就有必要测验看看你是否有资格担任杰拜尔先生的传人了。』

雷伊想着，『测验』和『暗杀』也许是同一回事。

雷伊也明白古利姆发自内心尊敬杰拜尔，演变成那样的可能性并非绝对为零。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雷姆雷斯？很遗憾老朽没听过这种怪物，可以描述牠的特色吗？』

古利姆如此问道，而雷伊默默摇头。

「我就是想知道这些事，才会使用这个子母宝球。」

『哦哦？愿闻其详。』

「目前知道的，是牠能操纵海水变成刺枪或触手等等，并藉此攻击，虽然不晓得那是魔法或种族特有的能力。」

『若是海中怪物，擅长水系魔术……不，现在该叫魔法吧？会使用水系魔法并不罕见。』

「而牠最大的特徵，是完全不知道究竟置身何处。」

『不晓得置身何处？这是指什么？』

古利姆讶异地问道。这句话甚至让活过数千年的巫妖领主也超乎意料吧。

雷伊轻叹一口气，回答古利姆的疑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遭到攻击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所以人们命名为雷姆雷斯的怪物确实存在。可是，无论在何处都找不到牠的身影。说牠能从遥远的位置使用魔法还让人比较能接受。」

『牠不是栖息于艾莫西翁的近海吗？那不是应该在海里？』

「我原本也这么认为。至少在肉眼能看见的範围内都找不到。那一带的海域，海水相当清澈透明，到一定的深度都能看见……但还是找不到，所以牠很可能是躲在海底，从该处朝海面攻击。」

『既然知道这一点，应该就有办法应对吧？』

「办不到啊。我擅长的是火系魔法，面对海底的敌人可说毫无有效手段。投掷铁枪在较浅处还有功效，但不可能抵达海底。就算能抵达海底，也几乎没有杀伤力吧。」

古利姆透过水晶球，看着雷伊儘管绞尽脑汁还是束手无策、连连叹息的模样，然而不久后注意到雷伊注视自己的眼神转为不悦，于是开口说道：

『怎么了吗？眼神看起来很恐怖喔。』

「你觉得很有趣吧？」

『你说呢？不过，既然你无计可施，不如让老朽帮个忙吧？』

「具体来说你能帮上什么忙？」

『要老朽消灭所有栖息于艾莫西翁近海的生物使之化为不死族，也是易如反掌……』

「别这么干。」

雷伊反射性地说道。

「万一成真，艾莫西翁真的会灭亡。」

『可以想见。哎，由于老朽是巫妖……更正，是巫妖领主，事实上老朽最擅长的就是死灵魔术……既然你这么说，空间魔术大概是个选项吧。』

雷伊否决之后古利姆立刻如此说道。他大概原本就不打算让艾莫西翁近海充满不死生物吧。雷伊知道自己被戏弄之后，不禁再度叹息。

「一开始就先提这个方法啊……话说你的空间魔术能做什么？」

『找出你说的那个雷姆雷斯，把牠强制转移到特定的地点。』

出乎意料的话，让雷伊吃惊地直盯着映在水晶上头的古利姆。

面对躲藏于海底的敌人，雷伊这阵子一直苦苦思索该如何对敌人造成伤害，更重要的是连敌人的位置都找不到，现在古利姆却轻描淡写自称能解决，雷伊不吃惊才奇怪吧。

「那真的可能办到？」

『唔嗯。若问可能或不可能，的确可能办到。不过有一些前提条件。』

「前提条件？」

『正是。虽然得看目标的尺寸而定，不过使用空间魔法强制转移需要庞大的魔力。而且转移的位置无法离艾莫西翁太远。

在怪物凶暴化的夜晚转移也不是办法，因此只能选在白天，这样一来当然老朽的能力也会变弱……不，因为是不死族，弱化的程度甚至比一般怪物更剧烈，你最好当成老朽在完成转移之后就帮不上任何忙。』

古利姆接二连三提出令人不安的要素，雷伊听了皱起眉头问道：

「既然这样，不要拘泥于由我打倒，古利姆直接打倒目标比较快吧？」

『蠢货！』

怒斥自水晶响起。并非出自魔力等原因，而是活过数千年的古利姆的魄力让雷伊震慑。

『身为杰拜尔先生意志的继承者，因为这点小事就有求于老朽，难道不觉得丢脸吗？不，要老朽用空间魔术预备战斗的舞台还另当别论，竟然想全部交给老朽收拾……难道你以为靠这种态度，真的能把赛特培养得更胜杰拜尔先生以魔兽术创造的芬里尔？』

「说的……也是。确实请古利姆帮忙还无所谓，全部交给古利姆就说不过去了。」

听了古利姆的斥喝，雷伊一瞬间倒抽一口气，随即点头。

「既然这样，叫出雷姆雷斯这部分就交给你……等等，你真能找到雷姆雷斯？」

『这对老朽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大可安心。当然必须有老朽长年钻研的魔术才能办到。总而言之这方面不用担心，不过还有其他该解决的问题。』

「该解决的问题？」

『唔嗯。老朽不能亲自现身，这你懂吧？』

如果巫妖领主现身于艾莫西翁近海上空，想必会引发大骚动。甚至足以让居民把雷姆雷斯的存在抛到脑后。

雷伊也能预料那般情况，对古利姆这句话点头。

『所以说，老朽要使用空间魔法转移你口中的雷姆雷斯时，必须要有人代替老朽抵达现场。而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就只有认识老朽的你。』

要是雷姆雷斯毫无预兆突然消失，之后肯定会造成骚动吧。雷伊心中这么想着，点头回应。

『此外，在转移地点也必须準备人手。这你也明白吧？』

「就算用空间魔术强制转移，要是置之不理，牠就会在该处肆虐，并且再度往大海移动吧。」

『唔嗯。在雷伊抵达之前，必须有人限制雷姆雷斯的行动。』

儘管听古利姆这么说，但雷伊完全想不到愿意协助自己的人手。

只要找上城镇中无数的冒险者，志愿协助者想必会蜂拥成群吧。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会要求分配收穫，雷伊难以独佔魔石和素材等等。

（如果只拿奖金能满足的话就好了……不过人数一多，当然分到的奖金也会减少。如此一来会有人开始起鬨闹事吧。考虑到这部分，还是少数精锐比较好。）

首先浮现于雷伊脑海的是驯兽师亨迪卡，但雷伊立刻抹去那身影。

亨迪卡的个性亲切，赛特对亨迪卡驯服的谢恩也相当友善。不过他的等级只有D，要在雷伊抵达现场前应付雷姆雷斯恐怕是强人所难。

（如果能再多几名身手够好的冒险者……）

雷伊在心中如此呢喃时，突然间注意到房门外的走廊传来粗暴的奔跑声。

那脚步声抵达雷伊的房间前方……

「喂！雷伊！我按照约定到了喔！你还没打倒悬赏怪物吧！」

「等一下啦，艾格雷特。至少先敲门啦！」

访客连问都不问就打开房门，两个人影现身。

前往艾莫西翁的半途上遇见的B级冒险者──艾格雷特和米洛瓦尔的身影就在门外。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大概出乎雷伊的预料吧。面对突然出现眼前的两人，他面露惊讶表情如此问道，同时将手中的子母宝球放在枕头旁边，迎接两人进入房内。

「你明知故问吧？我不是说过，我们也要来艾莫西翁挑战悬赏怪物吗？」

「呃，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们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雷伊和两人告别之后，至今还不到十天。自告别时那座城镇到艾莫西翁恐怕需要花上半个月移动，然而两人现在却站在眼前，雷伊完全搞不懂理由。

「哈哈哈！我只要稍微拿出真本事，这只是易如反掌。」

「……唉。我们这次真的很赶。不分昼夜都在移动。」

米洛瓦尔细语道，像是要补充艾格雷特的说明。

实际上，撇开精神焕发的艾格雷特不谈，米洛瓦尔脸上确实带着倦色。

光是见到那表情，雷伊就能明白他们想必几乎不眠不休赶到艾莫西翁。

同时，他们的出现，在雷伊的思绪中投落一束光芒。

（古利姆施展空间魔术让雷姆雷斯强制转移后，在我抵达现场之前，靠少数精锐的冒险者拦阻雷姆雷斯逃走。根据艾格雷特之前说过的话，他是为了和强敌交手而来到此处，不是为了奖金或雷姆雷斯的素材和魔石。既然这样……）

雷伊如此低语，脑海中再度浮现和自己同为驯兽师的亨迪卡。

雷伊原本认为只靠亨迪卡和谢恩来牵制雷姆雷斯简直是强人所难，但如果有艾格雷特和米洛瓦尔这两位B级冒险者担当前锋，亨迪卡就能指挥冰鸟谢恩从空中支援，发挥战力吧。

（让亨迪卡不要用剑，改用弓自后方专心支援的话……也许可行？）

雷伊在心中飞快构思，判断应该能成功之后，将视线投向两人。

就在这瞬间，艾格雷特与米洛瓦尔两人都察觉一股源自本能的感觉贯穿全身。

艾格雷特是对战斗的期待，而米洛瓦尔则是对麻烦事的不好预感。

「你们来得正好。进来房里把门关上。我有个好主意。」

「进去房里……这房间这么小，我们还是到一楼的餐厅谈吧？」

如果就这么走进房内，肯定会无从抵抗地被捲入麻烦中。米洛瓦尔如此判断才这么提议，但是太迟了。她的搭档艾格雷特已经走进房内，把米洛瓦尔也拉进里头。

「废话少说，快点进来。虽然房间很小，也不至于没地方让三个人坐嘛。」

「等等，喂！艾格雷特！我可不打算和雷姆雷斯扯上关係……」

儘管她这么说并试图抵抗，然而米洛瓦尔轻易地被拉进雷伊的房间中。

若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男人强拉不愿意的女子进入自己房内。

雷伊这么想着，放在枕边的水晶上头映着的古利姆也显得有些傻眼，雷伊对古利姆轻声说「之后再联络」后，切断了通讯。

艾格雷特让米洛瓦尔不情不愿地坐到床畔，雷伊因为是房间的主人，因此也坐在床边。因为狭小的房间中除了床铺之外没有任何家具，没有椅子也没有沙发。

「好啦，把你那个好主意说来听听。」